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乖巧地照她的話做,溫溫的熱量熨燙著小腹,確實舒服多了。她躺著,借著屋里不亮又足夠看得清楚的燈光,默默地注視著言蹊。
    她剛從外面回來的緣故,妝容還沒有卸掉,明艷動人,眼眉嘴角自然地帶點溫柔的笑意。
    “今天考試的時候就來了？”言蹊又想到安之初潮的時候就趕上中考，考完卷子也是累得脫力。
    “不是，到家才來的?！卑仓?xì)聲說道。
    “那還好?！毖怎杼秩嗔巳嗨念^發(fā),“考得怎么樣？”
    “應(yīng)該可以進(jìn)初賽的?！卑仓f。
    言蹊唇角的笑意加深，“很厲害。”
    “快睡吧？不舒服就早點睡?！毖怎枵f完站起身來。
    安之聽她說這句話好像要走了的意思，禁不住叫了一句：“姨姨！”
    “嗯？”言蹊回頭。
    安之半直起身來,望著言蹊,滿腔話語問不出口。
    其實什么都不用問，她也已經(jīng)都知道了。或許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會有這天的到來。
    她的姨姨,終究是要被別人追走的。時光已經(jīng)算厚待她,給了她這么多年陪伴的記憶。
    “你......開心嗎？”安之喃喃地問。
    言蹊略疑惑地看著她：“怎么突然問這么奇怪的問題？”她坐回去。
    “就,就想知道?！卑仓哪樤诒桓C里像一朵小小的梔子花,眼眸的光像晨星，微微的,晶瑩的。
    言蹊歪頭想想，“我并沒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彼焓掷砝硭念~發(fā)。
    安之抿了抿唇,不再說話了。言蹊也不說話了。
    屋子里一陣沉默,只有燈光靜靜的陪伴著她們。
    “你......”言蹊不知道怎么開口問安之和許嘉爾的情況，她只能嘗試著開口，“好像蒙蒙回去她家鄉(xiāng)后，你們就沒聯(lián)系了？”
    “嗯，好像她換了電話號碼，也不知道她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希望她一切都好吧?！卑仓氲竭€是有些傷心。
    “嗯，”言蹊輕聲道：“其實你，你在學(xué)校有要好的同學(xué)也可以請她，他們來家里玩的。”
    安之眨眨眼，“好的?！?br/>     言蹊內(nèi)心長出一口氣，“快睡吧，來躺下吧。”她給安之拉好棉被，“要你的兔子公仔嗎？”
    “已經(jīng)在我被窩了，”安之酒窩陷下去，笑得甜甜的。
    言蹊低笑一聲，“我應(yīng)該早就知道的?！彼桨仓_邊把被子給她塞好，“不要亂踢被子?！?br/>     安之的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姨姨，你能不能等我睡著再走?！?br/>     言蹊點頭，“好的。”
    安之閉上眼睛，摟住兔子公仔，小腹也暖暖的，言蹊也在旁邊陪著她。可是她有些想哭，但她不敢，怕被她發(fā)現(xiàn)。言蹊的目光正在凝視著她，那是什么樣的目光呢。她的手像以前哄她睡覺一樣，輕柔地?fù)崦念^頂。
    她的心又軟又澀，強力控制自己的眼皮不動，呼吸放慢，就讓言蹊以為她睡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應(yīng)該是言蹊認(rèn)為她睡著了，她繼續(xù)摸摸她的頭發(fā)，輕輕地起身，帶上門。
    安之這時才睜開眼睛，兩滴淚珠從眼邊滾落下來。
    五月，春意漸濃，但是邶城依舊還是陰冷的天氣多。安之在一個陰雨天的周六去邶城理工大學(xué)找言以西。言以西聽了她要競賽，找出了幾本適合她的書給她看。
    言以西在理工大學(xué)做研究，今年開始帶研究生，學(xué)校給他一間三室一廳的公寓，清雅干凈，在校園內(nèi)環(huán)境也幽靜，柳依依便搬過來住。兩人自從二月底旅行結(jié)婚，在北歐游玩了一個月，最近彼此剛剛恢復(fù)上班。
    安之到的時候柳依依也在，而言以西剛好要出門，他把書給安之，說：“可以了解一下，不要太大壓力，就當(dāng)玩一玩?！?br/>     柳依依在旁邊看著那幾本大部頭感覺頭頂都要炸了。這一大一小還就交談起來了。
    “好了好了，趕緊出門。小安之好不容易周末，你不要啰嗦了。”柳依依催她。
    言以西笑笑，很自然地抬手摸了下頭，柳依依臉頰微熱，媚眼嬌嗔了他一眼。
    安之看著他們翹起唇角笑，又有些黯然。
    這就是互相喜歡的人的樣子么？眼底眉梢都是掩蓋不住的愛意，旁若無人的，根本無法掩飾的。
    言蹊和那個男人相處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最近安之的心經(jīng)常刺痛，想到這點，更是酸澀難忍。
    柳依依送言以西出門，回來見一個少女坐在沙發(fā)，眉心若蹙，一臉寂寥的神色。那神色，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能夠流露出來的。
    柳依依心神一動，笑道：“小安之，今天周末，跟阿姨出去逛街如何？”
    安之回過神，擠出笑：“不要啦，我還得回家復(fù)習(xí)功課?！?br/>     “多無聊吧，好吧，不出去，那跟阿姨聊聊天，也不著急回去。哪，有男朋友沒有？”
    “我們小安之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男生追吧？”
    安之撓撓臉：“沒有......”
    她有疑問放在心底很久了，再不說出來就要打結(jié)了：“柳阿姨，嗯，二舅媽。”
    柳依依“哈哈”笑起來：“小安之乖，有事要問我嗎？”
    安之抿了抿酒窩：“那個...和姨姨談戀愛的那個人怎么樣？”
    柳依依看著她，笑意微斂。
    安之有點局促，“就他們相處得還好嗎？”
    柳依依答道：“那男的物質(zhì)條件一般，但人還不錯。言小五對他.....”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安之的表情。她能夠看到少女明顯緊張得很，手指一直在拽著衣角，卷啊卷的。
    她決定求證一下，說：“言小五應(yīng)該挺喜歡他的?！惫P趣閣
    她看到安之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黯然地低下了頭。柳依依認(rèn)為她幾乎就要哭了。
    “你，你這是......”
    柳依依瞬間閃過無數(shù)的念頭，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能是因為安之的身世關(guān)系，她太依賴言蹊了，所以害怕言蹊談戀愛。
    柳依依早就注意到安之的眼神和情緒，她也是暗戀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她也是在國外生活過現(xiàn)在也經(jīng)常飛國外的人，同性之間那點隱秘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柳依依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安之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
    “我知道了?！彼宋亲印?br/>     柳依依一輩子能言善語，這個時候卻第一次卡殼，“你這是何苦呢？”
    安之抹著眼淚。柳依依有點慌：“我不是說你不能喜歡女生啊，只是，你喜歡誰不好呢，偏偏......”
    安之咬了咬唇，哭道：“我也知道我并不應(yīng)該的，我也知道的...我.....”她到底還小，還未嘗到愛情的甜蜜，就嘗到愛情的苦澀。還沒有享受到愛情的兩情相悅，就必須得適應(yīng)愛情的求而不得。還不懂得愛情是可以坦坦率率接受旁人祝福的，就知道了她這份愛是不受理解甚至還會被人唾棄的。
    柳依依被她哭得心疼，坐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本來還想說：“可能你還小，等過一陣子等你大了，見多一些人，經(jīng)歷多一些事，你就會想開了，就不會喜歡你現(xiàn)在喜歡的人了。”
    但她說不出口。
    沒有人比她更能懂得暗戀一個不可能的人的苦了。
    她差不多安之這個年紀(jì)愛上言以西，之后出國這么多年，最后還是愛著言以西。
    她不能這么說。她說不出口。
    安之哭了好一會兒，完全停不下來，還在慢慢抽噎。
    “其實，你姨姨跟那個廖承宇也沒進(jìn)展那么快啦，他們還在磨合中?！绷酪勒f完就想咬自己的舌頭，說這個是讓安之抱有不該有的盼望嗎？
    “但，言小五不是...而且，她可能把你只是當(dāng).....”柳依依一生能言善辯，現(xiàn)在磕磕絆絆說得十分辛苦。
    “我知道。”安之眼淚汩汩，晶瑩地流下來。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卑仓馈?br/>     “我也不能讓她知道。”
    這個是她的本分，也是她必須要做到的底線。
    等安之走了之后，柳依依久久不能回神。她長吁短嘆，心情難過得不得了。
    “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哎，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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