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狗跟在齊誠后面，正在游覽“牢房”。</br> 他馬上就驚愕地發現，這里的生活條件居然不差！</br> 齊誠居住的那個牢房，是個四人間，里面擺著四張草席，供他們四個人席地而睡，有趣的是，他們四個人的床邊都擺著替換用的衣服，還是棉布衣服，不是麻布的。</br> 這他喵的簡直……</br> 陳二狗被這個發現唬得一愣一愣的，就算是正常年間的農民，也只穿得起麻衣，穿不起棉衣啊，甚至一家人只有一套像樣的麻衣，誰出門誰穿。</br> 怎么這里囚犯穿棉衣，還能有兩套用來替換？</br> 這他娘的有沒有搞錯？</br> 陳二狗忍不住就吐了個槽：“你們哪來的棉衣？”</br> 齊誠：“是天尊發給我們的。”</br> 陳二狗：“天尊？”</br> 齊誠轉過身，對著墻上貼著的一張紙，拜了下去。</br> 原來，在牢房的墻壁上貼著一張道玄天尊的繪像，這是高家村書局統一印刷的，分發到了各處，像監獄這種需要“思想改造”的重點地方，當然是重點投放，幾乎每一個牢房的墻上都貼了一張。</br> 齊誠道：“二狗，這位就是道玄天尊，他是一位懲惡揚善的神仙，對于邪惡之人會降下天罰，對于善良之人，卻會加以保佑……咱們現在吃的，穿的都是道玄天尊給的。”</br> 陳二狗哪里肯信，只當他在胡扯了。</br> 不過，正在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那圖畫上的道玄天尊的眼珠子，似乎輕微地動了一動。</br> “哇！”陳二狗嚇了一大跳：“齊誠兄弟……他的眼珠子轉了，眼珠子轉了。”</br> 齊誠：“無量壽福，這有什么好奇怪的？”</br> 他居然有點小高興地道：“以前我罪孽深重的時候，天尊的眼睛都不會動的，最近我拼命勞動，拼命改造，我的罪孽已經越來越輕，天尊就會偶爾來看我一眼了，這說明我的改變，天尊都看在眼里。”</br> 他并不知道，天尊是最近才有的“共感”這個功能，以前根本沒有！</br> 陳二狗的小心肝還嚇得噗通噗通跳呢，但再定睛細看時，天尊的眼珠子又沒動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到的是真還是假，只能暫且放開一邊。</br> 但這一來，他也不敢對天尊不敬了！</br> 神佛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br> “空空空空……”</br> 整個監獄的上空，突然回響起了木棍子敲擊在空竹子上發出的聲音。</br> 陳二狗一聽到這個聲音，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打仗了”。</br> 原來，每當流寇來襲時，各個小村小鎮的民團，往往都是用敲空竹子的辦法來示警，竹子聲一響，村子里的民團就會立即抄起農具，準備作戰。</br> 而陳二狗是流寇，所以他每次聽到這個聲音，就意味著“對方在抵抗”，也就是要打仗了。</br> 他哇的一聲叫，條件反射的想拿武器，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階下囚，根本沒有武器可用。</br> 在他身邊的齊誠卻雙眼一亮，喜道：“吃飯時間到了，走走走，咱們吃飯去。”</br> 陳二狗：“啊？”</br>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吧，還真是有點餓了。在延安向官府投降之后，官府象征性地給他們發了一兩口干糧，就帶著他們穿過黃龍山，來到了此處，這一路上就啃了那幾口干糧，要說不餓那都是騙人的。</br> 陳二狗：“這里給飯吃？”</br> “當然給呀。”齊誠：“不然我早餓死了。”</br> “這倒也是。”</br> 陳二狗也沒把放飯當成一回事，心想：大不了就是幾口稀湯，吃不飽也餓不死吧。</br> 他隨著齊誠走向食堂，只見各個牢房里都有人鉆出來，有老勞改犯，也有剛來的降賊，浩浩蕩蕩上萬人，向著食堂走，到了門口，這些勞改犯自覺地排起了長隊。</br> 他和齊誠來得快，所以排在隊伍比較靠前的位置，向前張望，能看到大群婦人，正在食堂里搬運大鍋、大盆什么的。</br> 陳二狗不用眼睛看也能猜到，那大盆里是稀得像鼻涕一樣的糊湯，吃不飽，絕對吃不飽的。</br> 沒想到，他排到前面一看，那大盆里居然裝著白面饅頭，滿滿的一盆白面饅頭。</br> 陳二狗大吃一驚，整個人都僵住，這……這是地主家的少爺才吃得起的吧？普通人吃的都是粗糧饅頭，哪能有這么精細？</br> 齊誠一看到這饅頭，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今天看來是需要很大力氣的活兒，所以上面給我們吃好點。”</br> 那放飯的女人道：“沒錯！我剛才偷聽到了牢頭的話，今天要男人們都出去干重活，好像是要去鋪什么鐵軌來著，聽說要搬運很重的木頭和鐵塊，所以今天讓大家吃好點，才有力氣。”</br> 她抓起兩個饅頭塞給了齊誠，又對著陳二狗招了招手：“過來領饅頭啊，你發什么呆？”</br> 陳二狗有點懵：“這個真的給我？”</br> 女人：“還能有假？聽說今天新來了三千人，你就是其中之一嗎？新來的就是不懂規矩，這饅頭不但是真的，吃不飽還能再來拿，但是不能浪費，不能多拿，浪費糧食被發現的話，明天就罰你餓著。”</br> 陳二狗感覺自己有點像個沒見識的外鄉人，正在被本地人嘲笑的那種感覺，這讓他有點小惱怒，但人家把兩個白面饅頭放在面前，他這高貴的頭顱也得低啊，乖乖伸手把饅頭接過來，還得乖乖再補上一句：“謝了，大姐，兩個我吃不飽，再給一個吧。”</br> 那女人還真的又遞了一個給他。</br> 他左右雙手各抓一個，嘴里還叨了一個精細白面饅頭，不知道為啥，感覺到有點想哭。</br> “吃快點！”</br> 種高梁出現在了遠處的圍墻上，身邊大群獄卒圍著他，現在監獄的安保措施已經比以前有了進步，尤其是今天有三千新來的勞改犯，獄卒們將安保加強了一倍。</br> 程旭和一千民團也沒有離開，還在幫種高梁圍著監獄呢。</br> 種高梁大聲道：“都吃快點，一柱香時間之內吃完，然后所有青壯年男子都到監獄大門口集合，你們今天的工作是輔設鐵軌，放心，這活兒雖累，卻比打仗輕松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