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林董事長跟林向東出現在了病房里。</br> 季明崇中午時就將昨天去林家拜訪的事跟他媽還有阮素說了，所以當他們出現時，季母跟阮素的神情都很平靜。</br> 當事人季母還有阮素,當初的確委屈過,也憤怒過，不過再濃烈的情緒,經過這么長的時間，都已經淡了許多,她們都很清楚，這兩人之所以如此誠懇地道歉,不過是看在季明崇的面子上罷了。至于那一聲對不起里，究竟飽含多少真心,她們也不關心。</br> 林向東看起來頹廢了很多。</br> 他遭受的不只是感情上的打擊,還有事業上的。</br> 林董事長的一番道歉如果外人聽了,一定會很動容：“是我教子無方，發生這么大的事，我居然才知道,我當年跟勝安也是有過交情的,如果他知道，他走之后家人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我以后還有什么顏面去見他。”</br> 季母眼里平靜無波,笑道：“我也是托了勝安的福,只是骨折而已。”</br> 林董事長又嘆道：“當時你應該來找我的,這事畢竟還是向東做得不對。”</br> 季母看了阮素一眼。</br> 兩人都想起那個晚上的對話，如果當時她們去找林董事長討公道,林董事長會在意嗎？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罷了。這件事被林董事長重視,得有兩個前提，第一，林向東成為繼承人了，他這個當爸的，絕不可能容忍繼承人身上有污點，第二，季明崇醒了，并且前途無可限量。</br> 當時一個都不占，說是討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br> 季母說道：“你貴人事多，哪里好打擾。”</br> 季母的態度很得體，她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不過對林董事長也談不上熱情，季明崇從頭到尾也沒說什么話，只是坐在一旁，眼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林董事長跟林向東也自討沒趣，便主動走了，走之前，也說了不會讓季母白白受那骨折的苦的，林家一定會給出補償，至于始作俑者，他們也不會放過。</br> 走出病房，電梯里也沒別的人，林董事長瞥了低著頭的兒子一眼，平聲道：“這件事我會幫你擺平。”</br> 看著季母，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原配發妻。</br> 也是這樣的得體從容，記憶中就沒有過不合時宜的時候，再想想林向東的生母，心里更是不喜了幾分。</br> “謝謝爸爸。”林向東麻木地說。</br> “現在我跟你選擇。”林董事長又說，“你要么繼續在公司繼續熬，不過那位子你不要想了，董事會不會同意。”</br> 除非林向東能找一個給他助力的妻子，可這個圈子里誰不知道阮蔓懷孕的事，有頭有臉的大小姐誰愿意忍受這種糟心事，誰愿意還沒結婚丈夫就有一個私生子？所以這一點不可能了，因此，公司里支持林向東的人也越來越少。</br> “要么我給你資源，給你一筆錢，你自己自立門戶。”</br> 林向東終于抬起頭來，攥緊了拳頭，“第二個，我自立門戶。”</br> 他自己出去闖，就不信不能闖出一個名堂來。</br> “那個女人。”林董事長說，“你打算怎么辦？”</br> 林向東回：“我會找人盯著她，她不敢再做什么。”</br> “我是說她肚子里的孩子。”</br> “她想生就生，我不會娶她。”林向東說，說這話的時候，他帶了一絲恨意，“我不娶。”</br> 林董事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希望你以后可以擦亮眼睛，爸爸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了，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娶妻娶賢，不求多大幫助，千萬被拖后腿。”</br> -</br> 阮素出院了，她的傷勢并不重，比季母當時要輕很多，醫生交待在家里休養半個月后再回醫院重新拍個片子。</br> 她這樣也不能去上班了，只好跟領導請了假，還好領導人挺好的，也沒說什么，反倒給她發了個紅包，讓她注意休息，好好養病。</br> 毛豆雖然從幼兒園畢業了，但并不代表他就閑下來了，在他自己的強烈要求下，季明崇給他報了跆拳道班還有一個游泳班，每天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沒時間玩，還好他自己也樂在其中。</br> 季母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每天要陪毛豆去上課，也沒太多時間給阮素做飯。</br> 阮素現在行動不便，于是，給她送飯送菜的任務就被季明崇搶走了。季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季明崇送飯送菜，就干脆送一家人的，她每天也帶著毛豆過去吃。</br> 季明崇也沒意見，跟一家餐廳都說好了，每天兩葷一素一湯，一天兩頓。</br> 對季明崇來說，他能進出阮素的住處了，雖然每次去的時候，都有他媽跟毛豆在，但這也是個巨大的進展。</br> 就連門衛的保安大叔都提前恭喜他：“小伙子加油！看來馬上就要追到阮小姐了！”</br> 季明崇提著大包小包，淡然一笑：“謝謝，不過我現在只是個送飯的。”</br> 他現在身兼數職，既是外賣小哥，又是快遞小哥。</br> 他幾乎天天都要幫阮素去快遞柜取快遞。</br> 她非常喜歡網購，以前上班時沒空，現在閑下來了，就總愛在網上買東西。</br> 于是，這段時間他跟阮素的微信對話框畫風也變了。</br> 阮素：【麻煩幫我拿下快遞，一共三個，謝謝！】</br> 他：【好。】</br> 她：【拿下快遞哈，兩個，謝。】</br> 他：【恩。】</br> 她：【兩個快遞。】</br> 他：【好。】</br> 她：【三個。】</br> 他：【恩。】</br> 可以看得出來，她對他也沒那么客氣了，這是好的表現。他看著這些聊天記錄，總會感慨，原來字數越來越少，就是越來越親近的表現。他神情愉悅，大包小包也樂在其中。總感覺自己被她需要了。</br> ……</br> 這天，季明崇從小區出來，看到了一個男人在門口轉悠，他覺得有些眼熟，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個男人是所謂的求婚視頻里的主角，同時也是阮素現在體檢中心的同事。</br> 鞏揚在阮素生日時告白被拒絕，他也沒有放棄，只是后來也會后悔，自己太突然了太唐突了，之后，阮素都會特意地避開他，實在是得不償失。前幾天他聽說阮素被摩托車撞了，焦急如焚，一直想去看她，給她發了消息，她也婉拒他的好意，昨天，他無意間聽到單位幾個女同事在商量著下班后去看阮素，他也想去，哪知道被馬雯攔住了。</br> 馬雯不讓他去，說他去不合適，會讓阮素尷尬。</br> 他只好跟在她們后面，知道了阮素住在哪里，今天他借著拉業務的理由出來，就想來看看阮素，可是他也不知道她住哪一棟，而且保安也不讓他進去。</br> 季明崇看到鞏揚鬼鬼祟祟的，便走了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以審視的目光看他。</br> 鞏揚愣了一下，問道：“你好，有什么事嗎？”</br> 季明崇抬手順勢解開了襯衫袖口，語氣隨意地問道：“你是素素的同事吧？”</br> 鞏揚怔住，“……是。你怎么知道？”</br> “素素生日那天，本來我也是要去的。”季明崇笑了笑，“不過有點事就沒去，聽她朋友說的。”</br> 前一秒，鞏揚還在懷疑季明崇是不是阮素的男朋友，下一秒，又聽到他以一種查戶口的語氣問道：“你今年多少歲？”</br> 可能是對方氣場太過強大，鞏揚老實的回道：“二十六了。”</br> “比素素大一歲？”季明崇又問，“哪個大學畢業的？”</br> “C大。”</br> 季明崇頷首：“我有個朋友是C大的教授。你是本地人嗎？”</br> “恩。”一般用這種查戶口的口吻問個人信息的，肯定不是男朋友，鞏揚想。</br> “家住哪里？”</br> 鞏揚心里有些把握了，“清河路那里。我爸是中學老師，我媽是會計。我是獨生子。”</br> 季明崇若有所思的點頭，“有車嗎？”</br> “有。”鞏揚此刻已經確定了，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肯定是阮素的家人，他頓時振奮起來，“不過，我今年是要換車的。”想了想，他又說道：“我婚房已經準備好了，結婚后不跟父母一起住，房子可以隨時加名，我還有存款……”</br> 季明崇微笑著打斷了他，“恩，我知道了。”</br> 情敵家庭背景簡單，為人應該還算真誠，只是剛才鬼鬼祟祟的舉動有些減分。</br> 對季明崇來說，了解情敵的方式有很多種，他實在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人上花太多心思，所以選擇最簡單的一種——直接問。</br> “你自便。”季明崇抬手看了眼時間，“我還有點事，回見。”</br> 鞏揚還在心里想著還有什么情況沒交待，便看著季明崇上車走了，他在原地呆著。</br> 等回過神來后，后悔極了，他覺得自己表現不好，頭一次見到阮素的家人，居然還沒反應過來，要對方主動問及他的情況，他還跟擠牙膏一樣回答，會不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br> 他自閉了。</br> 垂頭喪腦回到體檢中心，一個女同事見他這無精打采的樣子，便問道：“怎么了，怎么一副被摧殘的模樣。”</br> 他說道：“今天碰到阮素的家人了，應該是她的哥哥吧，感覺沒表現好。”</br> 女同事疑惑的說：“素素的哥哥好像在九南。而且聽素素說，她哥哥前天就走了。”</br> 鞏揚一愣，“那應該是她的什么親戚吧。”</br> 女同事又問：“長什么樣子，你描述一下。”</br> 鞏揚想了想，“大概一米八幾，個子很高……”</br> 他描述了一下季明崇的外型氣質。</br> 女同事詫異地看著他說：“如果你描述得沒錯的話，那就是你認錯了，那不是素素的親戚。”</br> 鞏揚：“那？”</br> “昨天我們見過的，姓季，也在追素素，很帥是不是？”女同事還想說，她們都覺得那個季先生最后肯定能追到素素，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想打擊到鞏揚。</br> 鞏揚呆住。</br> 回想起季明崇的氣場、氣度以及外型。</br> 好的，他更自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