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算得頭暈腦漲，還是沒結果，不由得有點慌。</br> 如果該賣多少價都算不出來，這事情談何搞起？</br> 梁世賢笑道：“來，我為二人介紹一位后生吧。”</br> 他大聲道：“陳元波，你進來吧。”</br> 簾子拉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br> 這人看起來約摸十七八歲的模樣，一看就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那種，身上穿著一身加厚版的長衫，看起來像個文化人。只是，他的長衫與普通人不同之處在于胸前，刺繡著一個小小的道玄天尊像。</br> 這種在胸口刺繡道玄天尊像的搞法，是高家村現在的流行款式，很多人都開始在自己衣服上繡上天尊像了。</br> 這樣搞，又好看又新潮！</br> 而且刺繡時用的材質，因財力而定。</br> 有錢的人用金線和銀線來刺繡，甚至還會點綴珠寶，而普通人則用棉線刺繡。</br> 這位年輕人用的是棉線，刺出來的就是個綿線天尊。</br> 史可法奇道：“這位年輕人是？”</br> 梁世賢微笑：“這是高家村第一屆初中畢業生中成績最好的一位，名叫陳元波！很厲害！”</br> 吳甡和史可法聽得一臉懵：“初中是什么？”</br> 梁世賢道：“初中是一個學問等級，是目前最厲害的學問等級，能得到初中畢業證，就說明他是非常有學問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寫會算，厲害得不行。除了天尊，已經沒有人可以教他知識，他現在都只能靠自學了。”</br> 這話一出口，吳甡和史可法兩人都露出古怪表情。</br> 你當我們這幾位官員是什么人？我們可是進士！</br> 知道什么是進士嗎？</br> 整個大明朝科舉考試，從無數人中殺出來的，最拔尖的學識淵博之士。這個什么初中畢業生，能給我們提鞋嗎？</br> 吳甡和史可法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陳元波。</br> 陳元波微笑：“兩位大人好，剛才梁大人對我的夸獎實在是過了，在下也沒那么厲害，各種東西都只是略懂，略懂，初中畢業真的不算什么，在下還需要努力進修。爭取能自學完高中課程，那才是更厲害呢。”</br> 吳甡：“聽起來，你的學問比本官厲害？”</br> 陳元波：“沒有沒有！在下也許在數學、物理、化學、地理、生物這幾項上能略勝兩位大人一籌，但在語文這一項上，那肯定是不如二位大人的。”</br> 吳甡一聽這話，刷地一下就生氣了，這家伙列了一大堆東西說比自己強，就只說一文語文比自己弱？忒看不起人了。</br> 史可法也一樣氣，但他官小，氣得也輕點，還能正常說話：“這么說來，陳兄已經金榜題名了？”</br> 陳元波搖頭：“沒有沒有，連鄉試都沒參加。”</br> 吳甡、史可法：“……”</br> 搞了半天，連鄉試都沒參加的一個白身，自己給自己封了一個“初中畢業”的頭銜，就敢在這里侃侃而談，氣人啊。</br> 梁世賢看出兩人的不快，笑著站出來擋在中間：“陳元波，你且來說說，這化肥弄到西安，賣多少錢一斤比較合適？”</br> 陳元波微笑：“這個就要和西安現在的糧價什么的配合著來算了，在下斗膽，請問兩位大人，西安府現在糧價幾何？”</br> 吳甡：“400文一斗。”</br> 這價格可不低，甚至比山西平陽府還貴，因為平陽府那邊一直得到高家村的輸血，而西安城不在高家村手中，所以暫時還沒得到高家村無條件的輸血相助，糧價自然就高了。</br> 陳元波將400文一斗記了下來，然后在紙上刷刷刷地寫了長長的一排兩位文官看不懂的東西，嘴里也在念念有詞：“假設西安老百姓對化肥的利用還不夠專業，增長不能都達到兩倍，以1.75倍來計算……對了，他們還要交稅……按大量的產糧會導致糧食的售價輕微下滑，降到300文一斗或者350文一斗是有可能的……”</br> “一畝田地需要使用化肥X斤，一斤化肥的價格要在Y以下，才能使得……”</br> 他刷刷刷又一陣算，最后亮出紙來，上面寫著一個數字：“兩位大人，這個數字，是化肥在西安銷售時的極限價格，超過這個價格，農民們使用化肥就不合算了，他們就寧可不用化肥，減少糧食產量，這絕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所以在下建議，化肥的售價最好是在我給的這個價格上再降一點。”</br> 吳甡：“咦？”</br> 史可法：“咦？”</br> 兩人定睛看向那張紙，那上面寫得亂七八遭的代數公式，看得兩人一陣懵圈，這上面寫的東西完全看不懂！</br> 這結果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br> 陳元波將那個數字后面又寫了一個乘以3/4，轉向梁世賢：“梁大人，我們的化肥批發價，就定在這個數吧……要給兩位大人一些利潤，他們運輸化肥去西安才會積極。最健康的鏈條，就是生產廠家有錢賺，中間商有錢可賺，零售商也有錢賺，最后的農民也有錢賺……大家都有錢賺，這個鏈條才有持續性，大家才會一起努力，將糧食產量給提起來。否則，有一個環節撂下擔子不干了，整個鏈條都會崩潰。”</br> 梁世賢微笑：“好的！就按你說的來定。”</br> 他又轉向吳甡和史可法：“兩位大人覺得呢？”</br> 吳甡：“呃，這算了一大堆，本官也看不懂，也不知道這價格是否合適。”</br> 梁世賢：“試試唄！只要伱們把化肥擺在西安，開始販售，看看試用過化肥的農民會不會來買，馬上就知道答案了。”</br> 吳甡和史可法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br>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br> 兩位文官起身要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轉頭又看向陳元波，左看，右看，盯著他旋轉著看，看了半響之后，吳甡開口道：“雖然不知道你算得對不對，但是你很擅長計算，陜西巡撫王順行王大人，正在招聘師爺，你有興趣去給巡撫大人做師爺么？”</br> 這個邀請可不得了！</br> 給巡撫大人做師爺，那是瞬間飛上天啊。</br> 不知道多少人哭著求著都想去坐在那個位置上。</br> 然而，陳元波卻笑著搖了搖頭：“多謝大人好意，在下留在這邊，才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巡撫大人那邊，應該能找到比在下更好的師爺。”</br> 吳甡：“絲！”</br> 這家伙居然還不愿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