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話音剛落，高初五刷地一下舉起了手：“我去！”</br> 他和邢紅狼才新婚呢，妻子馬上就要遠走山西，他一個做丈夫的想摻合，倒也合情合理。</br> 程旭點頭：“去吧，你再帶五十名擲彈兵去。我還安排一百五十名火銃兵，一百名矛兵和你們一塊兒去。”</br> 他這安排一說完，在場的諸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br> 很明顯，大伙兒都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三百步兵究竟由誰來指揮？高初五就肯定不考慮了，他帶著五十個擲彈兵無腦扔手榴彈還行，讓他統領步兵營，得把大家都帶進溝里去。</br> 程旭肯定是不能親自去的，他還要統領更多的民團，鎮守高家村這個大本營呢，豈能隨意跑去山西浪。</br> 白鳶肯定也是不能去的，他可是翩翩君子，去扮演流寇也不像那家人啊，哪個流寇會一天到晚白衣飄飄，把君子六藝掛在嘴邊？</br> 還有個王二，但王二最近還在惡補“思想課”，現在他和他那一百名老村民連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沒學完呢，放去山西讓他們匪性復發可不行。</br> 還有哪個人有獨擋一面的指揮能力？</br> 程旭見他們表情古怪，笑了：“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嘿，這個派去山西的人選，其實天尊早就選好了?！?lt;/br> 眾人：“？”</br> 程旭轉過頭，對著坐在他背后安靜地聽了許久的老南風招了招手：“老南風，你來說幾句吧?！?lt;/br> 老南風被點到名，頓時精神一振，站起身，抱拳道：“末將愿往?！?lt;/br> 他這句古怪的“末將愿往”，在高家村這個草頭班子說的大白話里突然竄出來，顯得十分突兀，但也就是這種突兀，讓所有人腦門一醒：對呀，這家伙是個朝廷正規武官?。《沂沁呠姾穼?，雖然不知道他以前是誰，什么身份，但明顯是只比千戶小一點點的武官，官職可不小了。</br> 三十二：“嘿！這就叫【人盡其材】?！?lt;/br> 程旭笑著對老南風道：“天尊在這個時候特赦你出獄，大約也就是算到這一役最適合你吧，不過，伱也別妄想一來就成了頭兒，我就不客氣的說了，我還不敢完全相信你，所以，這一次出征山西，我任命高初五為隊長，而你是副隊長，明白了嗎？”</br> 他這安排一出，眾人心中不禁暗暗叫妙。</br> 連李道玄也點了個贊，很明顯，高初五安排成隊長，象征意義居多，行動的時候，高初五這笨蛋估計啥也不會，都得問計于副隊長老南風。</br> 但若是老南風有些什么不符合高家村核心價值觀的喪心病狂的命令，包括并不限于燒殺搶掠，那高初五就可以用隊長權限，一票給他否了。</br> 這樣的安排實在妥當。</br> 老南風也是體制里混的，一聽就懂這個安排，抱了抱拳道：“末將領命?！?lt;/br> “好啦，去兵營走一趟吧?！背绦裥Φ溃骸邦I一套咱們高家村的裝備穿起來，把你當年在邊軍里收拾蒙古人的氣勢拿出來，讓咱們看看固原邊軍的厲害?！?lt;/br> 老南風嘿嘿笑了兩聲：“我能先去高家商圈里，吃兩頓好的嗎？今天傍晚的陜北道情戲，我也想聽一聽。”</br> 眾人又是齊齊一愣，程旭摸出幾塊碎銀子放在他手里，笑道：“去吧！明天才正式出征，你今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除了不能喝酒，別的隨意。”</br> 老南風大喜：“哈哈哈，在固原戎邊好多年，一回來又在監獄里關了兩年，我天天都在想人世間的燈紅酒綠，哈哈哈，高家商圈，我來了?！?lt;/br> 他撒腿就跑了出去。</br> 眾人先前覺得好笑，但仔細一想他最后一句話，不知道為啥，突然感覺到難過起來。</br> 對啊！</br> 固原叛軍，在沒有叛變之前，其實都是為國戎邊的好男兒啊，若非他們，蒙古人就能隨意殺入中原，攪個天翻地覆，中原百姓每一天的安穩生活，都是邊軍帶來的。</br> 他們在邊境線上，什么享受也沒有，每日里苦寒，吃不飽，穿不暖，守護了這個天下，但卻無人知道他們的苦難。</br> 若非三年沒有領到軍餉，他們又怎會反叛呢？</br> 三十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些邊軍，其實都怪可憐的，要不，把監獄里別的邊軍都放出來算了？”</br> “你又來了！三管事別的都好，就是太爛好人?！卑坐S刷地一下甩開了扇子，露出君子二字：“他們戎邊雖苦，但反叛之后揮刀向良民，從北向南，一路搶殺搶掠，造成了多少妻離子散？雖然是叛軍首領北水狼下的命令，但他們這些從者，也是有罪孽要還的，該勞改還是得勞改?！?lt;/br> 三十二點了點頭：“唉！也是！這天下啊……”</br> 這天下總是把好人逼成壞蛋！</br> 幸虧有天尊，是他一直在想辦法把壞蛋變回好人。</br>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吧?！?lt;/br> 三十二醒了醒神：“大家都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爭取早日將這個天下【撥亂反正】?！?lt;/br> 說完，揮手下令：“譚立文，安排運糧隊，從咱們的村庫里運糧食，送到洽川碼頭?！?lt;/br> 李道玄開口：“這次不必動村庫了。”</br> 三十二聽到高一葉的轉述，奇道：“這次不動？”m.</br> 李道玄：“山西有數百萬人，若是想要幫助整個山西人吃飽，需求的糧食極大，一直由高家村村庫運到洽川碼頭再運去山西，太費時費力，高家村這點人力哪里夠？天天運糧食都不夠運的，不用干別的活了，這次就由我直接賜下糧食到洽川碼頭吧?！?lt;/br> 三十二：“天尊仁善。”</br> 沒有了運糧的麻煩，那就更加省事些了。</br> 李道玄又道：“另外還有件事，以后我們的船應該會越來越多，每次我賜下一艘新船，你們都要給他裝炮，大炮從高家村的匠井運到洽川碼頭，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是時候在洽川碼頭附近建一個大炮廠了?！?lt;/br> 三十二恍然：“確實如此，那我去安排安排?！?lt;/br> 他突然舉一反三的一想：“以后咱們的地盤若是越來越大，什么都從高家村運出去肯定是不行的，路途會越來越遠。看來，各個地方都得去經營經營?！?lt;/br> 李道玄心中暗笑：正是！主基地已經穩了，那就得開始開二礦，開三礦了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