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程(101)
從燈火輝煌的大別墅,到山腳下的茅草屋。對孩子來說,這個變化挺大的。要是驟然改變之下,孩子未必適應(yīng)。可這一路顛簸,在馬車上過夜的是常有,如今有了這么個地方,孩子滿眼都是新奇。一路顛簸真的累的,晚上吃了一碗蛋羹,喝了幾口粥幾口菜,洗了個澡,根本不用哄就這么睡了。
槐子和楊子都在這邊的院子,在堂屋的西面那間屋子里。
小道和栓子跟巴哥和方云去隔壁院子里住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初來乍到的,還是湊在一塊更安全些。
夜里的小村子安靜的很,燥熱退去,除了偶爾的狗吠之聲,再沒別的聲響了。
林雨桐給孩子蓋了肚子,也這么躺平了。本來想說點什么的,這會子也困了。
四爺看桐桐,桐桐已經(jīng)靠著自己睡著了。他睜著眼睛,將她的頭發(fā)扒拉順,借著月光看她的臉。
瘦了!瘦的顴骨都起來了。這一路顛簸,顧著這個顧著那個,吃不好睡不好的,瘦的剩下一把骨頭了。
什么時候遭過這個罪呀?
摸了摸身下,身下是褥子沒錯,可褥子下面是草席子,腳不能伸到褥子外面,要不然草席子揦腳。枕頭還沒有,就是把衣服疊起來先這么枕著。
這么著脖子不舒坦。
他轉(zhuǎn)身,拉了枕巾鋪在胳膊上,叫桐桐枕在他的胳膊上算了。天熱,人挨著人,肉挨著肉,最愛出汗。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就只能先墊一塊毛巾算了。
換了環(huán)境,本來有點睡不著的,結(jié)果桐桐一挨著他,腦子還轉(zhuǎn)著總想想點什么的,可調(diào)整了個姿勢,轉(zhuǎn)臉就睡著了。
農(nóng)村這地方,又緊靠山林,早起可太熱鬧了。先是雞叫聲,早早的就有公雞打鳴。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喔喔喔的沒怎么停下來呢。遠(yuǎn)處的山林里,鳥雀好似都醒了。嘰嘰喳喳的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
桐桐一睜眼,迷蒙了一瞬,就瞬間清醒了。
四爺還沒醒,孩子也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酣。
外面有輕微的響動,該是槐子也起來了。
桐桐悄悄的坐起來,昨兒的衣服沒法穿了,汗?jié)裰筮€沒洗呢。
她起身去翻行禮箱,很多衣裳就沒法拿出來穿了。翻了一身粗布的衣裳,換上。光腳穿著偏袋的鞋子,把頭發(fā)梳起來盤上去用手絹包了。這才出去刷牙洗臉。
槐子也才起來,正四下里看院墻,看院子里有沒有別的痕跡,見桐桐出來了,就朝外指了指。
哦哦哦!去外面洗漱是吧?
打開門,家家戶戶的門幾乎都開著。有大人吆喝孩子的聲音,有正牽著牛往出走的漢子,還有正端著盆子往水邊去的女人。
大部分的人,見了林雨桐還都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朝邊上讓讓,不好搭話。
林雨桐跟著端著盆子的女人,對方腳步慢了一點,大著膽子問:“東家……是要水吧,回頭我叫我家憨娃給您送兩擔(dān)水去。”
“沒事,我先去瞧瞧。”
這女人就指了指從巷子中間流過的河,“這原本從山上下來是一大股水,后來,咱楊家的老祖宗在這里落戶,就在村子最里面……瞧,就是那兒……”這婦人指著,“水從山上下來,在咱們村這一段是特別干凈的,河道里都是石頭……再往下游就不行了,就是鎮(zhèn)子上,那都不如咱們這里的水干凈。這一下來,過了農(nóng)田那一片,在要進(jìn)村子的地方,咱家老祖宗在那里修了池子,都是用石頭砌的……吃水都去那里挑。洗菜淘米也去那兒。洗衣服就在各家門口就行的。但那邊有大樹遮擋,涼快。地方又寬,可多的錘衣石,所以,要圖熱鬧,也都還喜歡去那一片……”
果然,前面一片,聚集著不少的人。池子邊是打水的人,池子的下游,許多人各忙各的。池子里的水始終滿滿當(dāng)當(dāng),水溢出來流下來,下游就在河道里擠著,洗漱的洗漱,洗衣的洗衣,男男女女說笑聲響成一片。
林雨桐一過來,都不言語了。
這要是不能跟當(dāng)?shù)厝巳谌胍惑w,住著也別扭。
到了跟前了,有人主動打招呼,“林先生起了?”
林雨桐認(rèn)識這婦人,這是楊先河的親大嫂,他哥嫂侄兒都在村里住,他老娘還活著呢,跟著大哥大嫂過活。昨兒在那邊的時候,這婦人就幫了許多忙。
“楊大嫂。”林雨桐從上面跳下去,“起的晚了,咱這村里,環(huán)境是真好!睡的可踏實了。”說著話,就掬起一捧水漱口,然后洗臉。起身隨便的一甩,然后四下里看,“咱這村里,真是一塊寶地。”
夸人家嘛!楊家在此地繁衍生息數(shù)百年了,都愛聽這個話。
于是,就有牽著牛在邊上飲牛的老漢說話了,前八百年后五百載的說這個村子的由來,這樣的話村里的后生都知道,但在沒有消遣的東西時,這樣的故事是百聽不厭的。
這老漢是楊九叔,瘦干癟的老漢一個,敞著褂子,穿著草鞋,瞅著旱煙,語氣不緊不慢的說著。有人在跟著聽,有人在低語,該忙活的人手里也沒停。因為陌生人到來的不自在,瞬間沒了。
林雨桐耐心的聽著,坐在邊上的大石頭上幫一大娘擇韭菜。
楊先河來的時候就見這位傳說中厲害到人見人怕的林先生,跟村婦似得,聽老人說古聽的挺入迷。九叔可太能扯了,這一說開,沒有半天的工夫,他那一套說辭是說不完的。因此,遠(yuǎn)遠(yuǎn)的他先打招呼,“九叔,不割草喂牛了呀?嬸子可在院里吆喝了。”
哎喲!忘了!
這老漢!一群人都哄笑起來。
林雨桐就跟著笑,然后喊:“九叔,今晚上殺豬入伙,跟九嬸早早的來呀!您老今兒可沒說完呢,老吊著我可不行。我給您打老酒,今晚上我必須得聽完了。”
“殺豬呀!給我剩個豬尿泡!”
這玩意治療尿遺。
桐桐就笑,“給您留著,另外給您開副藥,咱村又不缺藥材,您擱家里自己抓藥就把病治了。”
那感情好!
老漢牽著牛,忙去了。
楊先河這才過去漱口洗臉,然后問林雨桐,“林先生呀,不是請客嘛,不得準(zhǔn)備呀!”
林雨桐順勢就起身了,吆喝在這一片的人,“晚上都過去,村里的人都去,不去我還不高興。大娘嬸子們要是不忙,早點過去幫我拾掇拾掇……”
這個應(yīng)那個也應(yīng)著。
她放下手里的韭菜要走,結(jié)果手里又被塞了一大把擇好的韭菜,是這位白白凈凈的大娘,“家里的韭菜,吃不了。這個時候的味道不咋好,但能添個菜。”
成!她順勢在水池邊洗了,拿著就跟楊先河往回走。
楊先河就笑,“林先生叫我很意外。”
林雨桐哈哈就笑,“別林先生林先生的叫了,叫我小林就行。在村里住,我覺得很親切……”是真的很親切!很奇怪的感覺,不管是做四福晉還是六福晉的時候,那都是煌煌皇家,何等尊貴。自是沒過過現(xiàn)在這種日子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她住在這里,竟然格外的安心。好似這樣的日子也能安之若怡。
但解釋起來卻不奇怪,“我們倆本就是小山溝里出來的。在鄉(xiāng)下長到成年才離開的,外面再繁華,可日子惶惶,到底不如這里寧靜。跟外面比起來,這里像是世外桃源。”
這話也是真的!所以說四爺選的地方好呢。在滬市、在京城、在膠州、在泉城,見過太多的愴痛,便是到了豫省也一樣,到處都在追捕G黨。可到了秦省,這里卻安然很多。楊先河必是D內(nèi)同志,從他身上的平和可以看出來,這里的政治環(huán)境尚可。
又選了這么一個鎮(zhèn)子一個村子,把外面的喧囂和混亂都阻擋在外了。
此刻,男人們下地干活了,大點的孩子都被當(dāng)娘的攆去了,麥子快熟了,山里的鳥雀下來找食吃。只田里的那些稻草人是不成的,大些的得滿麥田的攆雀兒去了。小些的孩子滿村子的撒歡,這里竄到那里,呼朋引伴的。
這家門口臥著個大黃狗,那家是個黑狗。狗狗們聞見了陌生人的味道,少不了警醒的聞聞,然后蹭的站起來,嗚嗚的發(fā)出警告聲。
三五歲的小豆丁立馬呵斥了大狗狗,轉(zhuǎn)頭又趕著鴨和鵝下河游泳去了。
帶著楊先河回來,這一進(jìn)門,把鄰居家跑來的蘆花雞嚇的撲騰著翅膀要飛。這翅膀撲棱棱的,閃起來的土直往人臉上鋪!雞毛、塵土,這個勁兒剛過去,再低頭一看,院子里還遺留了幾點雞屎。才說看看掃帚在哪,這一抬眼,就看見長平已經(jīng)起了,拿著半拉子窩頭,坐在小板凳上,把饅頭搓成碎屑,全都撒到地上,認(rèn)真的去喂跑來找食的的一群小雞仔子。這些小雞還不是一家的,有些是毛茸茸的小雞,夾著半大的雞娃子。長到雞娃子大的小雞就變得刁鉆的很,伸著脖子從長平手里的窩窩頭上往下啄著吃。長平把窩窩頭舉得高高的,嘴里嚷著,“讓開……一起吃……不搶……”
這孩子,起床了不要大人管,一個人不哭不鬧的跟一群小雞崽子玩的很高興。
當(dāng)媽的一回來,他就邀功,“媽……我喂雞……”
那你可太能干了!用自家的糧食喂別人家的雞,再沒有比你更能干的孩子了。
聽到說話聲,方云從廚房出來,巴哥和四爺從后院轉(zhuǎn)出來。楊子拿著掃帚從屋里出來,看見滿地的雞屎又重新去清掃。墻根柴草棚子下面,小道和槐子在劈柴,栓子從柴火里抽了一些能用的荊棘條出來,像是要編筐子。
都忙忙碌碌的,正經(jīng)的過起日子的樣子。
四爺見楊先河過來了,就打招呼,叫對方過來坐,這才道:“咱們的機器還在童關(guān)車站壓著呢,村里要是有能暫時放置這些的東西,就得先把東西運回來。”
楊先河先看巴哥,然后才道:“今兒就能組織人,明兒就能出發(fā)。但是路上不是很方便,按照時間上算,至少得十天的時間。”
十天就十天,再著急不在乎多那么幾天少那么幾天的。
四爺又看桐桐,桐桐領(lǐng)會這個意思,去了屋里,出來的時候就多了一張支票,“這是財政部開出來的支票……”她直接遞給巴哥,“錢得提出來,盡量換成真金白銀或是……物資。”
除了給了翠山這么一個地方,四爺hi從張橋那里爭取來一部分資金。
這資金不多,但電廠籌建這個是少不了的。
巴哥接過來了,然后遞給楊先河,“先辦這個事。”
楊先河接過來一看,愕然了一瞬,這么多呀!他忙道:“我今兒就去辦,晚上就回來。”說著,就急著要走。
方云從廚房探出頭來,“老楊,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這么多錢,拿到手里咬手。
他走了,卻打發(fā)了一個叫憨娃的小伙子來,“林先生,您是要買豬嗎?”
對對對!林雨桐起身,趕緊過來,“周圍能買到嗎?”
“鎮(zhèn)子上有肉鋪子,您要是要,我去一趟給說一聲,叫他們把豬弄來,在咱們村宰,豬血啥的不拋費……”
小道拿了兩塊餅子,“我跟你去,調(diào)料啥的不得買呀!”
桐桐就喊:“錢在屋里的抽屜里,你自己拿。”
小道將餅子塞給憨娃一塊,憨娃也不客氣,拿著就往嘴里塞著,等著小道出來,他帶路,兩人忙去了。
桐桐看把粥吃的滿臉都是的長平,“慢些,不著急,咱們來了,輕易就不走了,慢慢吃,不趕路。”
長平問說,“不回家了?”
孩子記憶里的家還是那個家吧。
“這就是家了!”桐桐指了指外面,“瞧,咱家沒有河,但是這里有河。”
四爺就笑,“吃完帶你去學(xué)游泳,行嗎?”
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游泳,但是還是點頭。
流經(jīng)村里的河是極其淺的,站進(jìn)去,也就到人膝蓋那個位置。對于長平這么大的孩子來說,這么深的水面,學(xué)游泳剛好。但水是流動的,反而不好。
進(jìn)村的時候兩邊沖出兩個不小的水坑來。雖然能看清河床下的石塊,但昨兒進(jìn)村的時候見有小伙子在里面撲騰,想來深度應(yīng)該還行。
難得有這么輕松的日子,一吃了飯桐桐就催著四爺帶孩子去了。有水的地方,沒有比學(xué)會游泳更安全的了。
槐子和小道會游,連巴哥也會。只栓子和楊子不會,四爺都帶著去了。
等人走了,方云才低聲道,“那我以后可得小心,我不會游水。”
“不會就學(xué)呀!我會,等到半夜里,我?guī)闳ィ医棠悖疃喟雮€月,絕對能學(xué)會。不說游的多好,但是掉水里肯定淹不死。”
方云連忙道:“半夜……會不會叫人看見。”
咱悄悄的,誰看呀?再說了,弄個褂子穿上,再穿個大褲衩,能看見什么呀!
方云便笑起來了,“回頭要不要問問村里的女人,我不信離河這么近,她們都不下水。肯定有洗漱的地方,打聽打聽再說。”
也行!
方云又低聲道,“我瘦了,褂子可寬了,到水里怕是要上擁的,咱做兩件窄的?”
行!怎么都行!很顯然,到了這里,連方云從心態(tài)上,都顯得更輕松了。
晌午天更熱起來了,家里就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客人。都是一些婦人。
知道這邊要待客,又是請村里人都來吃的,那想交往的人家,提前就得過來打個招呼。畢竟嘛,如今村里家家都有靠著藥材吃飯的,那會來事的人,怎么著也得來一趟。
這家來個大嬸,拎了家里種的菜。那家來了個大嫂,摘了兩個特別嫩的南瓜。還有那院子里種著果樹的人家,摘了還不算太熟的果子,先給送來嘗鮮。這一來一往的,陌生人聊著聊著,這不就認(rèn)識了嗎?
客人一讓門,桐桐就特別熱情的接待了。
方云特別會跟人聊天,聊村里的事,比如有昨兒在這邊幫忙的幾個婦人。她先說楊大嫂,“……少有那么利索的人,搟面、烙餅、炒菜、做湯,就這兩眼灶,愣是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可說對了,那當(dāng)真是個利索人。你是不知道,她娘家是隔壁鎮(zhèn)上的財東,可她命不好,是小老婆生的,那日子苦的呀,在娘家當(dāng)丫頭老媽子的用。財東人家嘛,規(guī)矩又大,講究又多,那你想,伺候那么一家子,從五六歲上開始,十多年下來,什么不會,什么不懂……長到十六了,她爹要給她嫁到城里給大煙鬼做二房去,她不依!這不就跟著咱楊家的后生跑出來了嘛!
那楊家老大楊大河,是給她家送煤的送柴的,架著騾車來來去去的。她就瞧中楊大河了,被她爹逼得沒法子了,就跟著楊大河跑回來,當(dāng)天晚上就成親結(jié)婚。啥嫁妝都沒帶,也得虧咱家人多,那邊找來了,全族上去跟人干了一架,愣是沒叫她娘家把她帶走。你瞧,嫁進(jìn)來十多年了,兒子生了仨。婆婆稀罕,小叔子敬重,跟下面的妯娌也處的好,叫咱老楊家撿了這么個寶貝。后來,長河跟鎮(zhèn)上的姚家結(jié)親了,姚家也體面……楊家有了這么一個好親家,那邊楊大嫂的娘家又想認(rèn)這么親了。可楊大嫂干脆的很,說這里沒他家的閨女,死活不認(rèn)……”
桐桐心里點頭,明白了方云的意思。她這不僅是了解各家的情況,甄別是否有可疑的人員,排除未知的隱患,還能為以后的工作打下基礎(chǔ)。
哪些人根底清白,腦子清楚,能當(dāng)什么用,她都放在心里。
果然,就聽方云又笑道,“我還不知道那個白胖的媳婦是誰家的?一看就是好日子過出來的。”
“那是咱村的閨女,叫小福,她是獨女,招贅了女婿沒離家。可不就是嬌慣出來的嗎?”
另一個就說,“也是邪性,招贅了女婿,結(jié)果成親四年,添了三閨女,還是沒兒子。”
這邊正說話呢,外面又進(jìn)來一個,手里拎著個籃子,桐桐一瞧,這不就是昨天那個狗蛋娘嗎?
這會子她光著腳,應(yīng)該是才下地回來。一臉的不好意思,“……我這地頭種了南瓜,這會子都開花了,我掐了些南瓜花來……”
“這可好!”林雨桐接過來,順勢倒在自家案板上了,又把早起的餅子放了幾塊在她的籃子里,然后遞過去,見她光著腳,就笑道,“麥子地里,咋敢光腳呢?”
“草鞋破了,從地頭上來就直接扔了。沒事,路平整著呢。”她接了籃子,要走不走的,好似有些猶豫。
林雨桐就道,“可是有難處,有難處你只管說。”
她馬上紅了臉低頭道:“我……我想找林先生給我看看……我這成親了沒孩子……我男人著急……”
那邊正跟方云聊的大娘馬上道:“這才成親多久呀?這就催了!大滿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
狗蛋娘紅著臉,“我也想……生上一個……看看要不要吃點藥調(diào)調(diào)……”
這不難:“那你過來,我給你號脈看看。”
她想著瞧病,這是隱私,得去里面。
結(jié)果人家不是很在意,“我腳上都是泥,就不進(jìn)屋里了。您……您給隨便瞧瞧,您說能有,我回去也好跟我男人說……”
方云這個最愛講男女平等的人,在面對狗蛋娘的時候,卻沒有急著說這個話。
成親不久,這在方云心里,此人是必要被列為需要調(diào)查觀察的對象的。
坐在小飯桌邊上,桐桐伸手,對方把袖子撩起來一點。桐桐看見一點點青紫的印記從眼前一閃,這是被打了嗎?
她的手放在對方的手腕上,眼睛微微瞇了一下,“……你娘家不是本地的呀?”
啊?
狗蛋娘愣了一下,“先生怎么知道的?”
桐桐笑了一下,“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西北跟東北還是不同的!你的脈象告訴我,你有在苦寒之地生活的經(jīng)歷。”
“對!對!太神了。”狗蛋娘眼里滿是不可思議的驚喜,“我祖籍是齊魯省的,后來,闖關(guān)東,我是生在東北沒錯。”
方云就問說,“那咋嫁這么遠(yuǎn)呢?”
“嗐,也不怪誰,是我命不好……”別的再不肯多說一句了,只默默的將手收回去了。
桐桐就道,“不妨礙生育,只是不要貪涼,像是光腳踩地上,光腳進(jìn)河里,都不大好……”
那就行!
狗蛋娘就起身了,“那我先回……”
好!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桐桐和方云對視了一眼。方云嘆氣,“如果有問題,不會是國黨的人。”
是!對方只是要監(jiān)視是否有傾向G的傾向,犯不上這么安排。
若有問題,必是倭國人。
出生在東北?近些年倭國跟東北奉系關(guān)系微妙,很多事不好說。
桐桐低聲道:“她確實生育過。”
方云皺眉,生育過的話,狗蛋不是她親生的,是他前夫的孩子。那她生育過這個事,怎么說?
是啊!這必是有隱瞞經(jīng)歷的情況的,“回頭從她前夫那邊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可還不等查,這就有傳言出來了。許是本來大家知道,只是自家初來乍到,不曾知道而已。
這不是請客嗎?來幫忙的人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這是必然的。
下午的時候豬買回來了,要殺豬了,女人們都來幫忙做菜了。圍在一塊,嘀嘀咕咕的都是在背后說人。
就有個小媳婦指了指在那邊燒火的狗蛋娘,狗蛋娘那嘴角又多了一塊青紫。她跟相好的一個媳婦子說,“大滿瞧著憨厚,可也太不是東西了,背著人把狗蛋娘給打的,你瞧瞧。打人還不叫狗蛋娘叫嚷,非得人硬挨著,這不是混蛋這是什么?”
“狗蛋娘也是,太老實了!你就叫嚷,叫嚷的叫人都知道知道,自然就有人管了。男人不叫叫嚷就不叫嚷了?什么都由著他?”
“你知道什么呀!狗蛋娘理虧,她嫁了可不止一回!”這婦人就道,“我娘家大姨就在草灘,上回上我大姨家去的時候就聽說了,這狗蛋不是狗蛋娘親生的,她嫁給她前頭那男人的時候,就不是大姑娘了。說是干了那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偷人被夫家給拿住了,人家那邊不要她了。在當(dāng)?shù)匾布薏怀隽耍恢趺吹模驼f給了錢娃子。這事,婚前她可沒跟大滿提過。后來大滿估摸是知道了一點,可不得打她!”
林雨桐是帶著耳朵,聽點什么都搜集到肚子里再說。
殺豬菜,請了一村的人。來了的每張臉?biāo)家娏耍返澳锔械拇鍕D看起來沒有什么兩樣。
但要說外地,跟本地牽扯不大的,今晚留意了一下,一共有三個。
除了狗蛋娘,還有一個是討飯的,也過來混飯吃了。討飯的這種,一般不在一個地方長留的,這里走走那里跑跑。也許只是趕巧了,有個叫花子流浪到這個村里了,討口吃的。要是過幾天,或是等過了農(nóng)忙,這小子走了,那也就能把這家伙給排除了。
還有一個麥客,從外地趕來收麥的,跟打短工似得。晚上就在村口的樹下住,要是下雨了,就在誰家搭在外面的柴房里湊活一宿就行。
林雨桐把三個人都寫在紙上,跟巴哥道,“如今看著……就這個狗蛋娘,我覺得還是得去了解一下。”
巴哥掃了一下,然后重新拿了紙,把這三個人的畫像都畫下來了,“……任何一個人……都不要忽視……有些人有長期任務(wù)……可有些人許是短期任務(wù)……得把出現(xiàn)過的……沒來處的人都記下來……”
嗯!
楊先河第二天帶了大筆的錢回來的時候,巴哥就拉了楊先河出去說這個事了。楊先河還在想著這么多錢,怎么放著才安心呢,結(jié)果就被問了這么個事,“大滿媳婦的老家不是當(dāng)?shù)氐模渴菛|北的?”
嗯!
把脈還能把出這個?
把對了,那就是能吧。巴哥說了,卻見楊先河還在關(guān)注那個錢,他就擺手,“誰瘋了來偷她?”放在她身邊再不安全,那就沒安全的地方了。
也對!
楊先河這才道,“這樣,我親自去調(diào)查,絕對不會打草驚蛇。”
不!不用太避諱,只管大張旗鼓的去問。若這人不是,就當(dāng)是夫家人摸底去了。若這人是,那就得打草驚蛇。
行吧!這事又得耽擱兩天。可這事不弄個明白,機器弄回來也怕出事呀。
楊先河又跑出去,這次也是頭一天去,第二天回來。
回來給的答案是:“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哦?
林雨桐坐過去,聽他細(xì)說。楊先河灌了茶,一邊拿著蒲扇扇,一邊道:“村里的傳言,有真有假,不能全當(dāng)真。她雖是外地的,但是……不是突然出現(xiàn)的。她叫白蘭,是生在東北。祖籍卻確實是齊魯?shù)摹jJ關(guān)東的時候她爹娘才去了東北,她就生在東北。生了她了,她爹去金溝淘金去了,結(jié)果死里面了,沒能出來。她娘帶著她改嫁了!先是改嫁給了一個修鐵路的五十多歲的老漢,沒幾年那老漢又死了。后又改嫁給一個當(dāng)鋪的賬房先生,還給這賬房生了個兒子……我為啥現(xiàn)在能連東北的事都打聽清楚呢,是因著長安城里原來有一家賣皮草的鋪子,本就是奉天大鋪子的分號,早得有七八年前吧,白蘭這個繼父就帶著她來過長安,是來替東家收賬的。結(jié)果到這邊了,病了,這一耽擱就在長安養(yǎng)病養(yǎng)了三個月。如今皮草鋪子不開了,但是周圍的鄰居都對這父女二人有印象。尤其是叫白蘭的這個姑娘。她當(dāng)時跟客棧隔壁的一個小伙子相好……最后她繼父把病養(yǎng)好了,爺倆走了,那隔壁的小伙子攆出好幾十里路去。如今那小伙子也成家了,家還是那個家,還在客棧的隔壁,他是不會認(rèn)錯白蘭的。
白蘭呢,突然跑到長安,那是逃出來的。緣故嘛,也確實是不好啟齒。他第二個繼父家里還有原配留下的兒子,那小子不是東西,把白蘭給糟蹋了,還生了個娃……是個女娃子,生下來就被送人了。也是事情巧了,那個女娃子被送給長安皮草鋪子分號的一個糅皮子的師父了。兩口子四十多了,沒孩子。那鋪子經(jīng)營不下去了,掌柜的回奉天給東家交賬,一聽說那邊生了個女娃子不要了,就給抱回來了。可誰知道,沒過多久,孩子的親媽找來了。為了就近關(guān)照孩子,她說她想嫁到周圍。這才嫁給了錢娃子。錢娃子前頭的媳婦沒了,留下個兒子狗蛋,后來就娶了白蘭。可惜成親沒幾天,漲水的時候錢娃子死了,白蘭沒喪了良心不要前夫的兒子,這再嫁愣是帶著前夫的兒子嫁了……”
雖然對大滿隱瞞過過往,這這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方云看桐桐,這么聽著好似沒什么問題呀!
桐桐搖頭,“……那個抱了女嬰回來的掌柜的,見過孩子的親媽嗎?”
啊?
沒見過吧!也不可能見過!理論上若是當(dāng)媽的不同意,他肯定沒見過那個女嬰的親媽!他也只是聽說,白蘭的繼父家出了這樣的事,然后就報了一個據(jù)說那家繼女生的一個女嬰,對吧?
對!方云先是點頭,但緊跟著又道:“可……這些事的發(fā)生,跟咱們來秦省是沒有時間上的關(guān)系的。也就是說,對方并不可能知道咱們的打算。消息也是從去年才露出一點的。就算送女嬰來的時間,跟咱們露出要遷往秦省的決定時間接近,但是七八年前呢?七八年前她就來過秦省,且在這里滯留了三個月……”
真的!把打聽來的東西湊到一塊,再怎么解釋,都覺得非要給此人定位為倭國間諜,是不合適的。
林雨桐揉了揉額頭,這事不急著下結(jié)論。她就道:“那要不這樣,把此人屬于要戒備人員名單。”
這個可以!
回去之后巴哥說方云:“……你的客觀沒有錯,但對有些事上……你要多聽小林的意見……她這樣的人,對危險的反應(yīng)……比任何人都靈敏……她一再提這個人,那就是說……這個人可能……叫她哪里覺得不舒服了。那個叫白蘭的狗蛋娘……一個村婦……一個連繼兄欺辱她……她都反抗不了的人……卻叫小林覺得不對了……你覺得這正常嗎?東北太遠(yuǎn)……消息過了幾道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好分辨了!老楊打聽來的這些……叫我更覺得……這人要么真沒問題……只是小林跟此人氣場不合……要么……此人就是條大魚……她即便沒有小林的本事……能耐也跟胡木蘭不相上下……”毣趣閱
方云沒反駁這個話,只道:“我明天跟小林再談?wù)劇!?br/>
不到再談?wù)劦姆萆希钟晖┯X得方云在什么情況下,都有自己的看法,這是對的!
畢竟,有些東西,解釋不清楚。
四爺手把手的教長平在沙盤上練字,見桐桐盯著油燈,手里的針線活雖然沒停下來,但是卻做的有幾分心不在焉,就問了一句:“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太刻意了!”林雨桐搖頭,“可要非給這人定罪……現(xiàn)有的東西可以說是牽強的很。方云說的是對的,這事咱們自己猜測可以,一點一絲都不能漏。咱得立足,在有一定的基礎(chǔ)之前,是不能跟周圍的人交惡的,更不能叫大家覺得恐慌,對咱們退避三舍。”
嗯!四爺放開手,叫孩子自己寫,這才又聽桐桐說,“我也不光是直覺覺得別扭,其實是覺得有幾個事是含混的。第一,白蘭的媽,還活著嗎?若是活著,七八年前,白蘭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該有的吧!那么她繼父出門為什么帶著繼女呢?她繼父有兒子呀!比白蘭還大!難道出門長見識,不該是帶著兒子?那么大的繼女,跟著繼父單獨出門,合理嗎?她媽要是活著,怎么可能叫女兒跟著繼父單獨出門。且她母親還給她繼父生了兒子,生了兒子,就不是家里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人了。人得顧著兒孫的體面,對吧?”
從人倫上出發(fā),是這樣的。
桐桐這才又道:“……若是白蘭的媽死了,那么這個繼父還娶老婆了嗎?那個家里只白蘭一個繼女嗎?受繼兄欺辱的繼女一定是白蘭嗎?不一定吧!許是那個掌柜的聽說是繼兄欺辱女孩,然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白蘭。那個時間點很巧合,正是咱們正好剛好說要往秦省遷移的時候。”
也就是說,女嬰未必是她生的。那家里有個女孩,替白蘭過著一種蒙騙世人的生活。就是為了叫白蘭的出處無懈可擊。
“那么問題又來了。”桐桐朝向窗外,“若是如此,有問題的可不止是白蘭。白蘭的繼父才是問題的根本。他七八年前來長安,病了三個月。真病了嗎?會不會是收集地理水紋等相關(guān)的資料和信息。若是如此,那他可不就不僅僅是在秦省停留過了……他可能去過很多的省,一樣找借口停留過。若是語言天賦好的人,有那么幾個月的時間,學(xué)本地的方言,簡單的事能學(xué)會的。學(xué)一些,偶爾說幾句,是不是就有點本地人的意思了。所以,狗蛋娘訥言,話不多,可能真實的原因只是她早前沒想到會這么快被人探到老底,她一直想偽裝成當(dāng)?shù)厝说摹K龑ξ也涣私猓裕怯行┡沙勺玖恕K谋疽猓瑧?yīng)該是想叫我看見她身上的傷,引起我的同情,繼而跟我拉近關(guān)系。可她沒想到,我把脈能把出她不是本地人,繼而還去查她……她孤身在此,露了破綻,越是級別高的間諜人員,越是懂得保全自己。她的任務(wù)一定是長期潛伏……可一接觸,因著對我的不了解,她失誤了。那接下來,她會貓著,她會一點點的消除我的戒心,許是接下來,三五年她都未必會動一下。所以,就如今來看,她暫時不是威脅。”
四爺詫異的看了桐桐一眼,他還真被桐桐這說辭給說服了!而緊跟著,他也明白了桐桐的意思,“你擔(dān)心東北。”
對!要是推測沒錯,白蘭的繼父,就是個間諜頭子。此人藏的時間更長!
四爺沉吟了一瞬,把桐桐的想法細(xì)細(xì)的推敲了一遍,不得不說,她的這種說辭是有道理的。他給了桐桐兩個建議,“第一,你聯(lián)系胡木蘭,將這一情況通報給胡木蘭知曉。她的動作比咱們快。第二,以看人參田的名義,派人去東北。暗地里調(diào)查一二。”
你怕胡木蘭對我有所隱瞞。
不是!在倭國的事上,胡木蘭不會隱瞞。但是,那是奉系的地盤,胡木蘭想明目張膽的查,也有些難。那邊東北張剛被倭國人殺了,胡木蘭就湊上去說要查倭國間諜。叫人怎么想?間諜有嗎?肯定有,他們也知道肯定有。但他們更會想,胡木蘭的做法是J趁機往東北安插人。
因此上,胡木蘭會束手束腳。
這事為了確保萬一,還是雙管齊下:“叫小道和槐子,去一趟東北吧。”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PS:疫情的原因,孩子暫時不能去學(xué)校了。在家上課寫作業(yè),晚上還有各種任務(wù)。今天先不加更了。我明天盡量早起多更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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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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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