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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傻了

    旁邊的席子上,涵星已經(jīng)耐不住地站了起來,對著端木緋和李廷攸他們低聲抱怨道:“緋表妹,攸表哥,這里真是無聊死了。”
    她朝周圍看了半圈,噘了噘小嘴。這些人說來說去不都是在無病呻吟,一會兒詠梅之風骨,一會兒追憶古往今來的愛梅大家,一會兒又負手吟詩。
    端木緋和李廷攸深以為然,緊跟著也站起身來。
    而封炎一向婦唱夫隨,二話不說地跟在端木緋身旁,如影隨形。
    四人悄悄地朝另一邊的紅梅林去了。
    端木緋躡手躡腳,然而才走出一步,就看到一丈外的岑隱轉(zhuǎn)頭朝她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集了一瞬。
    端木緋反射性地對著岑隱露出討好的微笑,伸出食指壓在櫻唇上,做出“噓”的手指,笑得又乖又可愛,那神情似乎在說,勞煩岑公子替他們打個掩護。
    岑隱心里好笑,唇角也不禁翹了起來,神情柔和地飲著茶。
    這時,兩個小內(nèi)侍從馬車里取了紅泥小爐和茶具匆匆回來了,卻發(fā)現(xiàn)端木緋已經(jīng)跟著涵星、封炎他們走了,肩膀霎時就垮了下來。
    想要討好一下四姑娘,怎么就那么難呢!
    一聲長嘆還沒出口就消失在了冰冷的寒風中。
    端木緋根本就沒注意那兩個內(nèi)侍,歡歡喜喜地挽著涵星朝紅梅林那邊去了。
    這一大片梅林中,不僅有那些席地而坐的文人學子,也有在林中漫步賞梅的男女老少,那些個高門女眷大都以帷帽或面紗遮面,普通百姓自然不會這么講究,皆是布衣釵裙,素面朝天。
    今日正是雪后初晴,從湖岸的梅林向四周遙望,梅林、小橋、長堤、白塔上下全是一片粉妝玉砌,潔白的殘雪晶瑩而冷艷,散發(fā)著一種遺世獨立的空靈之美。
    不少人都是駐足而立,后方一位姑娘發(fā)出感慨的贊嘆聲:“上清湖雪景果然名不虛傳,不知道這西湖的斷橋殘雪又有多美。”
    聽到西湖,涵星心念一動,想到了靈隱寺,嘆氣道:“緋表妹,也不知道這回還能不能去靈隱寺,上次來江南時,我本來是要去靈隱寺的,偏偏那日正好得了風寒,沒去程,本來以為這次能去呢……”
    說話間,她猛地一轉(zhuǎn)頭,臉上的面紗隨之飄起,風一吹,面紗飛舞,梅枝搖曳,面紗的一角就被樹枝勾住了。
    涵星不耐煩地抬手扯了扯面紗,面紗牽動樹枝,引得樹枝搖晃,灑下片片晶瑩的雪花,簌簌作響……
    涵星連扯了兩下,都沒解下面紗,這邊的異動也引來周圍的游人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見狀,李廷攸大步朝涵星走來,正要抬手替她去解,就見涵星先他一步,很是不耐煩地把臉上的面紗直接摘了下來。
    “真是麻煩。”她嬌里嬌氣地抱怨著。
    那方粉色的面紗就這么掛在枝頭從半空中垂下,風一吹,它肆意地隨風飛舞著,面紗的一角在少女那精致如玉的臉頰上拂過,平添了一分柔媚與神秘。
    涵星的容貌有五六分像端木貴妃,快要及笄的少女容貌還沒完全長開,不及其母艷麗,卻有貴妃沒有的青春與朝氣,就像是一朵俏然綻放的紅玫瑰,嬌艷奪目。
    這種美與江南女子的含蓄婉約不同,朝氣蓬勃,在周圍那些戴著帷帽的女子中,顯得鶴立雞群。
    不少人都怔怔地望著她,目光中帶著一分驚艷,兩分興味。
    這位姑娘一看就不是江南女子。
    涵星是公主,自小就活在眾人的各種目光中,早就被看慣了,毫無所覺,繼續(xù)說著:“這面紗真麻煩,喝茶吃點心都不方便,還是這樣自在。”
    她呼出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變成了清晰的白氣。
    端木緋先是點頭,而后又搖頭,如涵星所說,戴著面紗各種不方便,但是——
    “面紗好歹擋風啊。”
    江南的寒風比京城還要寒冷刺骨,刮在臉上跟刀割似的。
    看著端木緋那副巴不得縮到斗篷里的樣子,涵星忍不住燦然一笑,小臉上看來神采飛揚,比那枝頭的朵朵紅梅還要嬌艷。
    李廷攸看著她,呆了一瞬。
    他很快回過神來,感覺到周圍朝這邊看來的目光似乎又多了不少,抬手默默地去解那方糾纏在梅枝上的面紗。
    “緋表妹,你怎么就這么怕冷?”涵星抬手點了點端木緋面紗后的鼻頭,取笑她,“明明紜表姐一點也不怕冷……”
    “那當然是因為……”端木緋神秘兮兮地說道,故意停頓了一下。
    說話間,封炎悄悄地往右挪了一步,替端木緋擋住了后方的西北風,唇角微微翹起,心道:阿辭也怕冷。
    在涵星好奇的目光中,端木緋煞有其事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把掌心湊到了涵星的跟前,“你看我的手相,我掌心的皮膚紅潤,水嫩飽滿,尤其是水星丘豐滿隆起,這說明我是嬌貴命。”
    “嬌貴命的人從小得雙親和家人寵愛,長大后也有貴人襄助……總而言之,就是運氣好。”
    端木緋沾沾自喜地說著,半真半假,封炎在一旁頻頻點頭,他的蓁蓁當然是嬌貴命。
    涵星聽端木緋理直氣壯地說她自己是嬌貴命,被逗樂了,笑得更歡快了,“緋表妹,你還會看手相啊!”
    她正要說讓端木緋幫她也看看手相,一方粉色的面紗忽然遞到了她跟前,面紗的一角還繡著一朵小巧精致的紅梅。
    她下意識地接過了面紗,順口道:“謝謝攸表哥。”
    涵星本來打算隨手把面紗往袖袋里一塞,可是在李廷攸那明亮的眼眸下,卻是不由自主戴回到了臉上。
    嗯,也不能讓攸表哥白替她撿是不是!她甜甜地想道,對著李廷攸嫣然一笑。
    這時,一個小廝打扮的小內(nèi)侍匆匆地來了,笑吟吟地對著幾位主子拱了拱手,道:“四……姑娘,封公子,端木四姑娘,老爺在找?guī)孜涣恕!?br/>     涵星與端木緋彼此吐了吐舌頭,俏皮又可愛。
    既然“偷溜”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就乖乖地跟著那個小內(nèi)侍回了白梅林那邊,閑庭信步,一邊賞梅,一邊說話。
    才剛走到的白梅林的入口,他們就發(fā)現(xiàn)皇帝那邊很是熱鬧,周邊又添了好幾張席子,以皇帝為中心圍了四五個學子。
    端木緋隨意地掃視了一番,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個穿竹青色直裰的舉子身上,動了動眉梢。
    這人看著有些眼熟……
    端木緋下意識地與封炎互看了一眼,兩人都還認得這個人,這正是他們在延光茶樓見過的舉子曾元節(jié)嗎?!
    曾元節(jié)正口若懸河地與皇帝說著話,雖然端木緋聽不到對方在說什么,可是從皇帝那含笑的表情也看得出他們應該是相談甚歡。
    端木緋一行人漸漸走近,便有幾句話隱約地隨風飄了過來:
    “大盛百載,盛在隆治,外攘夷燕,內(nèi)興功作……”
    “仰嘆帝之雄才大略,中興之功,功越百皇。”
    說來說去,又是這種老生長談的吹捧,真是無趣。端木緋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那兩個取了紅泥小爐的小內(nèi)侍一看端木緋回來了,樂了,其中一人熟練地開始給爐子添炭加火,另一個人殷勤地給端木緋擦了擦席子,又問道:“四姑娘,您要喝什么茶?”
    涵星還以為“四姑娘”叫的是自己,就順口答道:“龍井。”
    小內(nèi)侍僵了一瞬,又不能駁了四公主,只能再問端木緋道:“端木四姑娘,您呢?”他十分殷切地看著端木緋。
    龍井也不錯。端木緋也順口答了句:“龍井”。
    一丈外,曾元節(jié)還在高談闊論著,又贊頌了一番盛世繁華,整個人看來意氣風發(fā)。
    “我大盛先有弘武之治,再有宣隆盛世,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忽然他話鋒一轉(zhuǎn),把話頭直指岑隱,“小生久聞岑公子乃‘國之棟梁’,滿腹經(jīng)綸,不知道岑公子覺得慕見鐸是功臣亦或是罪臣?”
    說到“慕見鐸”,周圍霎時靜了一靜。
    無論是應天巡撫等當?shù)毓賳T,還是幾個學子都知道曾元節(jié)這是來者不善。
    在大盛歷史上,慕見鐸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
    他是太祖皇帝的兄弟,當年太祖皇帝急病過世后,他曾經(jīng)輔佐當時年僅八歲的太宗皇帝登基,鞏固了大盛江山,更曾為帶兵親征為大盛打下了西南地區(qū),助大足皇帝一統(tǒng)中原華夏。
    彼時慕見鐸被封為攝政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勢煊赫,朝中諸事都需先問攝政王的意思才能定奪,甚至于還把太宗皇帝的璽印都搬到他的親王府中收藏備用。
    慕見鐸的輝煌一直維持到了弘武十年,他隨駕秋獵時被野獸襲擊,坐騎受了刺激,將他甩下馬,摔斷了頸椎,當場斃命。
    慕見鐸薨了,年僅不惑之年,太宗皇帝下令將其厚葬,祔享太廟。
    人走茶涼,沒過幾年,慕見鐸的政敵便紛紛揭發(fā)其生前數(shù)十宗大逆之罪,太宗皇帝因此追奪慕見鐸一切封典,奪其爵位,查抄家業(yè),誅其黨羽,甚至于,毀墓掘尸。
    慕見鐸他生前雖然一度風光無限,可是死后卻是跌落塵埃,為人所詬病,太宗皇帝最終成就了弘武之治,是世人所稱頌的明主。
    “但聞岑公子高見!”
    曾元節(jié)微笑著對岑隱拱了拱手,眼神中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如今朝堂上宦臣當?shù)溃鈭D蠱惑皇上,他早就想著將來金榜題名時,要清君側(cè),正朝綱,在朝堂上大展拳腳,沒想到機會這么快就來臨了!
    一旁的禮部尚書和工部尚書飛快地彼此交換了一個無語的眼神,這個曾元節(jié)還真是無知者無畏,竟然敢假借慕見鐸來挑釁岑隱。
    歷史上,慕見鐸死得太過突然與離奇,不少人都暗中揣測著他的死許是太宗皇帝暗中策劃的。
    曾元節(jié)分明是在暗示岑隱以后也會如慕見鐸一般不得好死,遺臭萬年!
    至于那些個錦衣衛(wèi)、內(nèi)侍更是用一種看死人的眼光看著曾元節(jié)。這是讀書讀傻了吧?!
    相比曾元節(jié)的尖銳,岑隱顯得云淡風輕,手執(zhí)一杯梅花酒,漫不經(jīng)心地喝著杯中的梅花酒,優(yōu)雅得如同一貴公子。
    岑隱這是無言以對嗎?曾元節(jié)心中暗自得意,下巴微揚。
    文永聚來回看著岑隱和曾元節(jié),心里暗自為曾元節(jié)叫好。
    這是個機會,皇帝最近正好喜歡這些江南學子,由著他們當出頭鳥來挑釁一下岑隱正正好。
    文永聚唇角微勾,故意出聲對曾元節(jié)斥道:“曾公子,你這是請教還是質(zhì)問?請教自當先直抒胸臆,再請岑公子賜教。這若是質(zhì)問……這里還由不得你以下犯上!”
    文永聚這番話也是意味深長,聽著是在斥責曾元節(jié),但其實又隱約帶著一絲挑事的味道。
    周圍的氣氛微微繃緊,與曾元節(jié)同行的幾個學子悄悄地看著皇帝的臉色,見皇帝徑自飲茶,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心中皆是為曾元節(jié)叫好。
    像岑隱這種奸佞,就該在皇帝跟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這時,水壺里的水被燒得微微作響,水波翻騰,熱水已經(jīng)燒開了,看爐子的小內(nèi)侍連忙提起水壺為端木緋等人泡茶。
    端木緋瞇眼聞著茶香,看也沒看岑隱那邊。
    一個是鷹,一個是地上的蟲子,根本就沒有可比性,讓雄鷹去捉蟲子,這不是折辱了鷹嗎?!
    “小生當然是請教。”曾元節(jié)落落大方地笑了,侃侃而談,“慕見鐸在世時,代天子行使權(quán)力,獨擅威權(quán),任意黜陟,黨同伐異,僭越悖理,其罪狀不可枚舉。”
    曾元節(jié)這哪里是在細數(shù)慕見鐸的罪狀,分明是在暗指岑隱。
    三皇子慕祐景似笑非笑地看著曾元節(jié),坐壁上觀。
    他本來還覺得曾元節(jié)將來有可為,現(xiàn)在看,恐怕不好說。他不過一個舉人,就敢挑戰(zhàn)岑隱,實在是不自量力。
    “岑督主以為如何?”曾元節(jié)目露挑釁地看著岑隱,他倒要看看岑隱會如何應對。
    岑隱慢悠悠地把玩著手里小巧的酒杯,淡淡地反問道:“曾舉人,你覺得功過可相抵否?”
    “自是不能。”曾元節(jié)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功過若是能相抵,那功臣豈非能為所欲為了!”
    岑隱微微一笑,“功不能抵過,反之亦然。”
    岑隱看向了皇帝,對著皇帝抱拳道:“老爺以為如何?”
    皇帝心念一動,默默地咀嚼著岑隱的這句話,功不能抵過,反之亦然。
    也就說,過錯也不能掩蓋一個人的功勞。
    皇帝的眸子一點點地亮了起來,即便是皇帝還沒說話,在場的其他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皇帝認同了岑隱。
    禮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等京官心里皆是暗嘆:果然如此!
    自打三年前,千雅園宮變,岑隱及時借兵回來解了逼宮之危,這幾年,皇帝對岑隱的寵信已經(jīng)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而岑隱也恰恰能摸準皇帝的心思,句句說到皇帝的心頭上。
    這個曾元節(jié)今天得罪了岑隱,算是徹底毀了。
    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其他人,他只覺得這段時日心頭的郁結(jié)忽然就一掃而空了。
    是啊,便是他當年逼宮奪位有那么點過錯,他這些年來勤政治國,才建下這片盛世繁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功績!
    “好!”皇帝忍不住抬手連連撫掌,龍心大悅,“阿隱,你說的好!”
    還是阿隱說話做事最和他的心意。
    曾元節(jié)聞言,臉色登時變了,耳朵轟轟作響。怎么會這樣?!
    岑隱再也沒看曾元節(jié),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他又是勾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對著皇帝拱了拱手,“老爺過獎。”
    “曾元節(jié),”皇帝再看向曾元節(jié)時,表情就變得十分冷淡,不輕不重地說道,“你也不是七歲頑童了,朕今天送你一句話,這世上可不是非黑即白。”
    今日出游,皇帝是微服出游,一直是自稱“我”,這還是他第一次自稱“朕”,可見其不悅。
    “……”曾元節(jié)的嘴唇緊抿,面色煞白。
    他本來是想借著這個話題來點醒皇帝,讓皇帝認識到這些宦官都是些不學無術(shù)、只會玩弄權(quán)術(shù)之輩,也讓皇帝看到自己的才學,讓皇帝知道自己是棟梁之才,比這些宦臣更加值得重用。
    可沒想到,事與愿違,結(jié)果出了丑的人反而是他!
    皇帝都擺明站在岑隱這邊了,他還能說什么,他還能反駁什么?!
    曾元節(jié)只覺得周圍其他人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在他臉上,讓他覺得臉上生生地痛,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遭受這等奇恥大辱!
    曾元節(jié)自小就一帆風順,在老家被人稱為神童,十五歲中了秀才,隔年就中了舉人,這幾年,他在松風書院乃至姑蘇城都是風光無限,人人都稱他為“姑蘇第一才子”。
    自打皇帝南巡來姑蘇城后,他更是出盡了風頭,皇帝對他頗為寵信,一次次地召他去滄海林說話,連帶書院里的幾位先生都對他畢恭畢敬。
    直到今日,被岑隱當眾在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個巴掌,更讓他的幾個同窗也看了笑話。
    這個岑隱不過是一個絕了根的閹人,還意圖手掌朝局,像這種人史書上還少嗎?!
    便是皇帝一時寵信于他,等來日皇帝清醒過來,就會將這奸佞治罪,以后岑隱也只會為萬世所唾罵!
    他一個太監(jiān),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
    曾元節(ji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臉上才平靜下來,只是眼神幽深而陰鷙。
    他捧起身前的白瓷茶杯,對著幾步外的岑隱道:“岑……公子,小生敬你一杯!”
    說著,他站起身來,雙手恭敬地把茶杯呈向岑隱,壓抑著快要揚起的嘴角,打算借機把茶水灑在岑隱身上,以扳回一局。
    然而,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就有一個中年內(nèi)侍眼明手快地擋在他身前,不讓他再往前。
    “曾公子,人貴有自知之明,這茶也不是什么人能敬的!”中年內(nèi)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曾元節(jié)仿佛又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般,臉色更難看了。
    方才他也給皇帝敬過茶,是在皇帝頷首應了后,再由內(nèi)侍把茶呈上去的,因為對方是皇帝,他覺得理所當然。
    這個內(nèi)侍的意思是,他一個舉子,他堂堂天子門生,連給一個太監(jiān)敬茶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曾元節(jié)緊緊地捏著手里的茶杯,幾乎將它捏碎,心里長嘆了一口氣:
    哎。
    皇帝是一代名君,建下這片盛世江山,偏偏朝堂上出了宦官佞臣,禍亂朝堂。
    我輩學子,自當一心為國,與奸佞相抗,如今雖然是浮云蔽日,但是總一天會陰霾盡散,否極泰來!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氣氛沉凝。
    一旁的應天巡撫和孟知府心里也覺得岑隱囂張跋扈,暗暗地看了看兩位尚書的臉色,見他們都默默飲茶,也心里有數(shù)了。
    他們遠在江南,也素聞岑隱的威名,如今看來,也許傳言并未夸大……岑隱正在得勢之時。
    文敬之的心里同樣唏噓不已。
    他已經(jīng)好些年沒進京了,上一次進京述職時,還只聞岑振興之名,這才幾年,朝堂上就跟翻了天似的。
    想著,文敬之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端木緋,端木緋正在與涵星說話,還插朵紅梅到涵星的鬢角,兩個小姑娘說著說著就笑作一團。
    文敬之想起了女兒文詠蝶告訴自己的話,這位端木四姑娘不僅是首輔家的姑娘,而且還是岑隱的義妹,頗得岑隱的看重,以致錦衣衛(wèi)和內(nèi)侍們都對她另眼相看。
    “沙沙沙……”
    這時,陣陣寒風拂來,吹得枝頭的殘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不知不覺中,風勢似乎變得更強勁了,空氣也隨之更陰冷。
    皇帝也覺得有些冷了,隨手撣去衣袍上的落雪,道:“這附近可還有什么地方好逛的?”
    孟知府還沒回答,涵星就嬌聲提議道:“父親,我方才在紅梅林那邊賞雪,那里的雪景好,沿湖過去,還有小橋、堤壩、白塔……”
    看著小丫頭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皇帝不由哈哈大笑,右手的食指指向涵星的鼻頭晃了晃,“你這丫頭,就是坐不住,成天就想著出去玩。”
    皇帝似乎是在斥責涵星,但是那滿含笑意的語氣一聽就是父親對女兒的寵溺。
    涵星昂了昂下巴,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那理直氣壯的樣子似乎在說,我就是愛玩怎么了!
    “你這個丫頭啊。”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是一陣大笑。
    舒云在一旁看著,櫻唇在面紗后方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她不懂,父皇為何偏偏對涵星這丫頭另眼相看。
    剛剛是她先發(fā)現(xiàn)涵星、端木緋、封炎他們不見了,感覺這是個機會,父皇都沒發(fā)話,涵星就敢溜,這分明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因此,她借著皇帝贊頌那片紅梅林時,故作不經(jīng)意地說了,父皇果然因此不悅,她正想煽風點火,卻被岑隱搶了先機,岑隱三言兩語就哄住了父皇,讓父皇一笑置之。
    舒云的眼底漸漸浮現(xiàn)陰霾,其中混雜著嫉妒、不甘與憤憤。自己得了那么一樁婚事,依父皇對涵星的寵愛,她肯定會比自己嫁的好!
    這一次,皇帝倒是和舒云心有靈犀了,他正想著涵星的婚事,因此看著涵星和李廷攸的目光中就帶著一分戲謔與兩分寵愛。
    李廷攸不錯。
    家世、才學、品性和儀表都不錯,更重要的是,難得他還受得了自己這個四女兒嬌氣不講理的性子。而且,貴妃也覺得李廷攸不錯。
    嗯,還是趕緊把這門婚事定下算了,免得時間久了,這個嬌氣女兒把人給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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