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把收繳這伙人武器的地方定在永濟古渡碼頭,那當然是有原因的。</br> 這原因也很簡單:永濟古渡碼頭,已經進入他的視野了。</br> 高家村到龍門古渡的直線距離是六十五公里,而到永濟古渡碼頭的距離只有五十七公里。</br> 當李道玄在龍門古渡擺下黃河大橋的同時,永濟碼頭早已經進入視野,可以直接伸手下去了,只是他現在攤子鋪得太大,有點顧不過來,所以才沒有在永濟古渡伸手罷了。</br> 小人們也就還不知道。</br> 但現在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了。</br> 他只要一開了口,自家小人們就有了底氣,帶著這五千劣賊,向著永濟古渡碼頭,緩緩前進。</br> 為了不讓這伙人擾民,邢紅狼故意說要“躲避官兵”,帶著他們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穿行,一路上倒也沒讓這伙人騷擾到任何一個良民。</br> 走呀走的,前面已經看到永濟古渡碼頭了。</br> 木偶天尊嘿地笑了一聲:“不用再哄著這伙人,大家可以囂張點了。”</br> 幾位自家小人精神一振。</br> 這時候,流寇群中,那個頭目催山虎,也開始精神起來了,走了很久的路,離析城山遠了,他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從被曹文詔打懵的狀態中蘇醒過來,把大哥的架子拿出來,伸手對著前方遠處的水寨指了指,大笑道:“大家看,前面有一個大水寨,我看到好多人在里面活動的樣子,這里怕不是很有錢?可以大搶一票。”</br> “搶你娘!”邢紅狼怒:“那是老娘的寨子。”</br> 催山虎:“咦?邢大當家,你一個鹽梟,居然還建水寨據守?這……這不是很容易被官兵圍攻嗎?”</br> 他還記得王嘉胤就是因為太飄了,好好的“流”寇不做,非要在河曲縣里稱個王,據守縣城,才會被官府盯著往死里打,這不,真死了。</br> 這時候,高家村的六百民團,已經悄無聲息地與那五千人拉開了一小段兒距離了,這是在天尊發號施令之后,就一直在悄悄做的事,因為流寇行軍很散漫,他們也并沒有發現這一點。</br> 這時候水寨已經很近,所有人都走到了寨墻外圍的空地上。</br> 邢紅狼突然一回身,舉起了手,麾下三百騎兵,三百步兵同時一駐足,停著不動了。</br> 這個舉動,把催山虎和那五千人嚇了一大跳,所以有人都腳下一僵,催山虎飛快地拉開了和邢紅狼的距離,退回了自己的手下之中,讓他那最后的一百名手下將他保護在中間,扯開嗓子吼道:“邢大當家,你這是在做啥?”</br> 邢紅狼大聲道:“催山虎,你剛才不是在問我,建寨子不怕被官兵打嗎?我很肯定地告訴你,不怕!”</br> 催山虎心中一驚:“莫非,你也早就投靠了官兵?”</br> 邢紅狼大笑:“我永濟邢紅狼投靠官兵?伱嘴里除了噴糞,還能說出點像樣的話嗎?”</br> 催山虎:“那你是什么意思?”</br> 那五千不成統屬的流寇,悄悄地向著催山虎背后聚集。</br> 邢紅狼大聲道:“我現在就來告訴你們,不會被官府圍攻的好辦法,那就是……”</br> 拖了個長音,直到所有人的脖子都伸長了,她才大聲道:“不要再燒殺搶掠,不要再做好壞事,好好做人,重獲新生。”</br> 催山虎:“啥?”</br> 他揉了揉耳朵,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我操,邢紅狼,你他娘的好歹是個鹽梟,干嘛突然冒出來一句像個酸腐和尚說的廢話?”</br> 水寨的哨塔上冒出了戰僧的腦袋:“阿米偷佛!你這樣形容和尚的善意,貧僧不太高興啊。”</br> “住嘴!”催山虎:“哪里來的蠢和尚,信不信老子剁了你?”</br> 戰僧:“善宰善宰!”</br> 他是和尚,他與人無爭,所以被人威脅了他也不還口,只是默默地善宰了兩句。</br> 邢紅狼接過話頭,大聲道:“我在析城山下接應了你們,不是接你們繼續燒殺搶掠的,而是要讓你們這群蠢貨放下武器,改邪歸正的。老娘知道你們都是個個都是兇悍之徒,不會輕易聽別人的話,但是,老娘警告你們,老娘比你們更加兇悍,從今之后,你們都得他娘的乖乖聽話,誰若敢說半個不字,老娘請出天尊,將他碾為一灘肉泥。”</br> 高初五在旁邊低聲道:“哇,我媳婦突然變得好兇。”</br> 老南風低聲笑:“對這些人,就得兇,你要是和他們彬彬有禮講道理,他們抽出刀子就把你砍了,你只有比他們兇,才能鎮得住他們。”</br> “哈哈哈哈!”催山虎大笑起來:“邢紅狼,你在這里裝什么裝?你手上就這點兵力,區區幾百個蝦兵蟹將,居然敢來威脅老子?你睜大眼看看,這五千人現在愿意聽你的,還是愿意聽我的?”</br> 他這一笑,身后的一百多個死忠手下,全都向前一步,擺出了兇惡的模樣,那五千個沒了老大的散賊,也受他鼓動,跟著對邢紅狼吼了兩嚷子。</br> 催山虎:“老子不光不會改邪歸正,還要就拿你開刀,現在就剁了你這丑女人,再把你這破水寨子搶個干凈,哈哈哈哈,兄弟們,跟我一起干不?”</br> 他那一百手下搶先開口:“跟!”</br> 那五千人開始猶豫,跟還是不跟呢?有點想跟啊……</br> 就在他們還在考慮的時候。</br> 邢紅狼冷笑了一聲:“好的,催山虎,你可以去死了。”</br> 催山虎:“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殺……”</br> 最后一個“我”字還沒出口,頭頂上的云層突然一下子分開了,一只金色的巨手,挾著風雷之勢,轟然落下。</br> “蓬!”</br> 巨大的巴掌拍在了催山虎的頭頂上,連同他身邊那一百多個死忠部下,全部覆蓋在其中,悶頭蓋下。</br> 大地震顫,地動山搖。</br> 大手刷地一下,又收回了天空中。</br> 地面上只剩下一大攤肉醬。</br> 后面的五千流寇嚇得哇哇大叫,有人瞬間就濕了褲襠,有人連屎都嚇出來了,滂臭!</br> 隊伍最前面的人連連后退,最后面的人則掉頭就跑。</br> 但他們跑是跑不掉的,金色的大手再次伸下來,轟的一聲,拍在了他們逃跑的道路上。</br> 這群人知道跑不掉了,雙腿一軟,跪在地了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