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鳥飛一行人，入往了代州城最大的客棧。</br> 這里也沒什么好酒好菜，多年的旱災下來，各地經濟都有點崩裂，民間生意一片蕭條。這代州也不例外，客棧里只有最簡單的基本吃食，還貴得要死。</br> 鐵鳥飛拿了個粗劣的饅頭在手里，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正想叫手下拿點肉干出來下飯，就聽到客棧二樓響起了一陣喧嘩聲，接著，一群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br> 鐵鳥飛一看到那群人，瞬間怒了：“田生蘭！”</br> 那群人里為首之一，正是后來的八大皇商之一的田生蘭了，他一眼看過來，也認出了鐵鳥飛，心中微微一驚，但馬上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我當是誰，原來是鐵鳥飛。”</br> 鐵鳥飛的手落到了刀把上。</br> 他身后的三十名騎兵營戰士，也將手放在了刀把上。</br> 田生蘭的手下也一樣。</br> 客棧大堂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掌柜的縮進了柜臺后面，伙計也躲了出去，一幅隨時準備開溜的架勢。</br> 很明顯，這兩伙人只要一動手，店小二就會第一時間跑去報官了。</br> 田生蘭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這時候他的話卻多了起來：“沒想到流寇攻城，讓你撿回一條命，現在還追到這里來了，怎樣？你真想在這里動武？”</br> 鐵鳥飛：“這里可不是河東道，沒有被你收買的鹽課司。既然你的人沒第一時間出手，我就敢肯定這里的知州沒有被你收買，不會幫著你。”</br> 田生蘭：“也不會幫伱吧！我可是朝廷認可的正規商人，專門給邊軍九鎮運送物資的，你動我一下試試看，這里的官兵會不會把你撕成碎片。”</br> 鐵鳥飛心里開始盤算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殺了他，跑出城，靠著騎兵的機動力甩開官兵的追擊，可行么？</br> 就在這時候，胸前的棉線天尊開口了，聲音很小，也就剛剛能讓他聽到的程度：“別亂來。”</br> 鐵鳥飛大喜：“天尊來了！”</br> 不過，喜完了才想起來天尊說的是別亂來，不禁壓低聲道：“屬下若是現在襲殺了田生蘭，然后飛快逃出城去，有機會走脫。”</br> 棉線天尊：“但也有機會走不脫，就算走脫，也有可能有傷亡，害死幾個士兵。”</br> 這話在理。</br> 鐵鳥飛瞬間冷靜下來，暗罵自己剛才被仇恨沖暈了腦子。</br> 棉線天尊低聲道：“別急！你現在可是手里有鹽引的正規商人，今后你可以用這個身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邊鎮，和邊軍稱兄道弟。這么好的身份不好好保護，卻跑去沖動性殺人，害得自己以后掛個通緝犯的身份在身上，很爽嗎？”</br> 鐵鳥飛訕訕地摳了摳頭：“天尊教訓得是。”</br> 棉線天尊：“你剛才向孫傳庭說的事，他雖然沒全信，但信了一半。寫了一篇要求加強邊防，嚴密監控晉商的文章，派人送出去了。”</br> “張宗衡就在雁門關，離這里二十里，孫家的家丁騎馬送信，半個時辰就能送到。張宗衡比孫傳庭更懂邊境上的事情，他看了信之后，會有反應的。”</br> 鐵鳥飛懂了。</br> 他的手也緩緩地離開了開把，三十名騎兵營的士兵，也松開了刀。</br> 對面的田生蘭松了口氣，看來鐵鳥飛不敢在代州城里殺他，他的底氣一下子又硬了。</br> “哼！乖乖待著吧。就憑你，一個小鹽梟，動不了我的。”田蘭生冷笑了起來：“還有，提醒你一句，最好別去邊境線上做生意，否則，嘿……”m.</br> 說完，他轉身又回了二樓。</br> 鐵鳥飛：“我呸！”</br> 他被鹽課司和兩個晉商殺掉了所有老兄弟，關在地牢里折磨了數日，看到田生蘭得瑟的樣子，就恨不得馬上生啖其肉，但是天尊剛才都下了法旨了，他當然要以大橘為重。</br> 強行壓住怒意，等著吧，天尊肯定不會讓他好過的。</br> ----</br> 一個半時辰之后！</br> 代州城門口，來了一大群騎士，全是那種裝備精良，殺氣騰騰，一眼就能看出來精銳無比的邊軍鐵騎。</br> 這群騎士，護著一個騎馬披甲的文官。</br> 宣大總督張宗衡來了。</br> 張宗衡本來正準備離開雁門關，回到大同邊鎮去，沒想到突然收到“名士”孫傳庭送來的一篇文章。</br> 這孫傳庭嘛，人人都知道是個喜歡聊邊事的“名士”，一天到晚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列出了一大堆對付蒙古人和建奴的戰略構想。</br> 所以他的文章送來，張宗衡也就勉為其難地看上一看了。</br> 看完之后，心中暗笑：商人通敵，販賣物資給外敵的事情，你當我們不知道？我們當然知道，但是邊境線如此寬廣，誰他娘的管得住啊？小商小販們乘著月黑風高時，偷偷走個私，我這當總督的也毫無辦法。總不能拿個鐵絲網，把整個邊境線都網起來吧？</br> 網起來了也要被人剪個洞過去啊。</br> 他正打算不當一回事，突然發現，這信末居然列出一個名字，田生蘭。</br> 一看到這名字，張宗衡就不淡定了。</br> 因為這田生蘭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小商人，而是一個非常有名望的大晉商，做的都是大筆生意。張宗衡也聽說過他的名字，甚至有點欣賞他。</br> 還親自接過見田生蘭，夸獎過他幫助大同邊鎮的邊軍解決了生活困難的問題。</br> 這么一個人，現在被人舉報說私通北虜，這讓張宗衡怎么坐得住？</br> 反正代州城很近，張宗衡立即點起一只騎兵隊護著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br> 到了代州，直撲孫府。</br> 他這大隊人馬往城里沖，那陣仗可大了，街上老百姓馬上開始傳言此事，客棧大廳里也有不少人議論：“有個大官來啦。”</br> 李道玄當然也馬上就知道了，嘿嘿一笑，“共感”，刷地一下，又跳到了那個巴掌大的小木偶身上。</br> 小木偶這時候還躲在一大堆樹葉里面呢，但樹枝正下方的石桌邊上，已經不見人影了。</br> 木偶天尊抖抖手呀抖抖腳，活了過來，雙手在樹枝上一撐，跳了下去。落地重重一摔但不痛，爬起身來，向著前廳摸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