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著舒建生老狐貍一樣的臉，所有的勇氣在他目光的倒映下仿佛都變成了笑話。不得不承認，這個成功的商人成功地抓住了我的軟肋，看樣子不光是舒顏，連他都仔細調查過我。
    我知道，買下我們咖啡廳的商鋪再把我們趕走其實對他來說不過是最正常的手段，如果他想，他有的是辦法讓我們咖啡廳關門大吉。畢竟在他這個商業大鱷面前，我不過是個小蝦米。
    我有些慌了，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可渾身卻涌起一陣無力感。如果舒建生真要對付我，我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如果讓我衡量舒夏和咖啡廳的重要性，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舒夏，但咖啡廳并不是完全屬于我的，它有堯瑤和羅素的心血，更有彭宇等十幾個員工的心血，如今咖啡廳剛剛走上正軌，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大好前景。如果在這個時候因為我的感情原因讓它倒閉，我該如何向這些為了咖啡廳奮斗過的朋友們交代？
    舒建生要對付的其實并不是我的事業，而是我的友情，他真的很了解我！我可以為了愛情放棄事業，但卻不能為了愛情自私地丟棄朋友們對我的信任！
    見我不說話，舒建生語氣平和了許多，道：“你是個有上進心也有能力的孩子，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我并不想這樣做。小盧，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可你卻看不清現實，你和小夏的差距不是你輕易可以彌補的，在這一點上，我堅持袁弘才是我最理想的人選。所以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考慮清楚我的建議，有了這一百萬，你的事業會得到更大的進步，你覺得呢？”
    我死死盯著他，木然道：“我覺得什么？你有給我選擇的權力么？”
    “我不需要你的選擇，我只要你的答案。”
    舒建生的話像一顆釘子，將我的愛情釘在了囚籠之中。我在進門之前曾想過許多種義正言辭無所畏懼地拒絕他的場景，可如今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舒建生只是一個小小的手段，就打消了我所有反抗的心思。
    我已經聽不清舒建生后面說了些什么，當我離開時，我看到一直安靜坐在房間角落里的袁弘，他平靜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在我看來充滿了勝利者的喜悅和對我的憐憫，貓哭耗子一樣的憐憫！
    我沒有接受舒建生的一百萬，并不是我可以抵擋金錢給我帶來的誘惑，而是我不想褻瀆我和舒夏的愛情，哪怕這愛情即將走到盡頭。
    是的，我終究還是敵不過舒建生的老謀深算，我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為了舒夏放棄和朋友們一起建立起來的咖啡廳，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咖啡廳關門的時候，我面對所有人質問的眼神，我就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
    回到客廳坐下，我假裝沒事對舒夏笑了笑，舒夏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悄悄問我什么事，我隨口說舒建生問我武隆分店村民鬧事的經過。舒夏眉頭微微皺了下，但應該沒有看出來，這讓我輕松了許多。
    坐在她的身邊，聞著她淡淡的發香，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心里卻很想哭，這種生生將愛情撕裂成兩半卻還要假裝平靜的感覺，我覺得比舒夏親口對我說不愛我了還讓我痛苦。
    但舒建生的威脅時時刻刻都在我腦海中徘徊，就像一把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我再不能對舒夏釋放出一絲愛意。
    味同嚼蠟一樣吃完晚飯，舒夏便和我一起跟奶奶告別，離開了別墅。路上我借口累了打開音樂仰躺在座椅上掩飾自己的沉默，舒夏似乎也有心事，并沒有注意到我的不對勁。
    這個時候回家還早，我不知道該如何渡過跟舒夏單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舒夏如果仔細觀察，一定能看出我的異樣，我不想被她再一次問起晚上的經過，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樣？我們誰也不是舒建生的對手。
    我相信舒夏知道真相絕不會同意跟我分手，但我不愿看到她為了維護我們的愛情失去太多，她能夠擁有的本來就不多。或許我的退出會讓她緩和跟家里的關系，畢竟舒建生還是關心她的，袁弘也是愛她的，也許舒建生說得對，那才是最適合舒夏的生活。
    拿出手機悄悄給羅素發了條信息，讓他趕緊給我回電話，不到一分鐘，羅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把手機放到耳邊，假裝不在意地喂了一聲，不管電話那頭兒的羅素說什么，不耐煩地回了句：“你他媽找我喝酒就沒個好事，老子受夠了夾在你和陳暮之間。什么？臥槽，我服了你了，等我二十分鐘，我盡快過來。”
    羅素被我的獨角戲說蒙逼了，傻傻地還沒反應過來，我就掛掉了電話。猶豫了一下，轉頭對舒夏道：“羅素那孫子又叫我去喝酒，我絕對是上輩子做了孽才遇上這樣的朋友。”
    舒夏無語地笑起來：“大哥不說二哥，我想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沒少折磨人家羅大少。那你去吧，這樣的時候他肯定不想有外人在場，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你把我放路邊我打車過去，你回去早點休息，我盡量早回來。”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
    拒絕了舒夏送我過去的要求，我在路邊下了車，目送她離開后這才抬手招了輛出租車，剛上車，羅素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你怎么回事啊？”
    我的心情瞬間沉重下來，剛才的演戲已經用去了我所有的力氣，悶聲道：“剛才說反了，我心情不好，出來陪我喝兩杯。”
    “地方？”羅素很干脆地沒有問原因，不過他應該能猜得到，除了感情，現在似乎真沒有能夠影響我心情的東西了。
    “就你們家樓下吧，我已經在出租車上了。”
    很快來到羅素他們小區，我們在經常去的一家大排檔坐下，羅素點了菜，我開口要了兩件啤酒。羅素見狀嚇了一跳：“前兩天剛喝了今天又來這么多，你這心情是夠不好的，不是，你跟舒夏不是和好了么？”
    我苦笑著搖搖頭，我并不是借酒消愁，這樣的愁哪里是酒能消掉的？我只是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對舒夏，所以只想一醉方休，這樣才能避免自己被她看穿。
    同樣，這件事我也不能告訴羅素，我想如果羅素知道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勸我就算不要咖啡廳也要跟舒夏在一起。可就算沒了咖啡廳，舒建生難道會放過我們？以后不管做什么，我想他都會用這次的方式來逼我。
    何況沒了咖啡廳，我將會重新回到一無所有的境地，那時的我拿什么來愛舒夏。我不想去否認，咖啡廳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給了我向舒夏表白的決心。
    羅素在我的沉默中啟開酒，沒有再問，經歷了感情的痛苦后他確實成熟了很多，至少知道有些煩惱是無法訴諸于語言的。
    我低頭看著酒杯，黃色的啤酒在酒杯中蕩漾著，讓我恍惚起來。僅僅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我又因為同樣的理由和羅素坐在一起喝酒，上一次我是被生活硬生生逼著選擇了一條自己不愿前往的道路，這一次還是一樣！我明知道身邊的道路充滿燦爛陽光，可我卻只能羨慕地看著，漸行漸遠……
    我想抬頭質問這個世界，為什么我的感情要如此坎坷！我愛韓溪的時候，我不得不跟她分手，我愛舒夏的時候，我又一次被迫離開她！
    我曾以為跟舒夏在一起會是我新生活的開始，我也一直在努力堅持，為此我放棄了過去，丟掉了曾經當做信仰的愛情，傷害了許多我在乎的人，可最終……我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圓圈，再一次回到了原點。
    我的四面八方都被圍上一堵墻，這墻讓我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光明，把我的一切都遮蔽在黑暗之中，無處逃脫。
    許久，我抬起頭來，看向遠方燈火輝煌的城市。我想，或許這座城市里并沒有我的快樂，它已經成為我希望的荒野，是時候離開了。
    我不想逃避，但逃避卻是此刻能讓我減少痛苦唯一的方式，就像我手里的酒。
    解決掉叫來的所有酒，我又一次喝吐了，不過我的大腦卻仍舊清醒，借口去上廁所，我一個人默默地站在大排檔外的壩子上，看著遠方，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下來。
    江對岸，那座亮著CBD燈光的寫字樓曾經掛滿了我和羅素在酒后的豪言壯志，而如今，我只能像一個逃兵一樣，悄悄地揮揮手，在心中跟它告別。
    再見了，這座城市里我所有的愛，再見了，這座城市里我所有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