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黑下去了。</br>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棲,河東道里已經安靜了下來。</br> 只能聽到一個更夫悠揚又古怪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 李道玄卻還沒睡呢。</br> 看了一眼時鐘,才他喵的晚上十點半,這么早,現(xiàn)代人怎么可能睡得著?</br> 起碼還有一個小時可以浪!</br> 高家商圈現(xiàn)在已經開始慢慢的有了夜生活了,晚上正是工作了一天,想要獲得精神滿足的高家村民們看戲、聽曲兒的時間,李道玄若是把視野切回去,倒也可以看到一些樂子。</br> 但是天天看這個樂子也看得膩,偶爾也得找點別的樂子。</br> 想了想,還是去河東道浪吧。</br> 他發(fā)動“共感”,刷地一下又來到了木偶天尊的身體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心中暗想:反正沒事做,去偷聽一下黃云發(fā)在和部下們說啥吧,搞不好能偷聽到重要情報呢。</br> 雙手抓住樹藤,悄悄地爬過了墻去。</br> 沒料,剛翻過墻頭,就發(fā)現(xiàn)兩個黃云發(fā)的部下,正在院子里巡邏。</br> 他趕緊停下所有動作,但這么一個急停,已經失去了平衡木頭身體,很自然地就從墻頭上落了下去。</br> “嘩啦”一聲木塊碰撞聲。</br> 兩個巡邏的部下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具木偶人從墻頭上掉下來了,白天的時候他們也見到過這個木偶人趴在墻頭,現(xiàn)在見它掉下來了,還以為是風吹的,或者什么野貓把它給撞下來了。</br> 其中一人向另一人叨叨道:“真他娘的嚇人,突然掉這個玩意兒下來。”</br> 另一人低聲道:“這木偶的臉做得太逼真了,一個木偶有必要做一張這么真的臉嗎?”</br> 先前那人道:“不知道,反正我總感覺這玩意兒很詭異。”</br> “我們還是離它遠點吧。”</br> 兩人甚至都不敢伸手來碰木偶,繼續(xù)向前巡邏了過去。</br> 等他們走遠了,木偶天尊才抖抖手呀抖抖腳,卡塔一聲爬了起來,脖子詭異地旋轉了一下,心想:我好像無意中解鎖了一個新玩法呀。</br> 這個玩法在自己的地盤里不能用,但是對著一群漢奸用起來,似乎就沒有心理壓力了……</br> 他張開木頭嘴,卡卡地笑了兩聲,然后故意就坐在了原地,不動了。</br> 剛才巡邏的兩個部下,圍著黃云發(fā)住處繞了一圈,又繞了來,兩人手里的燈籠,散發(fā)著昏暗的光芒,突然,走在前面的人身子一僵:“你看,這木偶……”</br> 旁邊那人一看,頓時全身發(fā)麻:“這……這木偶怎么坐起來了?它剛才明明是從墻上掉下來,躺在地上的啊。”</br> “是啊……怎么現(xiàn)在變成坐著了?”</br> 兩個部下這一下全身炸毛,整個人都慌了。</br> “不不不,一定是我們記錯了。”</br> “我們才沒記錯。”</br> “那就是剛才我們巡邏過去之后,有人來了,把這個木偶給扶正了。”</br> “我操,那豈不是有刺客進來了?”</br> 兩人嚇了一跳,趕緊對著黃云發(fā)的房間沖了過去,碰地一聲撞開門沖了進去。</br> 房間里馬上就響起了兵器出鞘的聲音,有人摔倒的聲音,接著是黃云發(fā)的怒罵聲:“半夜三更發(fā)什么瘋?往我屋里闖個啥?我他娘的還以為你們兩人是刺客,刀都拔出來了,結果你們沖到我面前就往地上跪,發(fā)病了嗎?”</br> 那兩人的聲音跟著響起:“我們以為有刺客混進來刺殺您,所以就……”</br> 黃云發(fā):“除了你們兩,沒人進來過。”</br> 兩人尷尬地唯唯諾諾:“外面有個木偶,它動了,所以……“</br> 黃云發(fā):“帶我去看看。”</br> 他們這么一鬧,屋子里許多人起來了。連那十幾個疑是建奴騎兵的人也跟著起來,一大群人,全都向著李道玄這邊走過來。</br> 李道玄才不會傻乎乎的等著他們來,爬起身,鉆進了花園里的花叢,貼地爬行了一段兒,趁著一群人走開了,他鉆進了黃云發(fā)的房間,吃力地順著柱子爬上屋梁,抓了一根繩索,將自己倒吊了下來。</br> 外面一陣鬧哄哄的,顯然,他們沒有找到木偶,那兩個巡邏兵被黃云發(fā)好一陣罵:“混蛋,大半夜的發(fā)神經病,這里哪來的木偶?”</br> “真的有啊……”那兩人委屈得差點哭出來。</br> 但解釋無用,黃云發(fā)一聲令下,別的護衛(wèi)們一陣亂拳,把兩人打得慘兮兮的。</br> 人群這才散了,各自回屋。</br> 黃云發(fā)心情賊差,哼哼唧唧地回了屋,對著外面吼了一聲:“都把眼睛瞪大點。”</br> 外面一大群人回應:“遵命!”</br> 黃云發(fā)關上門,一轉身,猛地一下看到一個木偶人倒掛在自己的房間中,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看著他。</br> 半夜三更看到這個,誰遭得住啊?</br> “啊啊啊!”</br> 黃云發(fā)一聲慘叫,向后急退,碰地一聲把薄薄的木板門給撞爛了,翻倒出去,掉進了花園。</br> 外面好幾個巡邏隊一起沖了過來,將他護住。</br> 這里是鹽課司的官邸后院呢,這么大聲慘叫,鹽課司的兵也被驚動,整個后院頓時鬧哄哄的。</br> 李道玄樂得不行,從屋梁上滑下來,又躺到了黃云發(fā)的床下面。</br> 外面響起了黃云發(fā)帶著點慫意的聲音:“木偶人,木偶人在我的房間里,就倒吊在屋梁上。”</br> “碰!”</br> 有人撞爛門沖了進來,手上還提著燈籠,他們進來一看,屋子里哪來的木偶人?屋梁上也空空蕩蕩,什么也看不著。</br> “沒有!老爺,屋梁上沒有木偶人。”</br> “怎么可能沒有?我親眼看到。”</br> 黃云發(fā)有點氣急敗壞:“那木偶有可能是假的,說不定是個侏儒假扮的,快找,趕緊找,他可能還躲在我屋里。”</br> 一群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終于,有人找到了,大聲叫道:“床下,這木偶人在床下。”</br> 有人伸出手來,在床下一拉,嘩啦啦木塊響聲,還真從床下拉出一個半人高的木偶來。</br> “是個真正的木偶!”</br> “不是人假裝的。”</br> “那就是有人操縱的。”黃云發(fā)大聲叫道:“快找,有沒有人用絲線一類的東西,躲在暗處操縱著這個木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