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是被一股香味勾醒的,淡淡的，悠長延綿。</br> 她暈乎乎的睜開眼，意識從天旋地轉漸漸變得清明了幾分,她嗅了嗅，聞到一股淡淡的清冽微甜味道。</br> “小夏？”她啞著嗓子喊，聲音沙啞低沉。</br> 沒有夏蔓的回應聲,她有點奇怪,按照夏蔓的性子肯定直接風風火火的人未至，聲先到了。</br> 她明明記得有人進來了。</br> 接著臥房門被敲了下，人推門進來的時候,李玥驚得眼睛瞪得溜圓，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這種境況下會看到對方。</br> “程、程——”</br> “嗓子不好別說話了，”程牧昀走到她面前，把手上的水杯遞過來，“先喝水。”</br> 李玥睡了挺久,嗓子干澀,便沒說話接過他手上的杯子，低頭吞咽的時候目光觸及到程牧昀的腳踝。</br> 他沒穿拖鞋,是赤著腳的。</br> 等她喝完了水,程牧昀說：“餓了吧，我帶了東西，出來去餐桌吃吧?！?lt;/br> 他姿態鎮定又隨意,儼然一副熟悉親近的模樣。</br> 李玥恍惚了一下，點了點頭。</br> 等程牧昀出去,李玥終于從迷蒙的意識里開始恢復理智,心臟復蘇般的狂跳,她第一時間去抓手機。</br> 等看到自己那條語音的接收人不是夏蔓而是程牧昀時，她在內心哀嚎了一聲，整個人一頭倒回床上。</br> 這什么烏龍啊。</br> 好尷尬，難為情，腳趾扣地啊！</br> 她還喊了寶貝兒，天吶——</br> 李玥努力收拾了一下心情，該面對的是躲不掉的。</br> 她先是去衛生間洗漱了一下，睡了好久，身上滿是汗，她簡單清洗了一下，重新換了衣服，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先聞到香氣撲鼻的飯菜香，肚子咕嚕一聲先叫了。</br> 李玥給他去找了一雙拖鞋，可現在家里只有女式拖鞋，拎著去找到程牧昀時，他正在廚房里，把保溫盒里的熱粥倒進碗里。</br> “程牧昀。”她喊他的名字，彎腰把拖鞋放到他面前，“你先穿這個試試。”</br> 她穿的是睡衣，領口寬松，衣領跟著垂落下來，線條明晰的鎖骨之下，露出半個白皙圓`挺的胸`線。</br> 程牧昀喉頭一緊，目光隨之移開。</br> 李玥蹲下來對比了下鞋子和他的腳，不用試就知道穿不了。</br> “我的拖鞋太小了。”她說。</br> “沒事，”他聲音有點啞啞的，“下次我自己拿一雙過來?！?lt;/br> 李玥背脊緊了下。</br> 下次？</br> 他是要常來的意思嗎？</br> 李玥抿了抿唇，發現他耳垂有點紅，抬眸問他：“你熱嗎？”</br> “沒有?！彼廾㈩?，小片的陰影落在睫下，好看的緊，他低聲問：“燒退了嗎，還難不難受？”</br> 他好像有點轉移話題，可李玥還有點迷糊，沒太在意，只是說：“好多了?！?lt;/br>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流動，呼吸不自覺的放緩，在這個熟悉的空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br> 她說不清現在兩個人的關系，他不再是簡單的前男友的朋友，更不是所謂的朋友，可在進一步她絲毫不敢去想。</br>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臉。</br> “要吃粥嗎？”他先開了口。</br> “好。”</br> 李玥不好意思讓他動手，主動去拿碗筷，程牧昀攔住，他捏住她的手腕，聲音輕緩又帶著不容人拒絕的語氣，“別動，你現在只需要休息，病人要好好聽話?！?lt;/br> 說實話，李玥這些年有病全靠自己扛，沒被這么照顧體貼過，心里有點甜。</br> “……嗯?！?lt;/br> 不再動手，李玥卻沒有走，她看著程牧昀擼起袖子，從碗柜里拿出碗筷，重新清洗了一遍，將他帶來熱好的飯菜盛進去。</br> 男人露出的小臂肌肉結實，明明看起來斯文俊秀，襯衣下露出的卻是強勢的一面，手腕處線條漂亮，白皙的指節修長，李玥盯著那雙漂亮的手，喉嚨微微發癢。</br> 可能是因為發燒腦子不清醒，這一刻她鬼使神差的覺得，他好像是在勾引她。</br> 程牧昀端好盤子，微抬下巴示意她：“走吧?！?lt;/br> 兩個人坐到餐桌前，李玥看著面前的清粥熱菜，沒忍住先喝了一口排骨湯。</br> 暖暖熱熱的一下子舒服了脾胃。</br> “好好喝！”她驚喜的眼睛發亮。</br> 程牧昀嘴角微翹，注意到她臉頰上沾著濡濕的頭發，伸手替她撥開。</br> 這個動作有點太親近了。</br> 別說是李玥，程牧昀做完后也跟著愣住了。</br> 程牧昀頓時有點懊惱，可誰叫今天的李玥這么不一樣呢。</br> 她穿著淡紫色的睡衣，上面印著的一個大大的Q版獨角獸，這么可愛的衣服和她平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仿佛窺見了她另一面的柔軟，讓人不由得想要親近。</br> 她還總是沖他笑。</br> 因生病微紅的臉頰，看人時潮濕的目光，完全不加掩飾的神情。</br> 渾身的破綻數不勝數。</br> 李玥輕咳一聲，攏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謝謝，還有你的飯。”</br> “不是白給的?！彼f。</br> “??？”</br> 程牧昀有意活躍氣氛，“謝你上次幫我解決了桃花債。”</br> 哦，這個，李玥差點忘了，她好奇起來，“那女孩不打算跟你表白了？就這么放棄了？”</br> 程牧昀點點頭。</br> 李玥眨了眨眼，覺得預想中的修羅場如此平淡，她甚至有點懷疑到底有沒有這個人了。</br> 不過這懷疑很快就在美食后帶來的困意再次壓下了。</br> 程牧昀拿了藥過來，“把感冒藥吃了再睡。”</br> 她乖乖的吞了藥，沒多久又回房間重新睡著。</br> 等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br> 床頭有杯水，李玥全喝完補充了水分，這次睡醒之后精神大好，頭不熱，腦不暈，重新活過來了！</br> 她出了房間，本以為程牧昀已經走了，卻在衛生間聽到了聲音。</br> 她推開門，看到了一副完全無法置信的場景。</br> 程牧昀、程男神、程總，那個家世優越，精致貴氣，一雙手漂亮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男人，正在她家里給她洗、衣、服。</br> 誰能信！</br> 李玥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聲音發顫：“你、你干嘛呢？”</br> 程牧昀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你醒了?！?lt;/br> 她家浴室的吊燈昏黃，像一層柔光鍍在他的臉上，使得他臉上的笑容生動迷人，李玥的心仿佛被燙了一下。</br> 他站起身洗了一下沾滿泡沫的手。</br> “你家洗衣機壞了。”</br> 是，所以她才有那么多件衣服沒洗，包括之前醒來換了的睡衣。</br> 現在那件睡衣已經洗好正晾在桿子上。</br> 她的臉開始發熱。</br> “還燒嗎？”他走了過來，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上，這個角度李玥看得見他解開的襯衣衣領露出的一小片白皙鎖骨，還有那股淡淡的苦橙香氣襲來，清冽又好聞。</br>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正是被這股香味勾醒的。</br> 這讓她的臉更燙了。</br> “怎么還沒退下去，我們去醫院吧。”程牧昀說。</br> “不、不用了?！彼龁≈ぷ印?lt;/br> 她已經不發燒了，現在燒的是心臟。</br> 目光落在那排掛著內衣時，溫度更加劇烈了。</br> 天吶。</br> “我沒事了，這么晚不好再麻煩你。”她低著頭小聲說。</br> 李玥能感覺到程牧昀的目光如有實質的停留在她頭上，她自己也覺得她挺混蛋的。</br> 人家大總裁，日理萬機的，又是高嶺之花，從沒為誰折腰。</br> 特意帶了飯菜和藥照顧了她一整天，又賣力洗衣服收拾屋子，結果現在歇都沒歇一下就趕人走。</br> 這種愧疚在看到他泡白的赤腳時更嚴重了。</br> 李玥的心一揪一揪的。</br> 直到聽到頭上響起男人略微冷淡的嗓音：“我是該走了?！?lt;/br> 李玥微微松了一口氣，可心頭的沉重并沒有真的輕松幾分。</br> 程牧昀穿好衣服鞋子，李玥沉默的送他到門口。</br> “我送你下去?！?lt;/br> “你還沒退燒，好好在家休息吧?！彼f。</br> 李玥心口發緊，咬著嘴唇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最后干巴巴的說了句：“今天，謝謝你來照顧我?！?lt;/br> “我不是你的寶貝兒嗎，來照顧你不是應該?！?lt;/br> 他話語里含著輕佻，像電流掠過心頭。</br> 她站在門里，他在門外，一扇門半掩半隔在兩人之間，空間突然顯得逼仄擁擠，氣氛仿佛春雨后的泥濘，攪得心頭大亂。</br>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額頭處，氣息溫熱，離的很近。</br> 她不敢抬頭。</br> 下巴突然被他的手勾起來，她避無可避的對上他的眼睛，那里沒有想象中的生氣或冷漠，形狀漂亮的眼眸里盛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溫柔，那眼神讓人有些受不住。</br> 她突然有點怕他開口說些什么。</br> 仰起的臉頰被他的拇指蹭了蹭，程牧昀摸了下她的臉：“別這么害怕，我不吃人。”</br> 他對她笑了下，是好看的，惑人的。</br> 等他離開后，李玥背靠著門一點點坐了下去。</br> 完了，完了。</br> 李玥摸著臉頰，那里一片熱燙。</br> 剛才的觸感還在，心臟飛快的跳。</br> 只有她自己知道。</br> 她不是怕他會對自己說什么，怕的是，一直以為堅固的地方，竟然開始動搖了。</br> 小劇場：</br> 倆人在一起后提起這次。</br> 程牧昀說：“你挺壞的?！?lt;/br> 李玥瞪眼：“我哪有？”</br> ↓（接作者有話要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