自從上次錯失了大新聞,狗仔們這次牟足了勁兒,勢必要拍到什么不可!</br> 然而,在連續跟拍了程牧昀三個月之后,除了更加穩固了程牧昀男德代表的人設后,基本啥有用的都也沒拍到。</br> 不帶這樣式兒的啊!</br> 還讓不讓人活了!</br> 在終于得到消息李玥假期露面了之后,他們兵分兩路。</br> 一隊人繼續跟拍程牧昀,一隊人跟拍李玥,他們決心這次一定要抓到個大新聞一雪前恥!</br> 他們眼看著李玥被一輛車接走,可以確定的是車上的人絕不是程牧昀。</br> 這時候蹲守李玥的狗仔們接到同事消息,程牧昀跟丟了。</br> 艸!</br> “你們怎么搞的?!”</br> 同事懊惱道:“太突然了,我們現在也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本來一直在他車后面的,可等車停了,下來的人變成了程牧昀的助理。”</br> 在跟拍的這幾個月期間,程牧昀一直生活如常,完全不像明星一樣小心翼翼,故意躲避。</br> 這種隨性的態度在長時間里麻痹了他們,等到今天再跟他的時候不知道怎么人就不見了。</br> “肯定被發現了,李玥這邊必須跟緊!”</br> 一車人屏氣凝神,專注地將車墜在李玥車子不遠處的后面。</br> 他們注意到李玥一行人在一家私人會館門前停下,這種高級會員制的地方,他們進不去,只能蹲車等待。</br> 隨著車門被打開,一身利落服裝的李玥走了出來,她穿v領半袖和高腰闊腿褲,整個人看起來明艷漂亮。</br> 狗仔們去看另一側開門的人,那居然是個年輕姑娘,齊耳短發,眼睛又圓又大,就是稍微有點駝背。</br> 顯然車里就只有兩個女生,這拍到也沒什么勁,狗仔們有點泄氣,但又不甘心的在門口繼續蹲守。</br> 萬一,程牧昀也在里面呢,拍到他們前后一起出來,那也是新聞啊。</br> 他們倒是沒猜錯。</br> 程牧昀是在里面。</br> 進去的時候,夏蔓忍不住吐槽:“你剛才說后面有人跟車,我都快腦補出一部電影了,結果是想拍你花邊新聞的娛記?”</br> 李玥無奈:“程牧昀說他被跟快幾個月了。”</br> “有病吧,不去拍明星,拍你們干嘛。”</br> 李玥攤攤手,她也不懂。</br> 她順勢拍了拍夏蔓的背脊,“挺腰,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脖子前傾。”</br> 夏蔓嘆口氣:“我再這么加班下去,還沒等脖子前傾就猝死了。”</br> 嘴上這么說,她腰背立刻繃地溜直。</br> 兩個人按照程牧昀給的包廂房間號找了過去,進門就看到了等著他們的程牧昀。</br> 一打照面,夏蔓嘖一聲。</br> 一看程牧昀就有意打扮過,他把頭發梳到后面,露出一張俊美白皙的臉,身上穿的是之前李玥買給他的潮牌黑色t恤,聞聲抬眼看過來,眼眸里柔出亮澤的眸色。</br> “玥玥。”</br> 他走上前輕輕抱住李玥,兩個人快幾個月沒見了。</br> 夏蔓清了清嗓:“喂,注意影響啊,旁邊有人呢。”</br> 兩個人一抱便分,再思念也不會過多親熱,但那股黏糊勁兒,夏蔓都不忍看。</br> 這狗糧喂的,照顧一下朋友好嗎!</br> 她坐到位置上,拍拍自己旁邊的座位,噘嘴示意:“寶貝兒,來陪到我這邊兒坐!”</br> 李玥笑笑:“好,今天你生日,你最大。”</br> 夏蔓一抿唇,昂著下巴沖程牧昀笑了笑。</br> 程牧昀沒說什么,沉默地坐在了他們的對面。</br> 今天是夏蔓的生日,她沒跟同事和其他朋友聚,只要李玥陪,當然,程牧昀作為家屬陪坐,只要不打擾他們姐妹,她沒意見。</br> 飯菜全是按照夏蔓口味點的,高檔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自然是程牧昀請客的手筆。</br> 她也承他的情,“程男神破費了!”</br> 程牧昀微微蹙眉,“叫我名字就好。”</br> “哦哦,好,我以后注意。”</br> 夏蔓興致很高,一會兒拍美食照,一會兒拉著李玥合影,連程牧昀都沒放過,她表情興奮的說:“等我把照片放朋友圈,以前高中那群人肯定炸鍋,想想都有意思。”</br>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說:“那個,程男、程牧昀,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只放和李玥的合影。”</br> 程牧昀沉吟了下,“還是放我們三個的。”</br> 夏蔓:“那高中那些人看到的話會不會對你有影響?”</br> 程牧昀微挑眉:“怕什么。”</br> 他目光看向李玥,“我和玥玥在一起,有什么見不得人嗎。”</br> 夏蔓:“……”</br> 她怎么覺得程牧昀挺期待她把合影發出去的呢?</br> 夏蔓低頭搗鼓著手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李玥看她的時候,微微蹙了下眉頭。</br> 這一頓飯夏蔓吃得心滿意足。</br> 吃了蛋糕,許了愿,身邊有摯友陪伴,夏蔓看起來可開心了。</br> 李玥問她:“一會兒要不要去哪兒玩,我陪你。”</br> 夏蔓擺擺手:“算了,門口還有人蹲你,萬一拍到什么添油加醋的往網上一發多不好。”</br> 程牧昀說:“我會處理那些,沒關系。”</br> 夏蔓笑笑,打趣李玥:“有個靠譜的男朋友真好呀,我現在可放心我家寶貝兒了。”</br> 李玥害羞頷首,目光恰巧掃過夏蔓的手機屏幕。</br> 有人給她發了微信,彈窗出來的幾行字恰巧落入她的眼里。</br> 夏蔓也注意到不斷傳來的消息提醒了。</br> 她點開看了眼,無語的說:“真煩,假期調休本來就煩躁,過個生日也要問我工作上的事。”</br> 她站起身來,對兩人說:“我先出去打個電話啊。”</br> 李玥輕輕地嗯了一聲。</br>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玥和程牧昀。</br> 李玥突然感到臉頰微涼,是程牧昀伸過手來碰了碰,他聲音低低的:“怎么不開心?”</br> 李玥驚了一下,下意識的說:“你怎么發現的。”</br> 他對她招了招手。</br> 她好奇心起,站起來,手臂撐在桌子上向他靠近了些。</br> 程牧昀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輕語:“狗必須對主人的事了如指掌。”</br> 李玥心口一燒,臉上迅速漫上熱燙的溫度。</br> 不久前跟他學琴的記憶迅速浮現,她心跳如擂鼓。</br> 夏蔓回來的時候正撞見這一幕,笑著打趣說:“你們倆在說什么悄悄話呢。”</br> “沒有。”李玥低著頭,迅速坐了回去,在小心翼翼的看他時,發現他嘴角微翹,如沐春風的得意。</br> 程牧昀真是……怎么這么會!</br> 夏蔓沒有發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涌動,直接坐回到李玥身邊,她揉了揉肚子,“啊,我吃飽了,寶貝兒。”</br> 其實她并沒吃太多,李玥提議道:“那打包回去?”</br> 夏蔓:“好啊。”</br> 臨走前,李玥拿出一個小盒子送到她面前,“生日快樂,寶貝兒。”</br> 夏蔓極其興奮的喊了一聲,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香奈兒定制鉆石耳環,墜著的鉆石字母正是夏蔓名字是縮寫。</br> 她直接戴在了耳朵上,晃了晃,“我美嗎?”</br> 李玥夸贊:“當然。”</br> 夏蔓親親熱熱的抱住李玥,臉埋在她的頸側的時候,李玥感受到她呼吸里帶著沉重的濕熱。</br> 只是夏蔓再仰起頭,笑容盈滿面孔。</br> 李玥跟著笑了笑。</br> 不知道程牧昀做了什么,總之他們出來的時候,原本蹲守的娛記車已經不見了。</br> 既然夏蔓不想出去玩,李玥想去夏蔓家陪她一晚上。</br> 夏蔓促狹的眨眨眼:“算啦,都霸占你這么長時間了,我再不知趣,是會被雷劈的。”</br> 李玥拍她的背,讓她挺直腰板,“胡說什么呢,”她嗓音輕了輕,“他又不是那么小氣的人。”</br> 夏蔓再次挺直背脊,故意拉長音:“噫,這話我可不信。”</br> 程牧昀權當沒聽見。</br> 李玥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拉住她的手:“小夏,你對我很重要的,今天你過生日,要開開心心的啊。”</br> 所以,如果你想要我陪你的話,我會在你身邊的。</br> 有一瞬間,她似乎看到夏蔓眼眶泛了紅,可接著她眼角瞇了起來,“真是,李玥你現在漲功力了,甜話都說到我心坎兒上了。”</br> 李玥忍不住失笑:“我說真的。”</br> “我知道,”夏蔓挽住她胳膊,聲音有點低的重復了一遍,“我知道的。”</br> 最后,夏蔓只讓程牧昀把她送回了家,望著她獨自進樓的身影,李玥眉頭皺的緊緊的。</br> 程牧昀的手指按了過來,撫平那里的起伏,“還不開心啊。”</br> 李玥側眸看他,“我有點擔心小夏。”</br> 程牧昀:“她怎么了,我見她一直挺開心的。”</br> 這就分出親疏遠近了。</br> 她不開心,哪怕情緒露出一點,他很快能夠發覺,夏蔓不開心,她能發覺,程牧昀卻感覺不到。</br> “小夏開心不是這樣的。”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女性的這種細微敏感力,基于這種感知再加上她對夏蔓的了解,李玥說:“她是在努力的表現她很開心。”</br> 今天,夏蔓全程都有點太興奮了,這不正常。</br> 尤其是她剛才不小心看到了夏蔓的微信消息內容,那不是她工作相關的微信。</br> 李玥對程牧昀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夏蔓的男朋友?”</br> 程牧昀:“沒有。”</br> 李玥一一道來。</br> 夏蔓有一個交往三年的異地男友,兩個人感情不錯,男方條件也好。</br> 李玥見過對方,她記得那男人長得斯斯文文,左眼下有一顆小痣,是做內科醫生的。</br> 家庭好,收入高,唯一不好的,是兩個人是異地戀。</br> 男方在家里附近的醫院工作,夏蔓獨自來首都闖蕩,算起來異地已經快一年多了。</br> 只是據她所知,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雖然都是加班狂魔,可聯系不斷,夏蔓只要得了假期,便會去男方那里團聚。</br> 按理說,在夏蔓生日這樣的日子,他不應該這么安靜。</br> 電話、禮物都沒有,夏蔓更絕口不提。</br> 直到她剛剛瞟到了那兩條微信內容。</br> 小夏我知道錯了</br> 求求你接電話好嗎</br> 微信名顯示是夏蔓的男朋友發來的。</br> 程牧昀:“你要上去陪陪她嗎?”</br> 李玥看他一眼,如果夏蔓在,真想跟她說一句:看,程牧昀很懂事的。</br> 可她搖了搖頭:“等她想說的時候吧。”</br> 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和情緒,對再親密的親人和朋友也開不了口。</br> 夏蔓認為這個生日,有他們剛才的陪伴已經足夠。</br> 剩下的時間,她想獨處自己過。</br> “需要我的時候,她不會客氣的。”</br> 這一點,李玥有信心。</br> 夏蔓回到家里后,臉上原本飛揚快樂的神情完全消失了。</br> 手機還在不斷傳來消息提示音,她瞟了一眼,懶得去看里面的內容,面無表情地直接把對方拉黑刪除,再直接關了機。</br> 黑暗中,她走到自己的房間里,整個人砰地一下直倒在床上,柔軟的床墊回彈地晃了晃。</br> 枕頭和床墊軟綿綿的,可身體與精神依舊疲憊不堪。</br> 望著窗外遠處的一點點亮光,她低聲呢喃:“挺好的。”</br> 這個生日,她不孤單。</br> 挺好的。</br> 她沉沉地睡了過去。</br> 第二天一早,她被鬧鐘叫醒,之前設定的工作日鬧鐘忘記關了,不過還好,反正她今天要早起趕飛機。</br> 趁著這次調休,她要回趟老家給爸媽掃墓,東西不用帶多少,反正缺什么現買一樣來得及。</br> 她先是坐了飛機,接著又坐了大巴,快兩個小時,車子晃悠晃悠的終于到了站。</br> 一下車,周圍拉客的司機全一股腦的圍上來。</br> “坎子有沒有人,馬上就走了啊!”</br> “西屯的走嗎,西屯?”</br> 夏蔓沉默地穿過了重重人群,這地方她有快兩年沒回來了,周圍有了一些變化,但大體不變。</br> 畢竟小地方,經濟一般,難建設。</br> 她坐上公交的時候還能看見小時候拽著她爸一定要買糖的小商店。</br> 那時候她爸爸在醫院里很忙,當天帶她去幼兒園,半路上她非要爸爸下車給她買兩只棒棒糖:“荔枝味的是我的,牛奶味的是宇哥哥的,到了幼兒園,我要給他的。”</br> 爸爸都給她買了,還多帶了一只草莓的,囑咐她:“這個回家給媽媽。”</br> 她笑嘻嘻的抓在手里,手里滿當當的。</br> 過了一會兒她又看著爸爸,“那爸爸的呢。”</br> “爸爸不愛吃糖。”</br> “不可能有人不愛吃糖,爸爸試試就一定會喜歡的,”她忍痛把自己的荔枝棒棒糖塞到爸爸手里,“這個借給你吃,你之后再還給我三、不,十個!”</br> 后來的事夏蔓記憶不多,只記得車內爸爸笑聲爽朗,一只大手一直在她腦袋上揉,把她的羊角辮都揉歪了。</br> 她自己氣鼓鼓了好幾天。</br> 公交車上嘈雜的聲音讓她從回憶里抽回,是有個女孩正猛抽一個矮胖男人耳刮子,啪啪聲一次比一次響,很兇的叫罵著:“敢蹭老娘,不要命了是吧!”</br> 那男人被打的招架不住,連連后退跌坐在地上。</br> 夏蔓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對方有點眼熟。</br> 車上出了事,司機把車停下,嚷嚷著:“怎么回事!”</br> 那男人見勢不妙,扒著車窗跑了出去,別看人長得胖,動作倒是利落,三兩步跑了七、八米遠。</br> 女孩見追不到,興沖沖的對他大喊:“別再讓老娘看見你,小心扒了你的皮!”</br> 夏蔓眼看著對方趔趄了下,心里覺得怪爽的。</br> 就應該這樣!</br> 她看了一眼那女孩,也才十八九歲的樣子,自己當年要是也能這么勇敢的話……</br> 到站了,她逼著自己沒再想下去。</br> 夏蔓要去的是陵園公墓。</br> 她買了祭奠用的水果食物還有花,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她還加了兩顆棒棒糖。</br> 一個荔枝味,一個草莓味。</br> 拎著滿滿的一籃子她慢慢走上山。</br> 很快找到她爸媽的墓碑,夏蔓先是把周圍輕掃干凈,接著把籃子里祭奠的東西一一拿出來,一邊拿一邊說:“爸、媽,我過來看你們了。”</br> “對不起啊,我去年沒回來,你們不會生我的氣吧。”</br> “我現在工作挺穩定的,沒想到吧,我高中都沒念完還能在首都賺好多的錢,我快能把我們家給買回來了。”</br> 風起陣陣,夏蔓抱住胳膊,蹲著縮成一個團。</br> 她看著墓碑上父母的名字,露出一個笑來。</br> 笑,她當然要笑,笑給爸媽看,他們才知道自己過得好。</br> 夏蔓待了挺久,太陽快下山才離開,她定了明早的飛機,今天打算找個酒店湊合一晚。</br> 出來沒多久,夏蔓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蔓蔓,哎呦,是蔓蔓吧!”</br> 有個中年男人小跑到她面前,這下認出她來了,肯定道:“這不就是蔓蔓嘛!”</br> 夏蔓自然認得眼前的人,她提了提嘴角,語氣懶洋洋的:“是大舅啊。”</br> 夏大山有點責怪的說:“你看你,回來怎么都不來個電話呢,還好就猜你爸媽忌日這天你肯定能來,不然可真見不到你。”</br> 是抓不到她吧。</br> 夏蔓眼看著他身后又走過來幾個人,有她大舅媽,還有一個矮胖男人,奇怪的是對方臉頰紅腫一片,幾條明顯的指印落在臉上。</br> 這是公交車上的那個男人!</br> 可他站在舅媽旁邊,夏蔓立刻知道他是誰了。</br> 她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瞳孔迅速一縮。</br> 夏大山介紹道:“這是小陽,你們得有七八年沒見了吧,”見夏蔓一直盯著他的臉,他有點不自然的咳嗽了下:“他剛才跟人發生了點誤會,不小心弄得。”</br> 夏蔓在心底冷笑一聲,果然是夏陽。</br> 怪不得之前在公交車上看他眼熟,夏蔓盯著他,后槽牙都忍不住磨了磨。</br> 夏大山招呼著:“小陽,還不快點幫你妹拎個包。”</br> 夏陽敦厚的身子湊上來,看上去沉默老實,很符合他父母對他的評價。</br> 夏蔓側了側身,冷聲拒絕:“不用了,我這包好幾萬呢。”</br>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br> 夏陽嘴角不自然的一抽,旁邊的舅媽切了一聲,唯獨夏大山跟沒聽見似的,臉上還是笑盈盈的,“那行,蔓蔓你自己拿著,累了跟大舅說,先去吃飯吧,大舅把親戚都喊來給你接風呢。”</br> 他們現在是真拿她當個人物了。</br> 也是,在這小地方,自己是家族里唯一闖到首都的人,當初她爸媽非把她送到首都去念書,為的不就是想她出人頭地嗎。</br> 夏蔓也有事跟夏大山說,便沒拒絕:“走啊。”</br> 夏蔓坐的是夏大山新換的車,去的是市中心,到了這兒,變化就大了。</br> 看著本應熟悉的街景起了高樓,修了車道,夏蔓忍不住說:“變了。”</br> 夏大山接話:“蔓蔓你說什么?”</br> “沒事。”</br> 他們到了本地最高檔的飯店,裝潢服務都不錯,一進包廂,果然親戚長輩們全來了,見到夏蔓立刻迎上來噓寒問暖的,好像她跟他們有多親近似的。</br> 夏蔓可記得眼前這一張張臉。</br> 在她父母意外去世的時候,所有人在客廳里互相推諉,算計她父母的遺產,又不斷推拒對她的贍養,想要敲碎吸髓的吸走她家的每一滴血,丑惡的讓人難以想象這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親戚。</br> 夏蔓在眾人的簇擁中坐在了中間席位的最左邊,她旁邊是夏大山。</br> 夏大山不住地夸她,“蔓蔓,你現在真是出息了,大舅臉上有光啊。”</br> 夏蔓有點冷淡:“還行吧。”</br> “你下次回來得跟家里人聯系啊,這血肉親緣,可不能說斷就斷的,等你結婚了,以后還得靠娘家當靠山不是。”</br> 娘家?靠山?</br> 她爸媽死后,她就再沒有靠山了。</br> 見夏蔓沒接話,夏大山表情有點訕訕,旁邊的舅媽杵他一下,催促他說正事。</br> 花這么多錢請這么多人吃飯可不是白花的!</br> 夏大山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夏蔓卻截了他的話,“大舅,上次你說愿意把我家的房子還我,咱什么時候辦手續啊?”</br> 沒錯,那次爭奪她家財產最后的贏家是夏大山,他幾乎拿走了她家所有的財產,也把她帶回了他家。</br> 飯桌上所有人的筷子一停,夏大山的臉上爬上了尷尬的神色,“不急不急。”</br> “蔓蔓啊,你是不是覺得舅舅舅媽是占了你的便宜啊?”舅媽語氣委屈,“沒有啊,當初你爸媽的身后事不全是舅舅舅媽幫著辦的嗎,你爸媽可沒多少資產,當初全用在你身上了,只留下的那些錢啊用全花在辦理喪事的上面了,這些年但凡有什么祭奠燒紙管理費的,都是咱們自己墊的,要是真論起來,你還欠著錢呢。”</br> 夏大山假裝訓斥:“說什么呢,跟晚輩算什么錢!”</br> 舅媽撇撇嘴,往嘴里扔了顆花生米。</br> 夏大山安撫夏蔓,“蔓蔓,那些錢就算了。”</br> 夏蔓慢條斯理的說:“該算的,還是要算清的。”</br> 夏大山裝聽不懂,順著話說:“那這樣,你有心的話,幫舅舅個忙,把你哥的工作安排下。”</br> 夏蔓抬眼:“什么意思啊?”</br> “你不是在首都工作嘛,給你哥安排個工作沒問題吧,到時候就讓他住你家,等他賺了錢再搬出去,親戚嘛,就是要互相幫扶的。”</br> 原來是憋著這個事啊。</br> 夏蔓冷冷地看了一眼夏陽,算起來他差不多快二十七了,個子沒漲,體重倒是瘋漲。</br> 夏陽一直埋頭吃飯,現在正抱著一塊骨頭啃,吃的滿嘴油光。</br> 他注意到夏蔓的看過來,露出一個笑來。</br> 一如他給別人的印象,乖巧,內向,老實。</br> 笑得時候,夏陽不小心扯到臉上的紅腫,疼得齜牙咧嘴。</br> 這時周圍的親戚七嘴八舌的勸和起來。</br> “蔓蔓,安排個工作就順手的事,你大舅一家對你可是有恩吶。”</br> “你一個女孩在外面多辛苦,有個哥哥在身邊照顧才好。”</br> “做人不能忘本,得想想以前的事。”</br> 這群人心里也有小九九,這次夏蔓安排好了夏陽,下次就可以安排他們的子女了,一個接一個,有肉也有湯,多好呀。</br> 夏蔓冷笑一聲,“大姑這話說得好,我是得想想從前的事。”</br> 她夾起一只鮑魚,“這飯菜都挺好吃的,以前我在大舅家可吃不著,那時候每頓飯我吃的是涼的剩飯,哪有這種待遇啊。”</br> 這話一出,飯桌氣氛立刻一僵。</br> 當初她跟夏大山去了他家,每天要干活、打掃,飯吃不飽,覺睡不好。</br>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肯再供她在首都念書,執意要她轉學回到老家,那段日子夏蔓過得很艱難,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被按在水里,很痛苦很奢望的想要游到水面上,可怎么掙扎都沒用。</br> 夏蔓看著周圍人的臉,直接問道:“你們說他對我有恩,我能問問是什么恩嗎?”</br> “他是幫我爸媽辦了身后事,但我爸媽所有的東西全被拿走了,我欠什么了?”</br> “他有養過我嗎,供我讀過書嗎?”m.</br> 當初她在夏大山家待了半個月不到就跑了,用的還是李玥給她的錢買的車票。</br> “而且,夏陽可是你們老夏家的長孫,我算什么東西,還用給他介紹工作,”她眼眸里閃著刮人的刀子,冷冷地看向一側,“是吧,舅媽。”</br> 這話深深地刺激到了舅媽從前的回憶。</br> 在夏蔓住進來一個多星期之后,某天半夜,放雜物的屋子里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叫聲,一下就把他們夫妻倆給喊醒了。</br> 他們還以為是遭了賊,跌跌撞撞地跑出臥房。</br> 一推門,正看到夏陽從夏蔓住的雜物間跑出來,鼻子正汩汩往下淌血,流了滿下巴和一地,再看到他們時,夏陽瞬間臉白的像紙。</br> 兩個都十七八的半大孩子了,夏陽半夜跑到夏蔓屋子里想干什么,誰瞧不出來。</br> 好在也沒出什么事,這件事便被他們按住了。</br> 夏蔓當時縮在墻角里,滿臉的淚。</br> 夏大山安慰夏蔓:“放心,大舅訓他,以后他肯定再不敢了。”</br> 門外的舅媽心疼的給自己兒子的鼻子止血,等夏大山安慰完夏蔓出來,警告他說:“你可不準罵孩子,夏陽可是你們老夏家的長孫,夏蔓她算個什么東西,反正又沒出事,你別嚇著孩子了!”</br> 夏大山便沒有訓斥夏陽。</br> 這件事權當沒發生過,第二天日常照舊。</br> 他們觀察了夏蔓,她和之前一樣老實不吭聲,讓干活就干活,便也放了心。</br> 誰成想不到三天,夏蔓跑了。</br> 這一下再沒了消息,夏大山也樂見這個結果,沒報警也沒找。</br> 當時心里還挺樂,這下夏蔓家的財產全歸他處置了。</br> 沒成想,夏蔓回來了。</br> 他再見到夏蔓是五年后,姑娘長大了,身板也硬了,歷練了幾年敢跟他當面叫板了。</br> 夏蔓完全不在乎夏大山陰沉的臉色,巧笑嫣然的笑著說:“之前商量過,我家的房子,我愿意出錢買回來,您要是有意我們就約個時間辦手續,當然,您要是還想占著不放,我也不介意跟您打官司,只要您不怕丟人就行。”</br> 要么按照她之前說的價錢順利成交,要么就在這小縣城身敗名裂吧。</br> 這結果,夏蔓讓夏大山自己選。</br> 她站了起來,“有句話您說得對,血肉親緣不能那么容易斷,但有些人,活著也能把親緣給自己斬斷了,恨不得趴在親人的身上吸血吃肉,不過沒關系,咱們的賬,一筆筆來算。”</br> 她輕笑著緩緩說:“不急。”</br> 夏蔓拎著自己淘寶買來的一百塊錢的包離開了包廂。</br> 她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到隔間里緩了一下情緒。</br> 終于,她能夠直起腰板對這群人唾一口!</br> 和她談親情,他們也配!</br> 衛生間進來兩個人,放水在洗手,邊交談著:“夏蔓剛才的話說的太狠了,媽,你說她是認真的不,她真打算打官司啊?”</br> “我看像,這丫頭從小就不一樣,小時候學習好,長大了更厲害,從夏大山家跑走后還能混的這么風光,誰知道她身后有沒有什么厲害的人。”</br> 夏蔓呼吸放緩,聽出來這是她大姑和表妹。</br> “她這趟回來,還想把自己以前的家買回來啊?”</br> “肯定是存了這個心,不然她能回來?”</br> “那她是還不知道自己家去年就推平建商場了啊。”</br> 夏蔓耳畔嗡嗡,心臟跳得極快,瞬間眼前天旋地轉,她把手按住旁邊的隔板保持平衡。</br> 砰地一聲,嚇得外面的兩個人立刻收了聲,匆匆離開。</br> 可夏蔓已經顧不到那些了。</br> 什么?</br> 她家……已經被推平了?</br> 不是說好了嗎,只要她拿出錢,夏大山就把她家還給她!</br> 她跌跌撞撞的下了樓,門口有接活的司機,招呼著:“美女,走嗎?”</br> 她語氣不穩:“走,走!”</br> 她鉆進車,呼進去的氣息滿是涼意,比那一晚突然驚醒看到站在床頭邊的夏陽還要恐懼。</br> 司機:“去哪兒啊?”</br> “中街,還陽小區。”</br> “啊,這大晚上的……”</br> “就去那兒!”</br> “行,三十塊錢啊。”</br> 小地方,也不打表了,車子平穩的開過去,穿過一條條街道,夏蔓只覺得心臟在一直咚咚的跳。</br> 最終停下時,眼前不再是她記憶中的居民樓,明明去年還是她的家,現在卻完全變成了施工現場。</br> 原本她家的地方已經成為了一個還在建設中的大樓,外面是架好的木頭架,中間圍著的是一座還未建好的高樓大廈,旁邊立著好幾個腳手架。</br> 夏蔓臉色雪白,低聲問:“這、什么時候變的?”</br> 司機回答:“去年拆的,建商場了,估計今年就能弄好,里面能有電影院、電玩城,終于能有個好玩的地兒了。”</br> 夏蔓下了車,夜風陣陣,冷的人直打寒顫。</br> 她直愣愣的看著遠方,直到這一刻才確認自己真的失去了她的家。</br> 她的爸媽,她的家,早回不來了。</br> 臉上濕潤潤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眼前模糊,噙滿了淚。</br> “蔓蔓?”</br>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她遲鈍的過了幾秒才回頭,她看到對方的臉,詫異的喊了一聲:“宇哥?”</br> 李玥再見到夏蔓的時候是在三個月后。</br> 夏蔓頭發變長了,從齊耳短發變成了及肩,耳畔帶著的是李玥送給她的香奈兒耳環,亮晶晶的閃爍在黑發中。</br> 她上來給李玥一個大大的擁抱:“想死你了寶貝兒。”</br> 李玥回抱:“我也想你,最近怎么樣。”</br> 夏蔓拉著她坐下,“挺好的,升職加薪了,工作也沒那么忙了,總算是熬出頭了!”</br> 李玥真心為她高興,夏蔓這么多年熬到現在著實不容易。</br> “去慶祝一下,我請客。”</br> 夏蔓:“不急。”</br> 這一次,不再是李玥給她分享爆炸式的新聞,但李玥沒想到夏蔓不說則以,一說驚人。</br> 第一件事是:“我跟之前的男朋友分了。”</br> 李玥倒不意外。</br> 之前生日那次,她瞧出苗頭了。</br> 第二件事,夏蔓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懷孕了。”</br> 毫不夸張的說,李玥在聽到后面一句時用五雷轟頂來形容毫不為過。</br> 她盯著夏蔓的肚子,那里明明還是平的啊。</br>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確定了嗎?”</br> 夏蔓肯定點點頭。</br> “那你現在身體還好吧?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去醫院檢查什么的有人陪你嗎?”</br> 夏蔓眼眶熱了熱。</br> 這就是好朋友啊,她最先會關切的是她的身體狀況。</br> 夏蔓親昵的抱住李玥的胳膊,“我身體沒事,我是不久前才發現的,這期間吃嘛嘛香,寶寶可乖了。”</br> 李玥略微松了口氣。</br> 她問:“那你男友是那邊什么態度?”</br> 夏蔓啊了一聲,“關他什么事,對了,我還沒跟你說我為什么分手吧。”</br> 原因倒也簡單,還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異地。</br> 他希望她能夠到他的城市工作,兩個人以后順利規劃結婚生子的事情,可夏蔓不愿意。</br> 她學歷低,再找工作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其他地方的工資沒有首都高,她一直存著要把她家重新買回來的決心,所以這件事一推再推。</br> 夏蔓不是沒提議過讓對方來自己的城市發展,這邊機會多,又能繼續學習深造。</br> 可他不愿意離開父母身邊,畢竟家鄉什么都熟悉,辦事又方便。</br> 兩個人也吵過,不過很快就翻篇了,畢竟還年輕,結婚什么的也不急。</br> 直到夏蔓生日前,她飛到男友家去找他,意外的發現他在跟人相親。</br> 他們還沒分手呢,他就這么急吼吼的想腳踏兩條船了?</br> 夏蔓也沒客氣,直接攪黃了他的相親,還當眾潑了他一杯水。</br> 分,必須分!</br> 無論什么理由,她都不能接受一個男人隱瞞自己的伴侶和其他女人相親的事實。</br> 夏蔓哼一聲:“我的孩子可不是他的,他不配。”</br> 李玥眉頭微蹙,“那……”</br> 夏蔓主動解釋:“是我以前的一個鄰居哥哥,”她抿緊嘴唇,“也、也不算是哥哥,就我們以前也在一起過。”</br> 李玥試著問:“初戀?”</br> 夏蔓咬了咬下唇。</br> 還真讓李玥給猜對了。</br> 夏蔓有些不自然的捋了下耳邊的頭發,她還不習慣頭發留的這么長,“那個,玥玥你記得我以前高中的時候追過程牧昀嗎?”</br> “啊?”李玥想了一下,“記得。”</br> 當初夏蔓是想要接近程牧昀,才想要跟李玥搞好關系,之后兩個人個性相投,這才成為了好朋友。</br> 夏蔓干咳一聲,“其實我那時候根本不是喜歡程牧昀,從頭到尾我就完全沒有喜歡過的,當時之所以去追他,是知道他不會接受我,還有就是,他很出名嘛,就、就想激一下那個人,誰讓他當時一直避著不見我。”</br> 這久違的信息量,一波接一波的刺激,李玥針沒料到,原來當初還藏著這么多的事。</br> 心下又覺得程牧昀在里面充當的角色真是好可憐。</br> 他怎么總被當做工具人啊。</br> 這個先不提,李玥關心的是:“那你后來成功了嗎?”</br> 夏蔓眉一揚,從神情中依然可以看出她當初的得意與欣喜,“當然,不到一周,宇哥就來找我了。”</br> 李玥抬眸問她:“那個人叫宇戈?”</br> 夏蔓微微一怔,低低的嗯了一聲。</br> “他叫池宇。”</br> 她還是習慣喊他宇哥,在她扎著羊角辮兒的時候,在游樂園稱王稱霸的時候,她總是牽著宇哥的手,他是她的壓寨夫君。</br> 夏蔓眼睫低垂,心里有點酸的抽疼。</br> 她自認為對大多數人,她都稱得上友善可親,可唯獨對池宇,她把自己全部的惡劣給了他。</br> 第一次見池宇的時候是在她四歲那年。</br> 那天,鄰居搬家,新來了一個小哥哥,長得超級好看,臉白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夏蔓當時就覺得,他可像童話里的白雪公主了,只可惜他是短頭發。</br> 后來兩家走得近了,他們總是一起玩,夏蔓偷拿了她媽媽的化妝品,給池宇各種打扮。</br> 讓他穿裙子,給他花白雪公主的妝,用布簾當頭發,她美滋滋的左右欣賞。</br> 池宇總是任她在臉上胡畫。</br> 有一次被她媽媽撞見了,狠狠地打了她屁股,“蔓蔓你怎么欺負小哥哥呢!”</br> 夏蔓委屈的哇一聲哭了。</br> 不是因為自己被冤枉,而是自己的打扮成果被侮辱了。</br> 是池宇站出來主動解釋說:“阿姨,妹妹沒欺負我,是在跟我玩。”</br> 她媽又氣又惱:“你這孩子,也太乖了,蔓蔓要是有你一半乖,唉。”</br> 她媽給池宇洗好臉,又告誡夏蔓以后不準在別人臉上亂畫。</br> 這個游戲此后就被禁止了。</br> 從小到大,池宇長得好看對她又好,以前年紀小不懂,后來長大了,高中的時候,夏蔓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他。</br> 那時候她很有儀式感,給他寫了情書表白,可信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br> 在周末的時候,她去池宇的學校找他,見到他跟別的女生一起出來,她吊著臉沖過去,盯著他又黑又亮的眼睛看,不說話,直接把人拽走,又橫又霸道。</br> 兩個人興沖沖地走出了一百多米,離開了學校附近,池宇停了腳步。</br> “蔓蔓。”他喊她一聲。</br> 夏蔓突然委屈,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為什么不給我回信,你不喜歡我直說啊!”</br> 池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蔓蔓,你還太小了,可能是產生了誤會,才會有這種感覺。”</br> “我的感覺我自己知道!”</br> 喜歡就是喜歡,他還能比自己更清楚嗎!</br> “你就說愿不愿意吧。”</br> 池宇垂下長長的眼睫,沒有回應。</br> 夏蔓心疼的不行,從來沒那么難受過,她甩開抓住他的手,故作輕松的說:“行,你不喜歡我,有的是人喜歡,你別后悔。”</br> 她立刻跑走,不讓池宇看見自己滿臉的淚。</br> 然后她就開始了自己的計劃。</br> 她不信池宇不喜歡自己,他從小就對自己好,什么好吃的第一個想著她,有人欺負她,他第一個出頭。</br> 最重要的是,之前回家坐車的時候,她靠在池宇肩頭睡了幾個小時,半睡半醒的時候,她感覺到池宇有輕輕地握她的手。</br> 當時心跳一瞬間跳得飛快,差點跳出胸膛一樣。</br> 從那時候開始,她開始認真觀察池宇,宇哥已經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不不,還是好看的。</br> 頭發和眼睫一樣鴉黑,皮膚白皙,沒有毛孔一樣的光滑,個子抽條的高挑,性格和從前一樣安靜,可總是會在她身邊幫她解決一切問題。</br> 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歡他呢。</br> 她等了很久,宇哥都沒有表白,那就她來。</br> 可結果呢。</br> 他竟然不愿意,她才不信他不愿意。</br> 于是夏蔓迅速產生了一個計劃,要他著急,要他承認喜歡自己,要他害怕會失去她。</br> 怎么做呢?</br> 夏蔓瞄上了當時的學校男神程牧昀。</br> 她開始追他,其實也沒太追,她都沒在程牧昀面前多晃幾圈。</br> 更多的功夫用在散播緋聞上去了,主要是對校外,宇哥的學校,果然不到一周,池宇來找她了。</br> 池宇穿著藍白色校服,高挑的個子在人群中出類拔萃,看到她時,低低的喊了一聲:“蔓蔓。”</br> 夏蔓一昂頭,裝不在意:“找我干嘛。”</br> “我聽說你一些事。”</br> “哦。”</br> “你在追人?”</br> “是啊,誰叫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br> 池宇表情掙扎,半餉才說:“感情不能這么沖動的。”</br> “我就沖動了。”</br> 他薄唇抿的緊緊的,好一會兒才說:“所以,你不喜歡我了。”</br> 夏蔓心里泛酸,想試探,又怕再被拒絕。</br> 她輕抬眉睫,有點賭氣的說:“反正你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br> 她注意到他呼吸沉了些,胸口起伏的厲害,嘶啞的嗓音緩緩的吐出一個字:“我愿意。”</br> 她沒聽清,心跳如鼓的問一聲,感覺聲音都是飄忽不定的:“你說什么?”</br>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著她的樣子仿佛是在看最寶貴的東西一樣,“我愿意跟你在一起的,蔓蔓。”</br> 夏蔓立刻興奮的跳到他身上,反復的喊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br> 她太年輕,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掙扎,沒有深究他表情里的那些猶豫與回避。</br> 他們在一起了。</br> 那時候的以及仿佛是帶有濾鏡,仿佛是沉浸在蜜罐里,連呼吸的空氣都帶著絲絲的甜氣。</br> 她撒嬌要他給自己買荔枝味的棒棒糖。</br> 他每次見她,都會給她帶來一支。</br> 甜甜的,香香的。</br> 他們的初吻,是帶著荔枝甜味的。</br> 兩個人在學校的籃球架下親吻,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像拿到了好玩的玩具,新奇又貪戀。</br> 池宇一直是有些克制的。</br> 是她要他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在學校的操場擁抱,在樹林里偷吻。</br> 她想要繼續深入,總是池宇按住她的肩膀說現在還不行。</br> “為什么不行?”</br> 池宇移開眼睛,“你還小。”</br> 她快十八了!</br> 她什么不懂!</br> 她那時候還不懂池宇對她的珍惜,覺得他可能是不喜歡自己。</br> 她難過又沮喪,想著本來就是她逼著他和自己在一起的。</br> 她堵了氣不再理他,兩個人在不同的學校,高中課業本來就重,哪有多少空閑時間。</br> 加上她刻意不見他,兩個人便斷了聯系。</br> 偶然的一次,她撞見他跟一個女生一起在書店,他幫她拎東西,還把手上的棒棒糖送給了女生。</br> 夏蔓當時就哭了。</br> 不止是難過委屈,更多的是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并不是特殊的。</br> 池宇也會對別人好,也會送給別人棒棒糖。</br> 她大哭了一場,在qq上跟他提了分手。</br> 池宇當時問她:你是認真的嗎?</br> 夏蔓報復一樣的恨恨回他:是,我想明白了,我不喜歡你,之前確實是一時沖動,我后悔了。</br> 池宇沒再回復她。</br> 后來她聽說他轉學了,好像是回了老家的學校,原因是什么不知道。</br> 夏蔓還沒打聽清楚的時候,她父母意外逝世,她的生活變得天翻地覆。</br> 從那之后,她再沒見過池宇。</br> 長大了,吃了苦,夏蔓慢慢體會到當初池宇對她的珍惜。</br> 她怎么會覺得他不喜歡自己呢。</br> 明明他對自己那樣好,會熬夜幫她補習,會攢錢帶她吃好吃的,每一次親吻,他都那樣的溫柔,是夏蔓再沒體會過的心動與熱烈。</br> 是她太任性,太糊涂。</br> 當初說的那些話,不知道有多傷他。</br> 夏蔓很后悔,可她的家沒了,池宇也早搬了家。</br> 她曾經一度認為,她再也見不到池宇了。</br> “我是在老家意外看到他的,當時就有點沖動。”夏蔓眼睫一低,心里卻是不后悔的。</br> “那這個孩子,你打算怎么辦?”李玥問她。</br> “我要生下來,”她摸了摸肚子,嘴角彎了彎,“這是我在世上最親的人了,我不會不要的。”</br> 房子是買不回來了,那些錢,用來養孩子正好。</br> 她失去了曾經的家,現在又能有自己的新家。</br> 她要牢牢的抓住。</br> 李玥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件事,男方,就是那個池宇知情嗎?”</br> 夏蔓不吭聲了。</br> 李玥嚴肅起來,“夏蔓,你別告訴我,你是要自己生孩子,然后男方完全不知情?”</br> 夏蔓顯然就打算這么干的。</br> 她聲音弱弱的:“玥玥,你也不支持我嗎?”</br> 李玥頭疼起來。</br> 她當然不支持夏蔓這種未婚先孕的情況,畢竟單身一個人養孩子的太辛苦了,生活中的瑣碎和意外足以壓垮一個人。</br> 可夏蔓情況不一樣,她太想要一個自己的家了,能擁有一個跟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對她而言是巨大的驚喜。</br> 但是這種隱瞞生子,情況不一樣。</br> “你有想過以后孩子生下來要面臨多少麻煩的事?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嗎?”</br> “萬一以后孩子爸爸發現了,來找你要孩子怎么辦?”</br> 夏蔓連連擺手,“宇哥不是那樣的人。”</br> 李玥無奈了,這是什么帶球跑文學照進現實啊。</br> 兩個人往酒店方向走,本來他們是出來旅游的,程牧昀還在酒店里等他們。</br> 結果這么個大消息砸在李玥腦袋上,她哪有心思看風景。</br> 進去酒店大廳的時候,李玥忍不住說:“我覺得你要是想生下這個孩子,還是要告訴男方,你們倆商量決定好。”</br> 夏蔓:“我不敢。”</br> 她現在完全是鴕鳥心態,本來那天完全就夠沖動荒唐了,第二天一早她嚇得直接坐飛機跑了。</br> 懷孕這事,還是繼續瞞著吧,反正人海茫茫,他們都那么多年沒見到了,怎么可能再碰見</br> 夏蔓突然停下了腳步。</br> 李玥看她一眼,發現她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一個方向。</br> 李玥順著看過去,發現那邊有一個身高腿長的英俊男生從大廳的長椅上站了起來。</br> 男生長得很好看,膚白鼻挺,有一種異域的美,周身中帶有一種淡淡的少年纖弱感,頗有一股病弱美少年的疏離氣質。</br> 他看了過來,然后,走向了他們。</br> 李玥立刻注意到夏蔓身體僵住了,原本總是要人提醒才挺直的腰背,現在挺得繃直,挽住她的手指同時在不自覺的收緊。</br> 李玥心頭猛敲,再去看對方,似乎明白這人是誰了。</br> 孩兒他爹來了。</br> 他走到他們面前,輕輕喊了一聲:“蔓蔓。”</br> 聲音玉質般的好聽。</br> 李玥看向夏蔓,對方也一樣,但當事人夏蔓突然一揚手,對不遠處的人喊:“程牧昀,我們在這兒!”</br> 她無視了對方,拽著李玥往程牧昀的方向走,“快,別讓人等急了。”</br> 李玥當然不敢跟她硬拽,跟著她往前走,低聲說:“小夏,利用人也不帶這樣的。”</br> 以前利用程牧昀的名氣,現在又拿程牧昀當擋箭牌,資本家都沒她這么狠。</br> 夏蔓雙手合十,小聲說:“拜托拜托!”</br> 李玥:“……”</br> 兩個人走到程牧昀面前,他覺得有些奇怪:“怎么了。”</br> 他目光看向跟在他們身后的年輕男人,有些警惕的瞇了瞇眼。</br> “蔓蔓。”他又喊了她一聲。</br> 夏蔓抬頭求助的看著李玥,她輕輕嘆一口氣,轉過頭說:“你好。”</br> 四個人在酒店的咖啡店里坐了下來。</br> 程牧昀不知情況,李玥給他發了微信,之后再跟他說。</br> 夏蔓全程沉默,由李玥擋在她面前。</br> 氣氛有些詭異。</br>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面臨的情況像是原配抓到了小三和渣男的出軌現場。</br> 沒錯,池宇是原配。</br> 她是小三,夏蔓就是那個渣男了。</br> 她偷偷給夏蔓發了微信吐槽:他看起來才二十出頭吧,你也太禽獸了。</br> 夏蔓直呼冤枉:他是臉長的嫩,他比我大一歲呢,再說了,那天是我先主動,但后面他……</br> 李玥:停。</br> 細節就別描述了,會被封的。</br> 她輕輕吸一口氣,對池宇說:“我是小夏的朋友,你是專門來找她的?”</br> 池宇嗯了一聲。</br> 有心找人還算負責,只是:“我能問下你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嗎?”</br> 夏蔓可不會給他地址的。</br> 池宇掏出手機,點出一個頁面給她看。</br> 果粒橙超話</br> 啊啊啊啊我昨晚在我家附近的酒店看見玥神了,不過好像是和朋友在一起,沒有發現程總呢。圖片.jpg</br> 照片拍到的是她和夏蔓的側影。</br> 這條微博是帶了定位地址的。</br> 夏蔓默默地轉頭看了李玥一眼。</br> 李玥:“……”</br> 明白了,這事她必須得負責到底了。</br> 池宇看了一眼夏蔓:“我一直在找蔓蔓,有些話想單獨跟她談。”</br> 夏蔓在桌子下抓了她的手,李玥婉拒說:“等等吧,小夏現在不太舒服,之后可以嗎。”</br> 池宇沒有糾纏,從善如流的點了頭,只是問了句,“可以加個微信嗎?”</br> 他對夏蔓說,“我不想再找不到你了。”</br> 夏蔓抿緊嘴唇,低著的眼睛有點紅。</br> 見她沒動,李玥主動說:“你加我吧。”</br> 奇怪的是,她說完這句話,旁邊程牧昀的方向遞過來一束冷颼颼的眼神。</br> 這又怎么了?</br> 李玥感覺自己跟夾心餅干是的。</br> 她太難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寶們現在好像很時興這么喊雖然我是想喊親人們的,我想要改一下果粒橙cp的名字</br> 希望大家幫我投下票。</br> 目前屬意的是</br> 1、云月</br> 2、橙粒</br> 喜歡哪個大家說一下呀</br> 如果有覺得更適合的歡迎發在評論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