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玥早早就起床了，她把家里里外全部大掃除了一遍，免得以后程牧昀來的時候看到她家里亂成一團。</br> 不過,好像上次她生病的時候，他已經見過一次了，還幫她收拾了屋子。</br> 不僅如此,還幫她洗了衣服。</br> 想到那次,李玥就有點臉紅耳熱。</br> 雖然說不想比較，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在和程牧昀的相處中,與她以往的經驗完全不同。</br> 他對她實在是太好了。</br> 或者也可以說，他太過從容自然。</br> 自己仿佛就像是個戀愛新手,總是會因為他的舉動和話語變得飄飄然。</br> 這種狀態讓她陌生的不習慣，總有種隱隱的不安感。</br> 可這完全是她自己的問題。</br> 收拾完了屋子，她看了一眼窗外。</br> 天色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水汽,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中雨,不過將近過了一個上午，一滴雨點都沒有。</br> 家里的食物儲蓄不多了,李玥決定開車去了一趟超市采購。</br> 大概是下雨的原因,超市里的人并不多，她沒多逛，只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簡單的食材水果,感覺并也沒買多少東西，幾百塊就花出去了。</br> 回家開到半路的時候,雨點突如其來地打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像冰雹似的打的車子咚咚作響,車窗很快被雨水漫濕，李玥打開雨刮器，將車速調的慢了許多。</br> 在快到小區的時候，她在路邊看到了住在旁邊的鄰居，她手里拎著購物袋，頭上肩膀都被打濕了，正小跑著往小區趕。</br> 李玥按了一下喇叭，降下車窗喊了一聲：“譚姨，上車！”</br> 譚姨看到她簡直像看到了救星，毫不猶豫的鉆進了車里，李玥遞給她紙巾：“譚姨，擦擦臉吧。”</br> 譚姨直呼：“哎呦，謝謝小李，多虧是遇到你了，不然我非成了落湯雞不可?！?lt;/br> 李玥啟動車往小區開，隨口閑聊著：“譚姨也去超市了？”</br> “是啊，我閨女周末要回來了，這不給她買豬肉做紅燒肉吃，這該死的天呦，說下雨一天不下，我出門就下！”</br> 李玥記得譚姨的女兒，之前見過幾次，長得秀氣漂亮，好像還在念大學。</br> 車子慢慢地開進了小區。</br> 這時譚姨擦完了臉，轉過頭問：“對了，小李，我跟你打聽打聽，昨天來找你的那個帥小伙兒，他有對象不？”</br> ??？</br> 李玥一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說誰？”</br> 譚姨來興致了，眼睛賊亮：“就昨天，你和你男朋友開車出去的時候，有個長得可俊的小伙子來找你，不過真不湊巧，他剛來你就跟你男朋友走了?！?lt;/br> 李玥心頭一震，錯愕地看她一眼。</br> 她說的該不會是程牧昀？</br> 程牧昀難道是早就來找她了嗎，而且，她看到自己上了江崇的車？</br> 李玥耳畔嗡嗡，一陣恍惚。</br> 她將車在地下室里停好，兩個人坐電梯上樓。</br> 譚姨沒有留意到李玥奇怪的臉色，猶自自來熟般熱情地夸贊著：“你那朋友真不錯啊，還幫我搬東西呢，那么大一袋米，輕輕松松給我扛上來了，還挺客氣禮貌呢，我讓他上我家坐會兒等你吧，還不好意思，自己回車里去了。”</br> 當然她還沒說最大的優點，那小伙兒啊，長得是真好。</br> “小李，有空的話你給我介紹一下，我女兒天天追星看別人談戀愛，自己倒一點不上心——”</br> 叮一聲，這時候電梯門開，兩個人一拐彎，譚姨的話音一頓。</br> 程牧昀正站在李玥家門前，身高挺拔，側影英俊，聽到聲響轉頭看到李玥，沖她溫溫地笑了一下，瞬間昏暗的走廊變得明朗。</br> 李玥注意到他額頭的劉海濕潤，心猛地一揪，什么也沒說直接上前按了密碼開門，拽著程牧昀進了屋子。</br> 動作之快讓譚姨覺得自己剛剛跑進李玥車里的速度都不及她一半。</br> 譚姨拎著購物袋走回家里，過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的品過味兒來。</br> 剛才小李好像是牽著那俊小伙兒的手進屋的。</br> 這、這……不對勁吧。</br> 小李不是有男朋友嗎，不過他那個男朋友好像連小李出國的事都不知道，不是吵架了吧？</br> 哎呦，這到底是個什么狀況哦。</br> 那俊小伙兒該不會是那個什么男小三吧？</br> 譚姨可不敢瞎想，小李可是個正經的好姑娘，不過她想了下剛才那男人沖人笑的樣子，又猶豫了。</br> 這換誰能頂得??？</br> ************</br> 李玥把程牧昀拉進屋子，第一時間去衛生間拿了毛巾過來，她指著沙發對程牧昀說，“你快坐下。”</br> 程牧昀沉默地照做。</br> 李玥先是撥開他的頭發看了一下他頭上的傷口，他剛把紗布摘下不久，可傷口還在結痂，被雨水澆到就糟了！</br> 程牧昀看著她貼近過來，胸`口正對著他，溫暖的香氣隨即傳來。</br> 她穿著V領襯衫，白皙纖細的脖頸上帶著鉑金的月亮吊墜，隨著動作在他的眼前一蕩又一晃。</br> 他喉嚨一緊，呼吸輕輕屏住，向后撤了下。</br> “你別動?！?lt;/br> 李玥扶住他的后頸，又靠近了些，一瞬間距離貼近，鉑金的月亮吊墜貼到他的唇上，冰涼與灼熱相觸，李玥卻毫不知覺。</br> 程牧昀手握緊。</br> 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破綻，讓人禁不住心動神搖。</br> 李玥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他頭上的傷口，好在沒有被雨水澆到，這才小心翼翼的把毛巾蓋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擦拭濕潤的頭發，嘴里念叨著：“自己頭上有傷不知道嗎，被雨澆到感染了怎么辦?！?lt;/br> 程牧昀沒說話。</br> 李玥幫他擦好了頭發，突然喊了他一聲：“程牧昀。”</br> 他聞聲抬頭，眉眼俊朗，眼眸漆黑，睫毛卷而長，微微一眨，有股乖巧的氣質。</br> 一瞬間李玥覺得自己好像在給一只有大又乖的狗狗擦毛一樣，肌肉結實又忠誠貼心的那種。</br>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逗得有點想笑，可又覺得這么想程牧昀有點對不起他。</br> 只是驀然間，心里微微一軟。</br> 她把手搭在他堅實的肩膀上，低頭看著他：“來之前怎么不跟我說一聲?！?lt;/br> 難道我不回來，就一直等嗎。</br> 就像昨天一樣，李玥算了一下，他應該在車里等了起碼有三個小時。</br> 傻不傻。</br> 程牧昀眉眼輕松，“下班順路過來看看，不費事。”</br> 李玥：“說謊?！?lt;/br> 他微微一愣。</br> 李玥拎起他的領帶，藍色條紋的薄薄一條夾在她的指間中。</br> “我家離你公司那么遠，哪里順路了。”</br> 程牧昀與她對視，輕輕一笑，老實說：“是我想見你了?！?lt;/br> “那昨天呢?！彼穯枴?lt;/br> 他唇角漸漸抿緊。</br> “昨天，你很早就過來了是吧，”李玥見他不說話，心里已經有數了，“你看到我上了江崇的車對不對?！?lt;/br> 程牧昀一瞬間露出錯愕的表情，接著微微垂眸，他看到眼前那條月亮的吊墜邊緣閃著光，一瞬間仿佛如同刀劍反射的冷光，目光觸及仿佛有種刺到心里的冷。</br> 李玥看著程牧昀的表情泄露出一點慌亂來，一種荒唐的想法在心底里冒出。</br> 他不會是在害怕吧？</br> 哪怕當場看到她上了江崇的車，卻不敢上前，事后也沒問她關于這件事的一分一毫，連詢問都不敢。</br> 難道是怕她會生氣嗎？</br>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不敢問我？”</br> 程牧昀眼睫微顫，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才會跟他出去的，我不會不信任你的。”</br> 他抬頭看著他，柔軟的目光中甚至帶了幾分顫抖。</br> 李玥注意到他表情里細微的情緒，心里熱熱的，又充滿了憐愛。</br> 誰能想到，天之驕子的程牧昀會在感情中這樣的不自信，甚至是卑微，他生怕會觸怒她。</br> 這種反差讓她錯愕不已，心底跟著變得熱熱的。</br> 她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想掙開他的手，他卻用了力，不肯放。</br> 她只能說：“你先松開我?！?lt;/br> 程牧昀眼底微微一震，嘴唇翕動了下：“是我做的不對嗎，我應該過去直接把你拉走——”</br> “你先松開?！彼貜汀?lt;/br>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表情露出幾分掙扎的痛苦之色，李玥不敢再逗他了，連忙說，“你不松開我，我怎么抱你啊。”</br> 嗯？</br> 他微微一震，倏然抬頭看她，李玥的臉上露出柔柔的笑容來，小聲說：“你再用力攥下去我手就要疼了?！?lt;/br> 他立刻松開手，小心地去看她的手腕，好在皮膚沒有紅——</br> 接著，他突然被抱住了。</br> 李玥上前抱著他，他的腦袋輕輕地挨在她的脖頸處，這個姿勢，李玥正好能夠輕輕地撫摸他腦后的頭發。</br> 兩人先是一陣沉默。</br> 她眼底暗了暗，小聲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會像從前一樣跟他和好？”</br> 是過去的自己屢次主動找江崇求和，不僅是江崇對待她越來越輕慢，包括他身邊的朋友，余深之流全部認為自己絕對離不開他。</br> “我以前那樣是不是挺讓人瞧不起的？”</br> 她沒能說出口的詞是：輕賤。</br> 程牧昀瞳孔微震，聲線猛然提高：“我從來沒那么想！”</br> 他怎么會、怎么可能！</br> 他唇抿的極薄，眉宇深深地皺著，表情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憤怒。</br> 李玥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撫平他眉心的褶皺，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br> “你每次找他和好只是不想繼續吵架，”他看著她的眼睛，“能主動的人是很勇敢的。”</br> 向另一個人低頭，主動去和好，無論是在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品質。</br> 那分明是勇敢無畏的情感，證明更加在乎，怎么會被當做是瞧不起呢。</br> 對待感情認真是錯嗎？</br> 表達愛意怎么會是賤呢？</br> 錯的人，從來不是李玥。</br> 李玥眼眶一熱，她輕吸一口氣：“江崇昨天找我是想跟我和好，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認錯低頭，但我已經把話跟他徹底說清楚了，我不會跟他復合的?！?lt;/br> 我已經有你了。</br> 她的眼睛如是說。</br> 程牧昀身體微微一震，雙臂猛地收緊，抱住了她的腰。</br> “輕一點?！彼鴼?。</br> 他微微松開一點，手指抓著她的腰側不放，聲音有點發悶：“我怕我過去會讓你為難?！?lt;/br> 他看到是李玥自愿上了江崇的車。</br> “那你知道我和他去哪兒了是吧？”</br> 程牧昀身體微微一僵，“嗯?！?lt;/br> 好家伙，敢情昨天他在全程跟蹤的啊。</br> “那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李玥松開他，掰著他的肩膀問。</br> 程牧昀好看的臉上升起一陣迷茫。</br> 李玥掐住他的臉，氣咻咻的說：“你讓我自己走回家，足足一個小時，你開車了倒是叫住我??！”</br> 因為被她捏住臉，他聲音有點走形：“我怕你、當時看到我會……不高興?！?lt;/br> 真是的！</br> 他在這種地方懂事體貼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又氣又無奈，同時心底又軟的不行。</br> “你是我的男朋友啊?！崩瞰h舍不得掐他了，柔柔的捧住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為什么要躲開啊，而且我哪有那么任性，因為這點事就不高興了，再說，該不高興的人是你才對吧?！?lt;/br> 自己的女朋友和前男友見面，現任男友難道會不吃醋？再大方的人都不可能的吧。</br> 可在聽到她的話之后，他眼眸微微睜大，確認問：“我可以嗎？”</br> 什么叫可以嗎？</br> 李玥忍不住皺著眉頭，她之前還覺得自己在和程牧昀相處中像個戀愛新手，可今天的事讓她發現，程牧昀遠沒有他表現的游刃有余，甚至說，他有些隱忍卑微到了伏小做低的地步。</br> 難道說，他是在怕自己比不過江崇？</br> 李玥簡直難以想象，程牧昀這樣的人，怎么會呢？</br> 心底不知不覺的發柔，她輕輕攬住他的脖子，低頭說：“你現在可是我的男朋友，當然可以的啊?！?lt;/br> 她對他笑了笑：“我們才剛剛在一起，可以慢慢來?！?lt;/br> 同樣的話，他也對她說過。</br> 沒關系的，我們不懂的，陌生的，不習慣的，都可以慢慢來。</br> 程牧昀心頭微動，突然靠了過來，頭發蹭到她的下巴，李玥嚇得短促地哎了一聲。</br> “別動?！?lt;/br> 他用力按住她的背，上前把臉側貼到她的胸口，嘴唇觸碰到冰冷的月亮吊墜，他輕輕含了一下，冰冷變得溫熱，尖銳化作溫水，聽到耳邊來自她胸`口緊促的心跳聲，他終于能夠忘卻昨晚的噩夢。</br> 那個夢里，她完全不肯讓他靠近。</br> 不讓他進屋，不讓他親近。</br> 像從前一樣，她跟江崇和好了，想要跟他分手，還說，她不喜歡他。</br> “讓我先抱一會兒?！彼f。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