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柱雙眼猛地一睜:“休息夠了!傳令全軍,準備進攻。”</br> 他手下的幾名親信,立即行動起來,傳開命令。</br> 在船與船之間傳達命令,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如果是海軍的話,通常是需要旗語的。</br> 但白玉柱水軍沒有這個問題,流寇的船全都緊緊地挨在一起,大船小船之間只有很小的間隔,扯開嗓子吼就完事。</br> “準備干活!”</br> “攻碼頭了。”</br> “白老大下令,一會兒所有船只直接涌到岸邊堆在一起,靠不了岸也沒關系,直接用前面的船做踏板,就能沖上岸去。”</br> “殺了不知死活的合陽縣令。”</br> “把那些和咱們作對的民團都剁碎了喂狗。”</br> “喂狗多浪費,拿回去自己吃,哈哈哈哈。”</br> 流寇們一邊行動,一邊罵罵咧咧,剛才那一波失利,讓他們心里也憋了一股氣。</br> 他們自從跟著王嘉胤造反起事以來,也就僅僅只吃了兩個敗仗,一個是在河曲縣被山西總兵王國梁拿西洋大炮轟得抱頭鼠竄,另一個就是在宜川縣被洪承疇莫名其妙的打崩,除此之外,還真是沒嘗過失敗的滋味。</br> 贏得越多,越不能接受失敗!</br> 所以一旦受到小挫折,就會越憤怒。</br> 整個船隊都開始活動起來,船夫們做好了猛劃船沖向碼頭的準備,士兵們也開始整備,他們剛才打那一波已經看出來了,守軍的主要進攻手段還是弓箭。</br> 炸藥包也就炸個響,嚇唬人,其實沒啥威力。</br> 只要自己豎好盾牌就不怕了,沒盾牌的頂一床厚棉被,也可以擋得住箭,根本不用虛的。</br> 這些渣渣民團,一旦被我們沖近,弓箭沒用了的時候,就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可輕易一戰而平。</br> “準備進攻了!”</br> “聽我號令!”</br> 白玉柱啪地一下點下了F2A,大聲下令:“全軍沖鋒。”</br> 河面上所有船只,除了白玉柱的“旗艦”之外,都在向前沖,那畫面還真是有點嚇唬人,若現在守在寨墻邊的是合陽縣民團,只怕就這一個畫面就嚇哭了。</br> 但現在已經換成了高家村民團,那就完全不一樣了。</br> 馮雋從高高的箭樓上看下去,高家村民團雖然也有一小部份人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但大多數人根本不為所動。</br> 這一千五百人里,只有五百是新兵蛋子,另外一千人都是參與過“黃龍山剿匪”的老兵了,在與王左掛的交戰中,他們早就已經鍛煉出來了。</br> 根本不為所動!</br> 一名隊長大聲道:“準備推倒寨墻。”</br> 馮雋:“哎?干嘛要推倒寨墻?沒了寨墻拿什么守?”</br> 白鳶笑:“單層寨墻,上面太窄,妨礙咱們的火銃兵輪流射擊了,所以需要推倒。放心吧,咱們的兵,不需要寨墻也能守得住這里。”</br> 馮雋:“……”</br> 第一排船只,沖到了岸邊,悍匪們刷刷刷跳下船,舉起盾牌,拿起鍋蓋,頂起棉被,還有人撐著木板……各種花式擋箭的法門,被他們表演得淋漓盡致。</br> 后面的船擠在了前面的船邊,岸邊立即堆上好幾層船只,密密麻麻把江面都遮蔽了好大一片,流寇們從后面的船跳到前面的船上,再跳到岸上,動作還挺靈活,簡直就像百猴過江。</br> 站在箭樓上的高家村民團們,舉起手弩,對著他們刷刷地射過去一片箭雨。</br> 有趣的事情發生了,高家村民團里準備冷兵器的部隊只有八百人,比起合陽縣民團的數量要少得多,但是,他們射出來的箭雨,卻比合陽縣民團一千多人射出來的還多。</br> 這當然是因為合陽縣民團根本做不到人手一把弓,他們的裝備太混亂,射出去的箭雨稀稀松松的。</br> 但高家村民團卻是人手一把手弩,而且都是出自高家村匠井里的木匠,材料有天尊提供,制作的時候根本不計成本,可謂把把精工巧制,射出去的弩箭威力,遠比合陽縣民團的弓要強。</br> 流寇頂著這樣的箭雨登陸,那就別提多難受了。</br> 有人的盾牌沒拿正,噗地一箭射中他的腿,他慘叫一聲,盾牌一歪,接著就是噗噗噗,胸口連中好幾箭,慘叫著滿地打滾。</br> 有人頂著棉被前進,只聽到棉被上噗噗的箭響,也不知道被射了多少箭,他不敢掀開棉被看前面的路,結果在船與船之間的縫隙處一腳踏空,掉進了黃河里。</br> 頃刻間,流寇就倒下一大片。</br> 不過,這一次他們鐵了心要沖上去“教訓一下不知死活的民團”,不肯輕易退縮了,上了岸的邊軍們將盾牌撐好,頂著箭雨緩緩前進,他們身上還穿著布甲,就算偶爾一箭問題也不大。</br> 強行推進,還真是有點威力的。</br> 后面還有一大群叛變的衛所兵跟上,再后面是流寇跟上。</br> 三個檔次,層次分明。</br> 很快,這伙人就在箭雨下站穩了腳跟。</br> 邊軍領隊的大笑道:“他們沒扔炸藥包了,肯定是炸藥包用完了。”</br> “前進!”</br> “保持好盾陣,前進。”</br> 就在這時候,他們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木制的寨墻,突然倒下來了一大片,灰塵漫天,揚起來的塵沙遮蔽一大片的視野。</br> 流寇們短暫時愣了愣之后,突然大喜:“哈哈哈,他們的寨墻居然自己倒了。”</br> 白玉柱:“天助我也,肯定是他們筑寨墻時偷工減料,沒有好好把木材扎深,進攻,就攻那寨墻倒下的地方。”</br> 流寇們歡呼著,怒吼著,沖向了寨墻倒下的位置。</br> 就在這時候……</br> “碰碰碰碰!”</br> 火銃聲響了起來,就在那寨墻倒下之處,漫天看不見的塵沙之中,數百根火銃,連續不斷地響了起來。</br> 滑膛槍不需要瞄準,只需要對著一個大致的方向排隊亂放就行,所以沙塵對他們并沒有絲毫影響,子彈穿過漫天黃沙,對著迎頭沖過來的流寇,就是一輪“愛的暴打”。</br> 子彈的威力,和弓箭可不是一回事!</br> 手上拿著鐵盾牌的士兵還能擋上一下,但拿著鍋蓋的流寇就沒這么好運氣了,鉛彈在打在鍋蓋上,輕易洞穿,后面的流寇慘叫一聲,捂著中彈之處,倒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