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縷沒有什么反應,任憑汪戎拉著他,然后把他安置在了一個空房間里。
“你就在這里等著,“汪戎打開手機,走出房間,關上門,撥通了陳燦的電話。
”我覺得他精神不太好,我先把他放在蘭花房這里,等今天結束了我給他送回家,“汪戎點了顆煙,頓了頓,“不要問我是怎么想的,可憐他而已。”
汪戎一直看在眼里,黃縷從只是普通平常的冷漠,到冰冷透徹心扉的麻木。從毫無痕跡的白瓷手臂,到深淺不一的粉色傷痕。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變得空洞無神。原先那么明亮清冷的少年,變成現在這種與外界隔絕的樣子,但老大怎么就感受不到呢?汪戎猛抽了一口,然后把煙頭碾滅。
“小縷,一起彈這一段吧。“母親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回響。
“小縷,有一個音節錯了哦。“女人溫柔的笑聲拂過黃縷的臉頰,“我們重新來一次好不好?”
黃縷坐到客廳黑色三角鋼琴前,平穩的彈了一個熟悉的旋律,突然手指錯位了一個鍵,雖然在整個旋律里,這個錯誤的音節只是一瞬間,但是黃縷的夢突然中斷了,他回到了現實。
顫抖的手,沒有溫度的真皮琴椅,流著淚的眼睛。
母親坐在身旁的幻影隨著那一節錯誤的音節破碎了,化成一片片白色碎片,混合在注入室內的月色里。
黃縷重新回到床上,流著淚熬到了太陽出來,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很奇怪,黎遠沒有來抓他去Paradise。他頂著烏黑的眼圈勉強吃下了一點面包跟牛奶,之后按照醫囑服藥。之后他就坐到沙發上,盯著茶幾上的插花,享受著沒有情緒波動,沒有耳鳴的短暫時光。好像白天的人陽氣重,妖魔鬼怪都不會纏上自己一樣,獨處的時候可以在陽光下稍微放松精神。
當黃縷在翻看著琴譜的時候,“叮咚。“微信提示音,他打開手機,發現是邵明,“這兩天還好么?”
“正常。“黃縷思索了一個讓醫生可以不用擔心的詞匯。
“ = )“ 邵明回復了一個符號表情,然后正在輸入中,黃縷等了很久,都要懷疑是不是邵明壓到了鍵盤,才看到了他的回復,“因為你剛更換了藥劑量,如果有不舒服的情況,請立刻聯系我。”
“好的,謝謝您的關心。“黃縷嘴角牽起一股笑意,一個陌生的醫生還愿意給自己一點善意,不像上一個醫生那樣,敷衍搪塞他,黃縷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甚至有點期待下個月的例行咨詢日。
“你在笑什么?“沉悶的聲線在黃縷左耳炸響,明明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因為黎遠靠的太近了,讓少年有些猝不及防,慌忙鎖上了手機,放在胸前,“沒…沒有。”
“手機給我。“這不是請求,是命令,黎遠看到呆呆的,嘴角還掛著一抹笑的黃縷,突然覺得很刺眼,“快點。”一只大手直接奪去了黃縷胸前的手機,然后解鎖翻閱著。空空如也的聊天欄里,只有一個叫“邵明-心理醫生”的對話框,點進去也就幾句對話,沒有任何嫌疑。點進頭像,是一個棕色頭發的笑容燦爛的男人捧著一束向日葵。
“你昨天在Paradise很不聽話啊。“扔回黃縷的手機,看著他緊張的有些發抖的樣子,“最后什么都沒賣出去,”黎遠掐著黃縷手腕,把他拉到面前,“各種意義上的,什么都沒賣出去,你一點價值也沒有了,好像就只能在我這里搖尾乞憐,”黎遠拖著少年來到鋼琴椅上,然后雙手按著他薄薄的肩膀,感受到胸膛里快要跳出來的心跳,“脫光了彈,”黎遠看了一眼黃縷的手指,指甲已經長的有些長了,隨便找了一把指甲刀,扔到琴鍵上,黃縷把指甲刀放到琴譜架上,并沒有使用它,利落的不著一縷的彈了起來,指甲砸在琴鍵上,發出噠噠噠的雜音。
“不要停,一直彈下去,“黎遠拿了一瓶威士忌,放了一整塊方塊冰,然后倒上一杯純飲。
美妙的音樂像流水一樣充滿了整個房間,但是黃縷知道他撐不了很久,“嘶”右手無名指的指甲突然劈裂,他只是皺了下眉頭,然后繼續彈奏下去,不出五分鐘,黑白的琴鍵上就多了幾抹紅色的印記,再過了五分鐘,鮮紅的印記已經迅速發黑,變成了暗紅色,黃縷的指甲已經開裂了,過長的指甲是不應該觸碰琴鍵的,這個道理黃縷一只明白,但只是不想管,他不想彈琴了,“咚”又一個音節錯了,黃縷索性狠狠的落下一個重音,然后耳鳴又纏上他。
“彈成這樣以后還怎么給別人表演?”黎遠放下酒杯,走到黃縷身邊,看著他顫抖的樣子,流著淚的臉,赤身裸/體的樣子,總覺得是一種破碎的美感。
少年的淚水滴到平坦的胸膛,流到大腿上,然后融進椅子和腿的夾縫里,他單手捂住眼睛,想擦掉眼淚,淡青色的眼圈里淚水在紅色的眼眶里打轉。他看著琴譜架上的指甲刀,好想時間停止了。
“你就只能賣給我了。“黎遠右手掐住黃縷的肩,然后咬了下去,留下了一個齒印,突然嚇到了少年,驚恐又空洞的眼眸垂了下去。
“要不然怎么還你的債?“,黎遠說的話像是立體環繞在他的耳邊,伴著高頻率的耳鳴,他顫抖著手拿起指甲刀,然后掙脫黎遠的鉗制,撥出最尖的那一把,雙手握住,然后對著黎遠。
“你覺得我們比力氣,誰會贏?“黎遠并不害怕,他眼里只有一個瘦弱的,想要反抗的幼崽。
“我贏不了,“所以…,黃縷把刀轉了個方向,指向自己,“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