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存機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酒樓二樓。</br> 他明顯知道李道玄、吳甡、史可法三人在這里喝酒,甚至知道三人在哪一間房。進了酒樓,連一點都不帶猶豫,就直接來到了三人的雅間外,輕輕敲了敲門。</br> 李道玄笑:“世子殿下請進。”</br> 門推開了,朱存機一臉不開心的走了進來。</br> 方桌子坐了三人,正好還有一面是空著的,朱存機一屁股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向嘴里一倒,然后就把三人瞪著。</br> 在座的四人,其實分三派。</br> 秦王府和文官集團,那是死敵。</br> 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但大家都不點破。</br> 好幾秒后,才聽到朱存機一臉憋屈地道:“為什么?”</br> 吳甡:“世子殿下這一句為什么,問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啊。”</br> 朱存機:“少在這里裝,你知道我在問什么。”</br> 吳甡:“你府里養著不少死士,還掌握著西安四衛之一的東衛,手底下有的是人手,難道你還查不到為什么嗎?”</br> 朱存機悶哼了一聲,頗有點不開心地道:“查了!正是因為查到了,本世子才不開心。那管事從小跟著本世子,是看著本世子長大的老家奴,本世子待他如叔輩,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本世子?”</br> 這個問題問得吳甡一時啞口無言,好半響回不上來話。</br> 朱存機轉頭看向了李道玄:“李員外,你在撤走你的人時,應該就猜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才會那么干脆果斷地撤走吧,就是為了給本世子上這一課。”</br> 李道玄笑而不語,硅膠人笑起來那恐怖的表情,讓朱存機不寒而栗。</br> 好幾秒,李道玄才把嘴角放下來,牽平:“我只知道會出問題,但不知道問題會出現在哪一步。直到事情發生了,才知道管事坑你而已。所以,我可不是事先就算好的,只是一個事后諸葛亮。”</br> 朱存機聽了這話,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覺,猛地一下抓住了問題的重點:“伱的意思是,除了管事坑我,我這煤礦還有很多種出事的可能性?”</br> “對!”李道玄咧嘴:“可能性多如牛毛,就算管事對你忠心耿耿,不坑你這一波,接下來你也會遭遇到多不勝數的問題,最終都會走上減產這個結局。”</br> 朱存機:“例如?”</br> 李道玄:“例如我的鐵軌小礦車升級了,研究出了更好用,最方便,最快捷的鐵軌小礦車,你的就跟不上了。”</br> 朱存機:“我讓我的鐵匠照抄你的,不就行了?”</br> 李道玄微笑:“你再仔細想想。”</br> 朱存機:“……”</br> 好吧,仔細一想,朱存機好像想到了點什么,高家村用的技術稀奇古怪,什么滑輪,什么搖桿力臂的,很復雜很復雜,現在的版本他的工匠想要維修都很困難,以后高家村若是研究出更新式的鐵軌小礦車,他的鐵匠根本仿制不了。</br> 朱存機:“本世子難道就不能培養技術優秀的鐵匠?”</br> 李道玄微笑:“你的鐵匠活得沒希望,就無法變得優秀。”</br> 朱存機:“我也可以給鐵匠恢復白身,給他們希望。”</br> 李道玄鼓掌:“挺好挺好,那你就違背了太祖留下來的祖制了,太祖豈不是得從泉下跳出來打你。”</br> 朱存機嚇了一大跳,太祖定的制度。</br> 明太祖朱元璋雖然雄才偉略,十分牛筆,但也犯一個奇蠢無比的大錯誤,那就是他把很多制度寫成了“死制度”,不允許自己的后代修改。</br> 他覺得,他的能力天下無敵,他定的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后代子孫如果亂改的話,天下肯定會出問題。所以后代必須永遠都照著他制定的制度來,大明朝就能永遠繁榮富強下去。</br> 然而世界是會變的啊……</br> 朱存機冷汗直流。</br> 兩位文官也冷汗直流。</br> 李道玄咧嘴笑:“一個人說了算的世界,就會有很多毛病冒出來,更何況是早就過世的人。”</br> 這可以說是狂論了!</br> 朱存機感覺不能再在這里聊下去了,他刷地一下站了起來:“那管事我已經派人亂棍打死了,煤礦我還給你,讓你的人再接手過去吧,反正本世子也管不好。哼!本世子只分紅就行了。”</br> 說完,他轉身走出了酒樓,飛快地跑路了。</br> 李道玄聳了聳肩,轉向兩位文官。</br> 兩位文官也有點尷尬,這種狂論他們也不敢亂摻合啊,不過,他們上次就被李道玄用“驅虎吞狼”之計給帶歪過,話里話外都在慫恿他們和皇帝爭權奪利,所以兩人現在倒也扛得住。</br> 兩人甚至深以為然……只是嘴巴不說。</br> 對的,就是皇帝權太大了,咱們文官權太小了,咱們應該把皇帝的權分一些過來才對。</br> 兩人剛想到這里。</br> 李道玄突然又轉向了他們兩人:“兩位有沒有覺得,秦王府這位管事,和工部尚書有點像呢。”</br> 兩位文官一醒,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點像。</br> 李道玄嘿嘿一笑:“工部尚書若是手里權柄太大,做出來的事情,搞不好也和這位管事沒多大差別。”</br> 兩位文官:“!!!”</br> 李道玄陰陽怪氣地道:“哎呀,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一個人辦事辦不好,文官幫著皇上管也管不好,這可如何是好啊?”</br> 吳甡和史可法汗如雨下。</br> 這問題他們兩人連答都不知道如何作答了。</br> 好半響之后,吳甡才尷尬地道:“工部尚書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何等身份地位?何等學識修養?不至于像這個小管事一樣胡來的,不至于,不至于。”</br> “不至于嗎?”李道玄哈哈大笑:“趙高位置高不高?秦檜位置高不高?嚴嵩的位置又高不高?他們的學識修養高不高?”</br> 吳甡:“……”</br> 史可法:“……”</br> 吳甡沉下臉:“李員外認為,此事當何解?”</br> 李道玄嘿嘿嘿笑:“兩位學識修養勝我百倍,還是兩位大人自己多想想吧。”</br> 其實,這種事情李道玄也沒有完美解法,至少到公元2023年為止,整個世界都還沒有摸索到完美的解法呢。</br> 不完美的解法,李道玄現在倒是有那么一丟丟。</br> 一點點的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