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了新茶的肖天一臉莫名地眨了眨眼。
    慕炎點了點頭，“就是他。”
    君凌汐又打量了肖天一番，正色問道：“你這兩天殺過生、食過葷嗎？”
    肖天雖然不明所以，還是想了想，道：“麻雀算不算？”
    他這兩天不能偷太多吃食，只好做了個彈弓，抓了兩只麻雀吃，可惜，烤麻雀雖然香，就是沒幾兩肉。
    “算！”君凌汐樂了。
    她就知道她沒猜錯，就是有人在偷偷殺生食葷，哼，母妃剛才還笑她！
    舞陽也笑了，她知道君凌汐還在為之前的事耿耿于懷。
    肖天看看君凌汐，又看看舞陽，依舊一頭霧水，心道：京城人果然都很怪！
    君凌汐心情不錯，看著肖天吃白饅頭有些點可憐，大方地說道：“你要吃點心嗎？我們那里還有些金絲棗泥糕和杏仁糕。”
    “君姑娘，你真是個大好人！”肖天的眼睛登時就亮了，連連點頭。
    君凌汐吩咐丫鬟去自家住的廂房取點心，然后又看向了慕炎，挺了挺胸膛正色道：“阿炎，我從小也是跟著父王學(xué)騎馬弓射的！”
    意思是，她也要一起幫著守寺。
    君凌汐本來還準(zhǔn)備了滿腹的話要用來說服慕炎，結(jié)果慕炎只給了一個字：
    “好。”
    慕炎應(yīng)得這么爽快，是因為簡王府知根知底，對于君凌汐的身手，他也了解，不比一般的男子差。現(xiàn)在也是特殊時期，能用的戰(zhàn)力都要用上。
    君凌汐小嘴微張，愣了愣后，笑了，笑靨如花，撫掌嘆道：“阿炎，要是你是我大哥就好了！緋緋真有眼光！”
    如果是大哥君然，肯定還要對著她嘰嘰歪歪一番，才勉強(qiáng)同意。
    幸好她把自己的弓箭也帶來了建寧寺！
    君凌汐興致勃勃地指著自己的兩個大丫鬟說：“她們倆的弓射也不錯，也能幫忙。”
    “行。”慕炎干脆地答應(yīng)了，覺得君凌汐真是會說話，蓁蓁當(dāng)然很有眼光。
    肖天驚訝地看了君凌汐一眼，原來她也認(rèn)識端木家的那個小冤大頭。
    看著正在興頭上的君凌汐，舞陽沒反對，她知道慕炎不是紙上談兵的人，既然應(yīng)了，應(yīng)該有把握，就由著君凌汐去了。
    “小西，本宮去陪母妃，你不用掛心，自己小心點。”舞陽一邊叮囑著，一邊順手把自己的平安符給君凌汐系上了。
    得償所愿的君凌汐乖得不得了，無論舞陽說什么，她就應(yīng)什么。
    君凌汐早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暗紫色的騎裝，背上弓箭后，英氣勃勃。送走舞陽后，她就看向了慕炎，“阿炎，接下來我做什么？是不是去墻頭防守？”
    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肖天已經(jīng)吃上了金絲棗泥糕，瞧君凌汐很想爬墻的樣子，心里再次感慨：小冤大頭認(rèn)識的姑娘家就是不一般啊。
    慕炎搖了搖頭：“小西，你跟著我就是了！”
    君凌汐更樂了。她聽大哥說過，慕炎從來不是那種干坐著的主帥，跟著他，自己肯定有用武之地！
    很快，寺門就加固完畢，所有人都各自去了自己的位置待命。
    門堵上了，所以連探子進(jìn)出也只能爬墻，探子們來來回回地匯報著最新的情況，隨著敵人越來越近，寺內(nèi)的空氣也越來越緊繃了。
    當(dāng)夜幕完全降下時，探子又來了：“他們已經(jīng)到寺外了。”
    肖天瞇了瞇眼，忽然睜眼道：“我覺得我的運氣好像沒倒霉到家。”
    現(xiàn)在吹的是南風(fēng)，他們關(guān)在這建寧寺中猶如甕中之鱉，本來最簡單的方式應(yīng)該是火攻，一把火燒了這里，一了百了，可以全部滅口。
    可是以現(xiàn)在的風(fēng)向，如果縱火的話，火只會往金家寨那伙人的方向蔓延，山中多樹木，這一燒起來，金家寨很有可能把自己人也給燒進(jìn)去。
    這個時候，能拖一時是一時，要是能拖到慕炎的援軍趕到，勝算又可以大上幾分。肖天在吸金力琢磨著。
    慕炎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錯了，是我運氣好。”
    慕炎做了個手勢，蒲姓小將立刻俯身聽命。
    慕炎吩咐了一句：“開場別太兇了。”
    蒲姓小將跟著慕炎也有段時間了，立刻意會，領(lǐng)命而去，肖天卻是一頭霧水。
    說話間，就聽寺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以及嘈雜的說話聲，越來越近，還有來人的火把照亮了寺外的天空……
    即便沒親眼看到，寺內(nèi)眾人也能判斷出來人的人數(shù)果然是不少。
    對方有千人，而他們這邊的武力還不到七十人，想想也知道這是一場雙方實力懸殊的戰(zhàn)斗。
    觀音殿內(nèi)，那些僧人都念起了佛經(jīng)，神色莊嚴(yán)，而那些普通香客則是惶惶不安，有的姑娘家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默默垂淚，甚至做好了為保清白只能自戕的心理準(zhǔn)備。
    “砰！”
    一聲如轟雷般的聲響突然在墻頭炸響，令得觀音殿內(nèi)的眾人都下意識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過，他們身在觀音殿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動靜，只能在心頭祈求佛祖的保佑。
    緊接著，又是十?dāng)?shù)聲“砰砰砰”的聲響此起彼伏地響起……
    不僅是這些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建寧寺外的山匪們亦然。
    此刻，寺外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近千人舉著火把與各式兵械聚集在大寧山上，從山頂一直蔓延到山腰，他們手中的火把幾乎將這座山照亮了一半。
    沖在最前方的十幾人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地上，每個人都是一槍斃命，每一具尸體上都留下了一個血窟窿，鮮血汩汩地自血窟窿中流出。
    鮮血和硝煙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這個變故發(fā)生得實在是太快了，讓原本沖在最前方的山匪都停下了腳步，一個個望著前方濃密的樹冠，不敢再往前，似乎那陰暗處藏著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我們被伏擊了！”
    “陷阱，這一定是陷阱！”
    “他們……用的到底是什么邪術(shù)？”
    “什么邪術(shù)？別丟人現(xiàn)眼了，這是火銃！”
    “……”
    前方的那些山匪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般，七嘴八舌地說著話，后方的山匪還看不到前面發(fā)生的一切，不知所以然。
    一個干瘦的青衣男子轉(zhuǎn)頭看向一個身材高大的虬髯胡，蹙眉道：“董應(yīng)，肖天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到了火銃，你看我們這次是不是應(yīng)該撤退比較妥當(dāng)？”
    董應(yīng)面沉如水，瞇眼盯著前方的建寧寺。
    此刻建寧寺的大門緊閉著，當(dāng)火銃發(fā)射聲停下后，里面就是一片死寂，若非寺內(nèi)還有火把的火光透了出來，幾乎讓人以為這是一座空寺。
    董應(yīng)瞇眼思忖了一下，斷然道：“穆老七，我看他們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穆老七想了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不錯，他們就算有火銃，應(yīng)該最多也就四五桿罷了，否則又怎么會只傷了十來人就停手，他們理應(yīng)乘勝追擊才對。”
    董應(yīng)的視線緩緩地自建寧寺方向收回，最后又落在前方那十幾具死氣沉沉的尸體上。
    他也是這樣想的！
    董應(yīng)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不過四五桿火銃，威力再強(qiáng)，也不足為懼，掀不起什么大的浪花。
    董應(yīng)冷聲道：“穆老七，我這就帶先鋒隊沖進(jìn)去！只要攻破寺門，區(qū)區(qū)幾桿火銃何足為懼！今天必須拿下肖天！”
    “砰！”
    他話音才落下，后方又傳來一聲震耳的火銃發(fā)射聲。
    三四丈外，一個灰衣青年的額心多了一個血窟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身旁的人驚得一下子倒退了好幾步。
    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上樹枝隨風(fēng)搖曳，似乎有一道人影閃過，跟著又淹沒在樹影中。
    從來都是這些山匪殺人，此刻他們卻覺得自己仿佛成了被狩獵的對象般，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喪命的對象。
    穆老七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道：“還是我?guī)诉M(jìn)去吧，我一定拿下肖天！”
    他忽然主動請纓與董應(yīng)相爭，當(dāng)然有自己的小算盤：進(jìn)去拿下肖天，是大功一件，留在寺外守著，不但無功，現(xiàn)在看來，還要冒莫大的危險。
    仿佛在驗證他的猜測般，又是兩記“砰砰”的重響，跟著，地上又多了兩具死不瞑目的尸體。
    穆老七瞇了瞇眼，眸色晦暗。
    他們?nèi)硕鄤荼姡退氵@次會損失一些人，肖天手里這區(qū)區(qū)的四五桿火銃也不可能殺光他們所有人。而且，等他拿下肖天，這些火銃也可以成為他的戰(zhàn)利品。
    “不行！”董應(yīng)立刻反對道，“穆老七，我們出發(fā)前早就說好的，這次你的人在外面守著，我?guī)诉M(jìn)去。”
    穆老七嗤笑了一聲：“董應(yīng)，此一時彼一時。誰也沒想到肖天弄到了火銃是不是？人啊，要懂得變通！”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穆老七，你這是壞了規(guī)矩！”董應(yīng)怒道。
    他哪里會眼睜睜地看著功勞從自己手邊溜走，難得肖天落單，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弄到了幫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幫手不會多。等肖天回了泰初寨，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機(jī)會就難了。
    “規(guī)矩可不是你一人說的！”
    董應(yīng)和穆老七直接吵開了，誰也不肯退。
    在這寂靜的夜晚，那些吵嚷聲隱約地隨著夜風(fēng)傳進(jìn)了寺廟內(nèi)。
    肖天挑了挑眉，神情古怪地看著慕炎，這位仁兄好像有點陰險。
    方才看了一盞茶功夫的好戲，肖天已經(jīng)看明白了，慕炎雖然只帶了五十人，但是他這五十人個個都是手持火銃的精銳，每個人的殺傷力都遠(yuǎn)非普通的士兵可以相比。
    起初，肖天還以為慕炎的手下既然有火銃這種神兵利器，應(yīng)該會一鼓作氣地把金家寨的人嚇走，沒想到慕炎竟像是吊著他們似的，意圖勾著他們往寺里來。
    此刻再回想之前慕炎吩咐屬下“開場別太兇”的那句話，肖天就覺得慕炎這個人焉壞焉壞的，慕炎應(yīng)該是在布一個局，還是一個很貪心的局。
    想著，肖天忽然就有些同情外面金家寨那些五大三粗的粗人了，他們這些人就知道直來直去，以人多取勝，不像慕炎這個京城人，肚子里彎彎繞繞的，奸猾得很。
    肖天摸著下巴，一不小心又想起了端木緋。話說，那丫頭知道她未婚夫是這種人嗎？將來過門后，不會是羊入虎口被他欺負(fù)吧？
    肖天一不小心思緒就有些發(fā)散，就聽寺外傳來震天的喊叫聲：
    “沖啊！”
    “兄弟們，我們一起上！”
    “誰拿下肖天，就賞黃金一千兩！”
    雜亂的腳步聲一起朝這邊而來，數(shù)以千計的喊殺聲重疊在一起，喊聲震天。
    “咚！”
    寺廟的大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與此同時，外面又響起了七八聲火銃發(fā)射聲。
    這時，慕炎忽然站起身來，肖天轉(zhuǎn)頭看向他，挑了挑眉。
    慕炎笑瞇瞇地拍了拍肖天的肩膀，“小天，接下來，該輪到你登場了！”
    “……”以為自己只負(fù)責(zé)看戲的肖天傻乎乎地眨了下眼，總覺得對方又笑得蔫壞蔫壞的。
    肖天忍不住為端木緋掬了把同情淚，只能站了起來，誰讓他現(xiàn)在和這位仁兄在一條船上呢！
    君凌汐目露期待之色，已經(jīng)摩拳擦掌了。該輪到他們上了是不是？
    “咚！咚！咚！”
    那道紅漆大門被外面的人反復(fù)撞著，一下比一下厲害，門栓在反復(fù)的沖撞下，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岌岌可危。
    “咚！”
    又是一聲巨響后，那道紅漆大門被外面的山匪合力撞開了。
    門外的董應(yīng)和穆老七面露喜色，彼此互看了一眼。
    他們一方面是高興建寧寺的大門終于被撞開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確認(rèn)了一件事，肖天果然是在裝腔作勢，他手里的火銃果然只有那么幾桿而已，所以到現(xiàn)在一共也就射殺了他們二十來號人。
    死二十來號人算什么，就算是死一百人，也不過是損失一成罷了，能拿下肖天就是大功，足以讓他們在金家寨的地位再上一層樓！
    而且，火銃是好東西，得拿下。
    若是能順便審出肖天到底在從何處弄到的火銃，說不定又是第二件大功！
    只是想想，董應(yīng)和穆老七就覺得心跳砰砰加快，目光灼灼。
    “兄弟們，給我沖！”
    兩人迫不及待地帶著手下的山匪氣勢洶洶地沖進(jìn)了大門，猶如決堤的洪水般轟然涌入。
    此刻，大雄寶殿前的空地早就空無一人，只剩下幾把椅子和一張方幾還放在那里，方幾上擺著兩盅涼茶和幾個空碟，有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董應(yīng)伸手在茶盅上摸了一把，道：“茶還有些溫，他們走了還不久。小的們，給我搜！”
    “是，將軍！”
    一伙山匪連忙領(lǐng)命，卻又被穆老七攔下了：“這么大的寺想找人怕是不容易，現(xiàn)在風(fēng)向變了，干脆燒寺把人逼出來吧！”
    “你不想要火銃了？”董應(yīng)嫌棄地看了穆老七一眼，覺得這個人真是蠢不可及。
    這要是放了火，把整個寺都燒了，火銃可就沒了。
    肖天弄到的這幾桿火銃看起來可比他們所知道的火銃厲害多了，輕便好用。他們金家寨也有百來把火銃，但都被分給了寨主的親信，他們甚至沒機(jī)會摸上一把，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金家寨的那些火銃看著沉重笨拙得很，人根本不可能帶著那種火銃在樹上穿行。
    要是他們能拿到肖天他們用的這種新型火銃，那以后可就發(fā)達(dá)了！
    穆老七也反應(yīng)了過來，點頭道：“董應(yīng)，你說的是。那就搜吧！我們兵分幾路搜！”
    這時，后方寺門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個男音：“將軍，要不要先把門關(guān)上，免得人趁亂逃了！”
    董應(yīng)一想有理，立刻就應(yīng)了：“快，關(guān)上大門！絕不能讓人逃了，哪怕是一只蒼蠅也不能飛出去！”
    “吱呀！”
    建寧寺的大門又關(guān)上了，一個小嘍啰用劍鞘替代了被撞斷的門栓。
    此刻，正躲在大雄寶殿中的肖天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轉(zhuǎn)頭朝身旁的慕炎看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慕炎像是要甕中捉鱉？
    所以方才那個喊著要關(guān)門的聲音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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