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鳶這時候才發現，大炮這玩意兒和火銃雖然發射原理一樣，但使用起來還真是不太一樣。</br> 火銃一個人就能玩得轉，但這大炮，一大群人還玩不轉呢。</br> 他心里已經開始默默的盤算起來了，看來一門大炮至少要配置一組炮兵，有負責裝彈藥的，負責瞄準點火的，負責清理炮膛和復位的，不熟練的情況下，就會像現在這樣，一群人圍著團團轉。</br> 若是熟練了，至少要四五個人，才能操作一門炮。</br> 好，以后按五人一組來訓練炮兵。</br> 大伙兒一陣忙亂，至少也花了一百三十二次眨眼的時間，終于將大炮重新裝填完畢，炮口也重新對準了河面上的流寇船隊。</br> 而這一百三十二次眨眼的時間里，流寇的船隊又靠近了不少。黃河水流本來就湍急，順流而下的船隊是來得很快的，再加上流寇們被轟了兩炮之后，加快了速度沖過來，當真是快如電閃。</br> 白鳶知道，兩門大炮只有一次的發射機會了。</br> 他大聲叫道：“點火！其余人，準備作戰。弓箭、弩手……”</br> “轟轟！”</br> 兩門大炮再次開火，這一次賊軍離得近了，一門大炮運氣好，居然正中一艘中型商船，那船上被轟出一個大洞，木屑紛飛，好幾十個流寇跳下了河去。</br> 另一炮卻打歪了，只是引起流寇一陣混亂。</br> 但與此同時，大量的船只，已經沖到了碼頭邊上。</br> 搶攤登陸戰，要開始了！</br> 跑得最愉快的船一頭扎上了洽川碼頭的沙灘。</br> 一群悍匪沖上了岸來。</br> “放箭！”</br> 馮雋一聲大吼，吼聲出來的同時，就發現自己的鼻血淌了下來，他伸手一抹，將那鼻血在臉上抹成一個箭頭形：“放箭放箭！”</br> 合陽縣民團拉開了弓。</br> 他們的弓很混亂，有大梢弓、有小梢弓、也有普通的獵弓、輕弓……亂七八遭的對著剛上岸的悍匪就是一輪箭雨飛過去。</br> 那群悍匪居然不懼，拿出盾牌，身子往盾后一縮，只聽到篤篤篤的響聲，盾牌上插了不少箭枝，悍匪受傷的卻沒幾個。</br> 白鳶馬上看出來了：“邊軍！這些人是叛變的邊軍。”</br> 王嘉胤自己就是邊軍出身，他麾下也有大量的叛軍，實力強橫，所以他才能成為崇禎初年諸路悍匪的老大，連戰連捷，這可不是吹出來的，是真的有實力。</br> 若是讓這伙邊軍站穩了沙攤，后面就會有流寇源源不斷地登陸。</br> 馮雋大急：“用弓箭很難對付他們。”</br> “哼，邊軍又如何？”白鳶拿出自己的線膛火銃，隨手一瞄，就瞄準了最前面的悍匪，看那人的樣子也像個邊軍百戶，或者隊長一類的，是個標桿人物。</br> “碰”，一聲銃響，那人前臉兒開花，倒在了沙灘上。</br> 旁邊的邊軍大吃一驚：“對面不光有炮，還有火銃！”</br> “怎么打得這么準？正中隊長的臉。”</br> “他娘的，撞運的吧？”</br> “站穩了！不要怕。”</br> 有人吼了起來。</br> 白鳶一邊裝填彈藥，一邊對著趴地兔和鄭狗子大吼：“你們有帶手榴彈嗎？”</br> 趴地兔搖頭：“沒有，我們這次出來，是奉命保護圣女大人的，所以沒有攜帶手榴彈。”</br> “該死，那還得得等禾教習帶主力來。”</br> 白鳶繼續裝填著彈藥，眼睛掃過沙攤上。</br> 那隊長被干掉之后，悍匪們的士氣稍微受挫，但不愧是邊軍，守住沙灘擋著箭，硬是不退。還不時還兩箭過來，射在了高大的木寨墻上。</br> 后面又是三艘船同時沖上了沙灘來，三船流寇不斷地跳上岸。</br> 趴地兔等人舉起了手弩，對準那群剛上岸的人就是一輪亂射。不少流寇中箭倒下，有人還沒來得及下船，直接掉進了河里，濺起巨大的水花。</br> 但更多的船只也靠了過來。</br> 馮雋從寨墻上面探出個頭去看，正巧一名流寇射了一箭過來，箭矢“噗”地一聲，射在了馮雋的頭上，這一下可把他嚇壞了，但卻沒感覺到疼痛。</br> 這才想起來，自己頭上戴著個白帽子呢，這帽子是用藤條編制而成，仿佛藤甲兵的頭盔，防御力相當出色呢。</br> “放箭，繼續放箭，別射那些拿著盾牌的邊軍了。”馮雋大吼起來：“射那些船上的，劃著船過來的家伙。”</br> 大量的箭矢對著船只飛去。</br> 流寇舉著盾牌、鍋蓋、木板、甚至厚厚的棉衣，用這些東西擋著箭矢，向著岸邊飛快地劃來，箭矢對他們的打擊效果并不太好。</br> 白鳶不禁想起了兩三年前，不沾泥第一次攻打馮原鎮的時候，梁世賢找高家村借了幾百張彩色的大弓，射出去一片歪不拉嘰，沒啥威力的箭矢，就把不沾泥部嚇得心生怯意，只想著逃跑了。</br> 但是事過境遷！如今的流寇已經成長了，不是隨便射些箭就能擋得住的。</br> 白鳶心中也不禁暗嘆：我方并沒有太多的優勢啊，只憑著合陽縣的民團，這碼頭不好守。</br> 就在他盤算著該怎么辦的時候。</br> 趴地兔頭盔上插著一只箭，弓著腰，跑到了大炮旁邊，對著白鳶叫道：“白先生，敵軍已靠近，我們的大炮用不了吧？”</br> 白鳶：“是的，用不了了。”</br> “那炸藥包，本兔借用一下。”趴地兔拿了一個大炮用的火藥包，插上火繩，然后把火繩點燃起來，對著沙灘上猛地一甩，那炸藥包刷地一下，滾到了一群舉著盾牌的邊軍腳下。</br> 邊軍們：“……”</br> 白鳶：“咦？還能這樣？”</br> 火繩燒完！</br> “轟！”</br> 火藥包炸了。</br> 這火藥包里面并沒有混著小鐵珠，也沒有鐵皮包裹，不是開花彈，所以它的殺傷力是很有限的，但它在邊軍們腳邊爆炸，卻足以將邊軍的陣形給打亂了。</br> 煙塵滾滾而起，邊軍一片混亂，盾牌都歪開了。</br> 民團的人趁機一波箭雨，對著那爆炸的煙霧射了進去，只聽到煙霧里響起一陣慘叫，有人從煙霧里沖了出來，身上還插著好幾只箭矢，有人則向后退卻，噗通一聲翻落進了黃河。</br> 趴地兔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果然，只有靠著本兔爺才能打開局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