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堯瑤緊緊地摟著胳膊,又被這么多人盯著,我心里一陣尷尬,努力從堯瑤懷里掙脫出來,我低聲問她:“那幫人什么來頭?”
堯瑤嘻嘻笑著,滿不在乎道:“畫協的,都不認識,不過好像有一個是畫協副主席。”
我聽了一陣咋舌,這么有來頭的人肯來給她捧場,堯瑤的老板肯定是花了大力氣的,這小丫頭也太不懂事了,居然扔下他們就跑過來了。我說她老板怎么一副要生吃了我的樣子呢。
見那幾人的目光還集中我和堯瑤身上,我對他們點點頭,笑了笑,壓低聲音對堯瑤說道:“知道畫協的還不趕緊去溜須拍馬,還想不想在這行混了?趕緊給我爬回去,待會兒有空了再聊。”
堯瑤一副不樂意的表情,但她顯然也知道輕重,又聽說我說得嚴厲,郁悶地哦了一聲,讓我自己先逛著,待會兒來找我。
等她走了,我松了口氣,自己隨意閑逛起來。
盡管經常自我標榜文藝青年,但我對繪畫真的一竅不通,還停留在只能分辨水墨山水、素描和油畫的階段,對于什么抽象派、印象派、野獸派,工筆、寫意完全是名字我熟,意思我不懂。
堯瑤的作品風格多變,以油畫為主,但也有一些工筆畫。曾經我開玩笑似的問她,她畫的東西明明比梵高啊莫奈啊那些人畫的像的多,為什么還賣不到人家的零頭,她用一句你希望我對牛彈琴么打消了我所有的好奇心。
逛了一圈,我最后看到一幅堯瑤最新的作品,是一幅油畫,名字叫《失衡的愛》,完成時間寫的是前幾天。這幅油畫用灰色、黑色、深藍等冷色調構織出一座空城,占據了整個畫面,甚至連天空都是陰冷的,整幅畫給人的感覺是冰冷、荒涼和堅硬的,唯獨在畫面的一個小角落,那座空城的一片廢墟下,畫了一叢淡綠色的小草。
不知為何,我深深陷入到這幅畫的意境之中,想要體會堯瑤所表達的意義,畫中的綠草,明明應該是象征著希望的,但失衡的愛這個名字卻是悲絕的,與希望南轅北轍。
而空城顯然并不只是用來襯托小草旺盛生命力的背景。
許久,我也沒能體會到其中意味,心中不由得有些煩躁,收回目光,我突然有了抽煙的欲望,于是掏出煙盒走到畫廊外面。
正在抽煙,我忽然看到幾輛車子停在了畫廊門前,其中一輛奔馳SUV有些眼熟,剛要去看車牌,下一刻我便看到舒夏從車上走了下來。
這讓我有些驚喜,那晚之后,我們兩天多沒見了,我倒是想聯系她,可后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她的手機和微信。
此刻的舒夏與那晚跟我喝酒聊天的女人有了些不同,一身合體套裙讓她顯得端莊而充滿氣勢,臉上的墨鏡則給人明顯的距離感,看到這樣的她,我才感覺到了那么一絲女總裁的味道。
隨行的車上下來一眾人,有年輕的也有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個個氣勢不凡,看樣子都是商界精英。
舒夏被這幫人圍繞著,如眾星捧月般,我看到她帶著墨鏡的臉四處環顧一圈,似乎是在我這停留了一下,但很快就轉回去,和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人并肩走向畫廊門口。
畫廊老板適時出現在門口,笑語相迎,將他們讓進畫廊。
我心中一僵,剛才那一刻,我基本可以斷定她認出了我,如果是的話,她為什么不理我?覺得不方便?可跟一個朋友打招呼,有時候只需要點點頭就可以了,什么情況會讓她覺得點頭都不方便?
原本以為前兩天不聯系是因為酒醉后同睡一張床導致的尷尬,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這樣。
我心中不由得一陣不舒服,有氣憤,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
“就知道你在這里打望美女。”胡思亂想中,身后突然傳來堯瑤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轉過頭瞪她一眼:“打望你個大頭鬼,沒看到我在思考人生么?”
堯瑤噘著嘴,一臉不屑:“就你盯著人家美女那豬哥樣還思考人生呢,用下半身思考吧?”
我一個爆栗敲在她腦門上:“沒大沒小的,反了你了還。怎么,忙完了?”
堯瑤瞇著眼睛,一副要用眼神殺死我架勢:“為了你我緊趕慢趕應付完那幫老大爺就跑來找你,你卻為了一個陌生女人打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我要跟你拼了!”說著便往我身上撲。
我忙用手壓住她的肩膀:“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你可是今天的主角,美女畫家,在大門口跟人打架成何體統?想上明天的頭條找別人去,我可不幫你炒作。”
好不容易穩住這小丫頭,我猶豫了一下,問她:“剛剛那幫人是來干嘛的?”
堯瑤沒好氣地看都不看我一眼,嘴上卻回答道:“還能干嘛,來送錢的冤大頭唄。”
我聞言笑了起來,剛剛在畫廊的電子屏上看到今天的畫展還有個作品拍賣環節,看來這幫人確實是來送錢的:“人家來送錢就算是你的衣食父母,怎么能這樣說話。”
堯瑤不屑地撇撇嘴,擺出一副藝術家清高的模樣:“附庸風雅的人而已,如果他們真的懂我的畫,白送給他們都成。”
這句話半真半假,不過我相信堯瑤確實看不上他們。
兩人站在門口閑聊了一會兒,堯瑤看看時間:“西西哥,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老板下令,今天我必須參加,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有些猶豫:“拍賣會是內部舉行吧?我去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誰還敢攔我么?”堯瑤一臉的霸氣,拉著我走進畫廊,我心中也挺好奇拍賣會究竟是什么樣子,就半推半就地跟她走了進去。
畫廊里面一般都有拍賣室,就是十幾張桌子圍繞著一個小小的舞臺,我們進來的時候拍賣室里已經坐滿了人,堯瑤拉著我在一個角落里坐下,說了聲去跟老板報到,不到一分鐘就跑回來了。
我都可以想到,她們老板對她應該也挺無奈的。
很快拍賣會就開始了,主持人說了一番套話,然后便在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今天的競拍作品,因為今天是堯瑤的畫展,所以競拍作品里以她的畫居多。
我看到桌子上還擺放著一臺平板電腦,拿起來發現里面是畫廊里所有作品的圖冊,在每一個競拍作品上,都做了標注。
里面堯瑤那幅《失衡的愛》并不參加拍賣。
畢竟不是正規拍賣場,拍賣會的流程沒有我想象中的嚴謹,下面的客人有說有笑的,臺上的展示還沒完,已經有人開始喊價了。
現在的拍賣會似乎都喜歡跟慈善拉上關系,這次也不例外,有了這樣的宣傳噱頭,底下的有錢人出手一般也都大方些,第一個喊價的就直接喊出了五萬購買堯瑤一幅名為《天臺姑娘》的油畫。
那幅畫看上去應該是抽象派畫法,反正我在畫里是既沒看到天臺,也沒看到姑娘,不知道那個老胖子是不是看出來了,著急搶下來。
有了開始,后面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我漸漸的失去了興趣,這拍賣會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好在桌子上有茶水點心,我和堯瑤說著話,也不覺得太無聊。
期間我一直在觀察舒夏,她就坐在離我不遠的位置,身邊還是那個陪她一起的高富帥,舒夏已經摘掉了墨鏡,兩人拿著平板看著,不時低語討論,看上去她心情不錯,不過一直沒有參與競拍,也沒有看過我這邊。
“好了,現在是我們本次拍賣會的最后一件競拍作品,來自美女畫家堯瑤的《印象?重慶》,這幅作品被市畫協副主席楊文忠先生評價為近十年來年輕畫者最優秀的作品……”拍賣會終于進入尾聲,主持人在大屏幕上調出堯瑤那幅畫,不吝溢美之詞夸贊著堯瑤的作品。
或許是因為這些褒獎之詞,也或許是名字跟重慶有關,這一次終于開始有人競價了,底價五萬,每次加價五千,很快價格就被喊到了九萬。
我看到舒夏終于抬起頭來,似乎產生了興趣。
價格繼續攀升,一路突破十萬,等到了十三萬,還有兩個人在競爭。
“十八萬!”當價格到了十四萬,舒夏突然開口,直接提了四萬。
要知道堯瑤現在雖然已經小有名氣了,但畢竟還年輕,作品收藏價值并不大,她現在的畫一幅一般最多六七萬,十八萬已經是將近翻了三倍。
場間頓時陷入沉默,過了半天,才有一個中年人笑道:“舒總來了幾回,這次終于有看上的作品,那我就不奪人所好了。”
另外一個競拍者也立刻表達出同樣的態度,看起來很給舒夏面子。
舒夏對兩人客氣地點點頭,接著站起身來,拿著手中的平板對畫廊老板說道:“我有一個條件,我希望能用同樣的價格買下這幅畫。”
眾人聞言望向她手中的平板,因為角度合適,我和堯瑤都看清楚了,她指的正是那幅《失衡的愛》。
畫廊老板聽到這話,一張大餅臉笑成了橢圓形,忙不迭地答應,三十六萬賣出堯瑤兩幅畫,估計這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
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一個聲音打碎了他的夢。
“我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