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縣北,黃河岸邊,小浪底最東邊的角落處。</br> 天色剛剛蒙蒙亮,一大片小船,就出現在了黃河北岸。</br> 大群流寇開始渡河了。</br> 最前面領路的,正是許成龍率領的小浪底水賊余孽,駕駛的全是小舢板。</br> 緊跟在其后的,是南營八大王、西營八大王兩部,這才是流寇真正的先鋒,他們駕駛的是在山西沿岸搶劫來的商船、漁船、甚至還有官府的戰船。</br> 在后面一點,是闖王、紫金梁兩人的主力部隊。</br> 最后還有一部,還留在北方的陸地上,那是闖將,他奉命殿后,如果山西巡撫許鼎臣的部隊追上來了,就由闖將迎擊,拖延時間。</br> 他們故意選在天剛蒙蒙亮時,此時能見度低,也許能躲過官兵的斥候。</br> 但他們顯然是想多了。</br> 流寇大軍剛動,河南參將秦仁洪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官府的戰船,立即從河清灣里的藏兵灣沖了出來,向著河中心攔截了過去。</br> 水戰,幾乎是一瞬間就打到了高潮。</br> “放箭!放箭!”</br> “干掉那些狗官兵。”</br> “必須突破官兵的攔截,我們沒有退路。”</br> “跳上去!”</br> 河面上火光大亮,火箭點燃了黎明。</br> Test-02天尊帶著高一葉,正在南邊岸上很遠的地方,趴在草叢里,拿著望遠鏡對著江面上眺望。</br> 高一葉很少參與戰爭!</br> 除了最早的高家村幾場戰斗,以及固原叛軍攻打澄城縣的戰役之外,高一葉幾乎就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過。</br> 所以當他用望遠鏡,看到一個小木船被火油點燃,船上的人全都被燒得跳下河里,然后被船上的箭矢射死在河中的時候,心里也不禁有點反胃惡心。</br> “打得好激烈啊!”高一葉低聲道:“官兵能贏嗎?”</br> “贏不了。”</br> 李道玄看過歷史書的記載,這一仗流寇會成功進入河南。</br> 當然,那前提是自己不插手的話。</br> 有了高家村這個蝴蝶翅膀,結局就不好說了。</br> 只見大量的流寇戰船不斷地沖上來,與官兵的戰船糾纏在一起,官兵很快就陷入了寡不敵眾的狀態。</br> 秦仁洪率領的官兵,只是河南的衛所兵,戰斗力遠遠比不上在陜西和山西剿匪的曹文詔、賀人龍、馬祥麟等名將,甚至連左良玉都比不過。</br> 他怎么可能敵得過流寇?</br> 戰斗到最激烈的時候,秦仁洪突然聽到飛爪溝在船上的聲音,轉頭過去一看,就看到一名悍匪居然跳上了他的旗艦,那悍匪露出邪惡的笑容,大笑道:“南營八大王來也!秦仁洪,交出你的狗頭來。”</br> 南營八大王這個名字嚇了秦仁洪一跳,這可是悍匪中的悍匪。官府的邸報里經常提到此人,說他戰斗起來瘋狂嗜血,兇殘狠毒。</br> 現在他本人站在面前了,秦仁洪雙腿直打閃,根本不敢交戰,大吼:“來人,快把這家伙打下船去。”</br> 一大群官兵圍了上去。</br> 南營八大王揮起一把腰刀,左擋右據,好幾個官兵圍上去都拿他沒辦法,被他在船舷邊撐住了,后面的悍匪立即順著繩索陸陸續續地跳了上來。</br> 秦仁洪心知不妙,趕緊往艦尾跑,想找逃生小艇。</br> 卻沒想到船尾也飛上了幾個勾爪,然后刷刷刷,跳上來一群悍匪,為首一人,咧嘴笑道:“我叫西營八大王,記住我的名字,到陰曹地府去報道的時候,給閻王爺不要報錯了。我是西營八大王,先前那個是南營八大王。”</br> 秦仁洪心里咯噔一聲響:糟糕!還真記錯了,官方邸報里說兇殘狠毒的是西營八大王,不是南營八大王。</br> 西營八大王揮起腰刀,沖殺了過來。</br> 秦仁洪狼狽不堪揮刀相迎,不出三招,就被西營八大王一刀剁在了他的脖子上,鮮血噴出去老遠。</br> ----</br> 高一葉放下了望遠鏡,低聲道:“天尊,官兵輸了。”</br> 李道玄:“嗯,他們馬上要潰散了。”</br> 兩人話音剛落,官兵便開始了潰散,殘余的官府戰船,全都在向著南岸邊逃,很快,這些船就沖上了沙灘,上面的殘余官兵舍了命的向后逃竄。</br> 一邊逃還一邊丟盔棄甲,減輕負重。</br> 在岸邊組織民團的孟津知縣,被官兵的逃散這么一沖,民團的軍心也不穩了,許多民團兵嚇得瑟瑟發抖。</br> “縣尊大人,賊軍好多!”</br> “江面上全是賊軍的船。”</br> “我們擋不住的吧。”</br> “要不還是退回縣城里守?”</br> 孟津知縣整個人都麻了,他可不太擅長打仗,但是兵書里說,守河沿比守城好守啊。</br>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看到,少俠蕭秋水和他的夫人唐方兩人,突然從不遠處的草叢里冒了出來,似乎一點也不怕流寇的樣子,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br> 孟津知縣:“???”</br> 李道玄:“你不逃跑,還站在這里做啥?”</br> 孟津知縣一邊發抖一邊道:“兵書說……半渡而擊之……是最好的戰術……我在等賊軍渡過來一半,就打他。”</br> 李道玄:“賊軍總兵力有二十萬,你等他渡過來十萬再打嗎?你這點民團打得過十萬賊軍嗎?”</br> 孟津知縣:“……”</br> 仔細一想,果然不對。</br> 孟津知縣啊啊啊一聲叫:“撤,我們撤回去守縣城。”</br> 一轉眼,民團也跑了個干凈。</br> 李道玄攤了攤手:“好了,礙事的都不在了。接下來,輪到我們的人出場了。”</br>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三千本地民團,手拿鑄造版本的夏塞波火銃,從后面沖了上來,瞬間就接管了孟津縣令丟下的陣地。</br> 民團的人還扛著不少沙袋,將這些沙袋往地上一丟,疊起來,轉眼就變成了一條一條的沙袋矮墻。</br> 火銃兵們往沙袋后面一蹲,陣地就這樣構筑好了。</br> 河南新民團團長江城,大聲吆喝起來:“所有人,子彈上膛了……”</br> 他其實也是一個新指揮官呢,以前可沒指揮過火銃部隊,他和他的部隊都是才訓練出來的新人,整個隊伍全都萌萌噠。</br> 士兵們趕緊開始裝填第一枚子彈。</br> 有人手抖,子彈掉到了沙地上,趕緊滿地尋找。</br> 有人反著往里裝,裝進去感覺不對,趕緊又把子彈掏出來重新裝……</br> 一片混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