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店的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老百姓們正在踴躍地購買化肥。</br> 在化肥店的旁邊,又開起了一家新店,叫做“農業技術培訓學校”,從高家村過來的幾位“農業技術專家”,正在這里開堂授課,向老百姓們免費講授“科學”的種植方法。</br> 這幾位老師的工錢,是由吳甡出的。</br> 吳甡的十萬兩雖然已經用完了,但這幾天他突然又有錢了。</br> 錢來自秦王府。</br> 秦王府主動表示,愿意為“救災”出五萬兩,然后就二話不說,飛快地把五萬兩銀子砸在了吳甡的手里。</br> 此時,吳甡、史可法兩人,正坐在化肥店的后院里,和李道玄擺茶聊天呢。</br> 史可法長嘆了一聲:“下官派人送進京的死士,突發怪病,死在了半路上。活口沒了,秦王府一口咬死不是他做的。皇上表示十分為難,最后也沒能對秦王府怎樣,下旨罵了秦王府一頓,唉……真是……”</br> 吳甡輕輕地抿了一口茶,臉上的表情頗為古怪:“秦王府挨了罵,拿了五萬兩銀子出來給本官。”</br> 李道玄莞爾一笑:“結果挺不錯的!嗯,大致在我意料之中。”</br> 吳甡和史可法齊聲反對道:“這結果還算不錯?”</br> 李道玄攤手:“難道,兩位大人真的覺得,一個這么小的事情,就能扳得倒天下第一藩封?撤藩是想都不要想,至于削兵權也是不可能的,秦藩的護衛兵百年前就已經被削至五百人,還能怎么削?把秦世子推出午門斬首?為了一點化肥,拿皇帝的親戚開刀可能嗎?你們把自己擺在皇帝的位置想一想,你們能拿秦王府怎么樣?”</br> 兩位文官仔細一想,可不是么?皇上還能拿秦王府怎么樣?痛罵一頓逼他交出五萬兩,已經算是重罰了。</br> 想到這兩,兩人先前卯足的那股勁兒,蓬的一聲,散了。</br> 李道玄再補個刀:“那突發怪病死掉的死士,肯定是錦衣衛們殺掉滅口的。”</br> 史可法不服:“這怎么可能?他們都是我精挑細選的錦衣衛,絕對忠于皇上,不可能被秦王府收買。”</br> 李道玄:“若是皇帝下令要殺呢?此人不殺,秦王府的事就無法收拾,文官鬧起來沒完沒了,還不如殺了干凈呢。”</br> 史可法全身一僵。</br> 李道玄哈哈大笑了起來。</br> 史可法郁悶無比地道:“怎么會這樣?我們使了這么大的勁,好不容易……”</br> 李道玄突然陰陽怪氣地道:“這就是‘皇權獨尊’的毛病了。”</br> 他突然一句攻擊“皇權獨尊”,還真是大逆不道,頓時嚇了兩位文官一大跳。</br> 吳甡第一個念頭就是:別被錦衣衛聽到,否則就完了。</br> 不過,他馬上就想起來,自己身邊坐著的史可法,就是個錦衣衛啊。</br> 這尼瑪!</br> 吳甡等著史可法掀桌。</br> 史可法卻沒掀,表情古怪,一臉想掀桌又強忍著再聽一聽的表情:“李員外,你這話,我可不能當成沒聽到。”</br> 李道玄嘿嘿一笑,話風馬上一轉:“文官權力太小了,皇帝的權力太大了,這樣很不好,應該給內閣官員更多的話語權。”</br> 他這一句話,戳中了文官的癢點。</br> 吳甡大喜:“咦?我覺得此言甚是有理。”</br> 這句話一出口,馬上就感覺自己有點過了,趕緊又捂住了嘴。</br> 史可法這下就尷尬了,他雖然屬于文官集團,但他又屬于錦衣衛體系,李道玄這句話,史可法感覺有理,但自己的錦衣衛身份又讓他想掀桌,怎么辦?</br> 自己都覺得有道理的話,自己又怎么掀桌呢?</br> 李道玄看出了史可法的糾結,心中暗笑。</br> 其實,明朝末年時,資本主義已經萌芽,而且君主立憲制也有一點點萌芽的跡象。當時的內閣六部,經常和皇帝唱反調,對著干,就例如秦王繼爵這個事情,禮部就敢一直拖著不批,皇帝也拿禮部毫無辦法,只能下旨去罵禮部。</br> 文官們正團結起來,不遺余力地奪皇帝的權!</br> 這其實就是君主立憲制的前奏曲,是制度發展的必然。</br> 不能說文官們很有遠見,只能說,他們為了自身利益而進行的奪權行為,正好符合了政體演變的應有路線。</br> 所以李道玄拿這個話出來說,很容易引起文官們的共鳴。</br> 李道玄繼續道:“史大人,上次我夫人和你說過,先進的生產力,需要先進的政治制度來配合。若是政治制度落后,就會拖生產力的后腿,這句話你還記得吧?”</br> 史可法有點小尷尬,不想承認自己記得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但只能承認:“記得。”</br> 李道玄:“現在你看到了,皇帝獨裁的制度,到處都是毛病,比起皇帝一個人說了算,還不如讓內閣六部的官員們站出來,一人一張票,投票幫襯著皇帝出主意,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六部就是六個臭皮匠,能頂兩個諸葛亮了。”</br> 吳甡和史可法都覺得有理,但這話越說越深,兩人都不敢繼續幫腔了,只能腦子里過一過念頭。</br> 李道玄也不急,種下種子就好了。</br> 讓他們慢慢想。</br> 他話風一轉:“現在秦王府已經服軟,短時間內肯定不敢再出來搗亂,咱們難得地迎來了一陣子政治制度不會拖生產力后腿的時間。吳大人,咱們不如趁著這段時間,把步子邁大一點。”</br> 吳甡精神一振,將念頭拉了回來:“還請李員外指教。”</br> 李道玄:“秦王府不會伸手搗亂,那我就可以把化肥廠、新農作物試驗田、養雞廠、養豬廠什么的都在西安周邊搞起來了,趁著老天爺賞雨,民生稍定,把這些東西搞起來,提高糧食產量,自然就能拯救更多的災民。”</br> 吳甡精神一振:“此方有理。”</br> 說到底,政治制度的事太遠,他吳甡眼下的工作,還是以救災為主呢,正好手里又有了五萬兩銀子,不如學著李員外搞搞新廠子。</br> 吳甡道:“李員外,這些東西,伱要怎么搞,只管開口,本官能幫忙的一定幫,另外,本官也想跟著一起搞一搞,還請你教我一教。”</br> 李道玄微笑:“沒問題!我建廠的經驗,吳大人只管來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