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鳥飛和黃云發的手下一起回到河東道城里時,就見到了一副奇怪的畫面。</br> 黃云發一臉惶恐地坐在屋子中間,戰僧大師盤膝在他的面前,左手拿著佛珠,右手豎在胸前,嘴里一直在念叨著什么“阿米偷佛”一類奇怪的咒語。</br> 鐵鳥飛不禁大奇:我上次離開時,戰僧大師還垂頭喪氣,說這黃云發不肯聽他說話呢,現在怎么這樣了?</br> 不過沒關系,這不是重點。</br> 黃云發的部下湊上前去,在他耳邊低聲道:“老爺,我隨鐵鳥飛去看了,他在黃河上真的有一批貨,全是品質一流的鳥銃,幾百支。”</br> 黃云發大喜,對木偶人的恐懼,一下子又被銅臭味給驅散了:“可有發現什么可疑的地方?”</br> 部下低聲道:“沒發現可疑之處,那些鳥銃沒有彈藥,看來真如鐵鳥飛所說,只是一群逃亡鐵匠打造了火銃,他們甚至沒有辦法弄到火藥和鉛彈。”</br> 黃云發心中狂喜,這一批貨要是賣給建奴,得賺多少錢啊?最重要的,如果把這條線給搭通了,今后從這些逃亡鐵匠的手上源源不斷地買到鳥銃,倒賣給建奴,那就是真的財源滾滾,金山銀山都擋不住。</br> 賣什么能比賣軍火更賺?</br> 沒有!</br>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手里的鹽引都不香了。</br> 轉頭看向鐵鳥飛,眼中露出了欣賞之意:“鐵鳥飛,你的貨,我很喜歡。”</br> 鐵鳥飛嘿嘿笑:“您喜歡就好,您看,這批貨,您報個價吧。”</br> 黃云發伸手就從袖子里摸出了自己的鹽引,放到了鐵鳥飛手里:“你不是要鹽嗎?我這批鹽都給你!另外,我那關外的朋友,也可以介紹給你認識認識。”</br> 鐵鳥飛趕緊裝出大喜的樣子:“多謝黃員外提攜。”</br> 黃云發:“在何處交貨?”</br> 鐵鳥飛:“在河……”</br> “不行。”黃云發立即打斷了他:“不能在河面上交貨,太不安全了,我看這樣吧,就在大禹渡的西邊六里處,周青村。”</br> 鐵鳥飛一聽就明白了,黃云發身邊有建奴騎兵保護,所以他對自己陸地上的戰斗力更加自信,就不愿意跑到河面上去交易。</br> 可惜了!</br> 洽川碼頭那邊派了三艘大炮船過來,就是打算在河面上把黃云發轟翻,送他去黃河里喂怪魚呢,但這家伙如此警惕,看來那三艘大炮船派不上用場了。</br> 這時候得哄著他才行,鐵鳥飛只好道:“好,就在周青村交貨。”</br> 兩人商量即定,鐵鳥飛又要再次出城,去“安排交貨”,對黃云發就要失去監控了,他只好對著戰僧大師使了個眼色,戰僧雙眉低垂,看起來像是啥也沒看到,實際上卻飛快地揚了一下眉頭,算是回應了。</br> 鐵鳥飛這才放心大膽,轉身走了出去。</br> 出了鹽課司的官邸,穿過一條小巷時,那小巷里突然鉆出一個半人高的木偶人。</br> 鐵鳥飛:“啊,參見天尊!”</br> 木偶天尊卡塔卡塔笑,也不多說廢話。</br> 鐵鳥飛的部下會意,趕緊拿出黑袋子,木偶天尊自己鉆了進去,一行人匆匆向著城外去了,很快,他們就回到了硝池,邢紅狼、高初五、皂鶯、老南風等人在這里等候已久,聽鐵鳥飛把事情一說,所有人都嘿嘿笑了起來:“好,周青村,咱們去那里擺個龍門宴,讓黃云發和建奴們好好的感受一下我們的熱情。”</br> ----</br> 兩天后。</br> 周青村。</br> 周青村是一個典型的平原村莊,周圍可謂是一馬平川。</br> 年景好的時候,這里的平原上全是大片的農作物,但現在大旱年間,農作物是沒有的,只有大片大片荒廢干涸田地。</br> 這是一個縱馬狂奔的好地方。</br> 黃云發選在這里交貨,就是因為這里夠平。</br> 平的地方利于騎兵作戰,而不利于埋伏。</br> 黃云發的部下們驅著數輛大車,來到了周青村。</br> 建奴騎兵極為小心,在進村之前就先派出偵騎,將周青村周圍幾里都探了個清楚,確保這里沒有伏兵,黃云發的本隊才緩緩地走了過來。</br> 鐵鳥飛帶著幾十人,在這里等候已久了,在他們面前的車上,堆滿了鳥銃。</br> 黃云發并不第一時間靠近,而是又派了部下過來,先驗了貨,確保了這些鳥銃都是真貨,這才開開心心地一揮手:“好,這些貨我們收下了。”</br> 鐵鳥飛微笑:“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拿您給我的鹽引,先去提點鹽,賺一筆,然后再來找黃員外,帶我去關外做生意。”</br> 黃云發:“好說好說!”</br> 鐵鳥飛扔下兩百多把鳥銃,揚長而去。</br> 在他離開之前,黃云發都一直保持著警惕,直到鐵鳥飛真的走遠了,他才微笑道:“看來這家伙沒有玩手段,是真的賣鳥銃給我,嘿嘿嘿,這下子賺大的,小的們,立即搬貨。”</br> 他的手下立即涌上前去,將那兩百多把鳥銃搬上自己的車。</br> 正搬著搬著,一名部下突然從鳥銃堆里翻出一張紙,高高舉起來,奇道:“呀?鳥銃里面有一張紙,這紙上寫著字,我不識字。”</br> 黃云發大奇:“拿來我看看。”</br> 他拿過那張紙,定睛一看,上面寫著:“你的死期到了。”</br> “絲!”</br> 黃云發猛地一驚:“中計?”</br> 就在這時候,建奴騎兵們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他們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而且是大量的戰馬齊奔的聲音。</br> “有騎兵隊來了,從三個方向。”</br> 一個會說漢語的建奴大聲嚷嚷了起來。</br> 黃云發又驚了一驚,只見東西北三個方向,各來了一百名騎兵,橫列開來,仿佛布下了一張巨大的口袋,將三個方向全部封死,只留下了南。</br> 而南邊是洶涌的黃河!</br> 黃云發:“我操,這鐵鳥飛,設計陷害老子,這些騎兵是什么來路?他一個私鹽販子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騎兵?”</br> 一名部下叫道:“也許是官府,官府已經知道了我們給關外的人送物資,所以想要收拾我們。”</br> 黃去發:“操!想點辦法,沖出去。”</br> 那個會說漢語的建奴兵,突然嘿嘿笑了起來:“這些中原的軟蛋騎兵,何懼之有?我們一個能打十個!黃先生,你跟好我們,我們選擇一個方向,直接突穿他們的包圍圈即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