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公元1630年），京城，御書房。</br> 崇禎皇帝朱由檢正在翻看奏章。</br> 一封從山西來的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蓋晉土自天啟初年以來，無歲不災，而去年尤甚……”</br> 這封奏章正是不久前，鐵鳥飛拿給邢紅狼看的那封。鐵鳥飛還真只是抄錄了一份，并沒有真的將它劫下，因此它還是落到了朱由檢的手里。</br> 朱由檢的心情就像是坐上了一臺跳樓機。</br> “要錢，又是找朕要錢，這最后一句‘欲除晉之盜，莫先欲撫晉之貧民’，就是想讓朕拿錢出來吧？”</br> 大太監曹化淳低聲道：“他們都盯著皇上的內帑呢。”</br> “哼！”朱由檢：“朕哪來這么多內帑給他們？這些官員的職責是什么？不就是幫朕管理好地方嗎？現在地方亂了，他們不好好出力，卻來找朕要錢？休想！”</br> 隨手將山西的奏章往墻角里一扔，眼不見心不煩。</br> 再拿起下一份奏章，定睛一看，這封奏章是戶部尚書畢自嚴遞交上來的，奏章里說，因“度支大絀”，上疏十二事，請皇上增加關稅。</br> 朱由檢微笑：“看，這就說得對嘛，叫朕加稅，不過，加稅這種事，可不好加啊，天下老百姓，都是朕的赤子，如今百姓截皆貧，可不能再加稅了。”</br> 這話說出來，正好被剛剛鉆進御書房的兵部尚書梁廷棟聽到了，梁廷棟立即道：“民窮之故，皆因官貪。使官貪風息后，再加派田賦，百姓自會同意。”</br> 朱由檢：“哦？那梁愛卿覺得，自朕登基以來，貪官是否已經被一掃而空了呢？”</br> 梁廷棟趕緊道：“陛下登基之后，掃清閹黨，已將貪官污吏一掃而空，如今官場清明，正是加稅良機。”</br> 朱由檢的心情就好似坐上了一臺噴射機。</br> 御筆親批：“向緣東事倥傯，履畝增賦，豁寢無日，久軫朕懷。乃邇來邊患靡寧，軍興益急，戶部諮奏再三，請于每畝除見加九厘外，仍再征銀三厘，前后共銀一分二厘。惟北直保、河六府向議免征，今量行每畝加征六厘。前項俱作遼餉，事平即行停止。朕因廷議既協，權宜允從。凡我百姓，各有同仇之志，能無好義之思？”</br> 于是，加稅的事就這樣定了！</br> 剛把這圣旨發下去，戶部管理新餉的右侍郎周士樸又來了，各地賦稅經過多次催促，仍然沒有解運到部。</br> 朱由檢又提筆寫道：“戶部勒限各撫按查拖欠根因，一一指名糾參，以憑懲處；如過限不參，一體重治。”</br> 寫完，朱由檢有點小開心，朕這治國的水平還是挺可以的嘛，這筆加稅只要落實下去，幾百萬兩銀子隨隨便便入手，遼東戰事可保無憂，哈哈哈哈哈！</br> ----</br> 午飯時間，李道玄正在吃榮昌鹵鵝，鵝翅膀啃起來賊有嚼勁，吃得他兩只手都是油。</br> 箱子的視野停留在白水縣東邊的一片空地上，四個龍頭，正對著箱子里噴霧降雨呢。</br> 上一次擴視野能看到黃河的時候，白水縣就已經有一半的地盤進入他的視野了，但他忙于經營洽川碼頭，沒空來管白水縣，現在洽川碼頭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便開始偷偷給白水縣降點雨，再派人過去賣書什么的，一整套攻心流程開始走了起來。</br> 就在這時候，箱子上的“高家村”三個字，突然閃起光來，這說明，高家村里又有人在敲鐘呼喚他了。</br> 這還真是不太常見。</br> 高家村人一向害怕打擾天尊，所以拼命自食其力，極少有呼叫他的時候，李道玄知道肯定是重要事，趕緊拿餐巾紙擦掉手上的鵝油，在“高家村”三個字上一點。</br> 視野刷地一下回到了望樓正上空。</br> 只見高一葉正在敲鐘，而澄城縣令梁世賢和合陽縣令馮雋兩人，都站在高一葉身后，一臉急切地等著。</br> 李道玄這一波視野切得急，連降雨的四個龍頭都忘了收，結果這視野一回來，就變成了四個龍頭對著高家村上空噴雨了。</br> 高家村們哈哈一笑：“下雨啦！”便各自躲到了屋檐下。</br> 高一葉嘻嘻一笑，回屋拿了把油紙傘出來撐開，她知道天尊不會介意自己撐傘。</br> 但梁世賢和馮雋兩人是來求見天尊的，現在天尊來了，他們兩人哪能馬上躲起來？這樣做的話動作未免太不敬，兩人只好硬生生的站著不動，任由小雨淋在身上。</br> 梁世賢還好，沒啥反應，淋了就淋了。</br> 馮雋的表情是恭敬的，眼珠子卻在提溜提溜的轉，顯然是在想用什么辦法遮雨。</br> 李道玄從這個小小細節看出來了，梁世賢頭比較鐵，而馮雋處世的手段更靈活。</br> 他隨手把龍頭一收，雨停了：“有何要事？”</br> 高一葉將傘放了下來：“天尊問你們話啦。”</br> 梁世賢和馮雋對視了一眼，精神一振，由梁世賢開了口，抱拳道：“啟稟天尊，朝廷開始不干人事了，在這大災之年，居然加派遼餉，每畝地在原有基礎上再加三厘稅銀。”</br> 李道玄一句“臥槽”差點罵出口來，想到高一葉還在下面聽著呢，別讓小妮子學了太多粗口，這才強行忍住。</br> 梁世賢道：“眼看著流寇去了山西，陜西之地終于可以緩口氣，卻沒想到上面的人如此胡來，這一下只怕……唉……”</br> 馮雋接口道：“雖然咱們澄城和合陽兩縣，有天尊降雨，已經算是度過了災年，但別的縣城，這一下子就難了。”</br> 李道玄心想：好吧！又有更多的人要從賊了。不過，這件事應該對兩位縣令不會造成直接影響啊，澄城和合陽現在根本就一直沒交稅，在拖欠耍賴吧，加不加稅他們兩人怕啥？</br> 他剛想到這里，梁世賢就道：“咱們澄城縣拖欠稅銀已達三年了，合陽縣也拖了兩年的，現在戶部勒限各撫按查拖欠根因，一一指名糾參，以憑懲處；如過限不參，一體重治。”</br> 說到這里，他露出尷尬神色：“巡撫大人派了人來，問我們澄城縣和合陽縣的稅為什么一拖再拖，拿不出個像樣的原因，就要治我們的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