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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 穿成暴君

    不知有多少人在旁邊暗地里看笑話,若是裴涼承了丹華郡主燕瑤的好意,就會被視作有意攀附得寵的長公主母女,借勢上位。但他表現(xiàn)的冷淡無意,又會被人覺得不知好歹。
    一個失寵的皇子,已經(jīng)是低到塵埃里了,還有什么資格挑挑揀揀。
    裴琰拿著一把漂亮又精良的弓,在雍王裴曦身邊說笑,“等小侄子出生了,我教他拉弓騎馬。”
    還特地讓下人布置了靶子,數(shù)箭齊齊沒入紅心,旁人叫好不已。
    既是交好蕭貴妃之子,也是因為這箭術(shù)的確高明。
    裴毓對裴涼也實在沒什么好臉色,看著燕瑤圍著他轉(zhuǎn),心里更是不舒服,心思一轉(zhuǎn),出言道,“還未見過十二弟的射術(shù)如何?正好有良弓在,不如試一試。”
    裴涼長居冷宮,連尚書房都未去過,何況是宮中演武場學(xué)習(xí)騎馬射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五皇子有心刁難,但樂得裝作不知。
    燕瑤倒是主動道,“裴毓你可別欺負(fù)裴涼。”說著還看了裴涼一眼,可惜裴涼看也未看她,令她忍不住氣餒,這人莫不是石頭心腸,怎么示好都捂不熱。
    裴毓見燕瑤為裴涼出頭,冷笑道,“我如何欺負(fù)他了,身為我大延堂堂皇子,連拉弓射箭都不會,豈不是惹人恥笑。”
    雍王裴曦皺眉,剛想出言,卻聽十二弟道,“好。”
    裴涼應(yīng)下,裴琰還舍不得把他特地尋來給三哥的禮物讓個從未練過箭術(shù)的小子動呢,蕭函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隨便一把弓就行。”
    雍王府的下人很快拿來了一把弓和箭筒。與其他勛貴家中的弓箭不同,雍王府的這些更為精良,是裴曦從戰(zhàn)場上帶下來的一些。
    裴涼拿起弓,輕輕撥了一下弓弦。
    裴琰撇了撇嘴,“你確定你能拉得開這弓?”
    說話間就見裴涼拉開了弓,然后搭上箭,只是有些歪歪斜斜的,許是用力過大,又繃緊了弦,箭頭未對準(zhǔn)靶子,倒是對向了旁邊的一眾賓客,掃過燕瑤。
    一瞬間,前世記憶中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仿佛回到了眼前,令她臉色煞白。
    箭再一轉(zhuǎn),又瞄向了裴毓和裴琰。
    裴琰瞬間就急了,“裴涼,你怎么回事啊,眼睛要看著啊。”哪有搭弓射箭,還閉著眼啊。
    幾個宗室一陣驚慌失措,雖然知道裴涼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膽子射殺,這里的人無不是皇親貴族,宗室子女,但被鋒利尖銳的箭頭瞄過,都不免心頭一涼,關(guān)鍵持弓的人還那么不靠譜,要閉著眼睛射。
    蕭函似是無奈道,“七哥,沒辦法啊,我還真不怎么會射箭。我怕我一睜開眼,就害怕的手抖,”
    “十二,你且小心點。”裴琰驚愕道,氣急敗壞又夾雜著警告道,
    “殿下,殿下。”王府的下人想上前扶住十二皇子,卻只聽咻的一聲,就在他們的手要沾到十二皇子衣袖時,箭已經(jīng)射出去了。
    還好,沒有誤傷到那位貴人,眾下人一陣慶幸,但卻聽見一道慘叫聲,還有什么砸下來的聲音。
    蕭函睜開眼,露出單純懵懂的神情道,“我射中了?”
    王府的人看著箭射的不遠(yuǎn),立刻去尋,不久便回來了,還拖著一個王府下人打扮,肩上中了一箭在汩汩流著血的人,裴曦卻臉色微變,因為從那人身上掉落出匕首和藥瓶這些令人懷疑的物什來,明顯是有歹心。
    他也不愿裴涼受屈,光明正大的讓人提了上來。
    裴琰神色冷厲,頗有皇子威勢道,“鬼鬼祟祟,也不知是什么小人。”
    裴曦也是沉聲道,“若不是十二弟這誤打誤撞的一箭,只怕他都要潛入后院了。”
    后院有誰,不就身懷有孕金貴的雍王妃么,莫不是這刺客是沖著雍王妃腹中的孩子來的。
    蕭函輕笑道,“看來我箭術(shù)還頗佳嘛。”
    裴毓第一個忍不住道,“我看十二弟還是少碰這些利器為好。”
    眾人瞧著雍王府出了事,也不敢久留,紛紛知情識趣地告辭了,蕭函也回了她的皇子府,玉露為殿下準(zhǔn)備了茶和點心,還有換的衣物,看著殿下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好奇問道,“殿下是在雍王府碰見了什么趣事么。”
    “嗯,看了一出好戲。”蕭函輕笑道。
    至于那暗中潛入雍王府意圖不軌的刺客,她閉著眼雖看不見,但是能聽見啊。
    雍王府這一出鬧得動靜倒是不小,不過這和蕭函沒什么關(guān)系,她樂得清凈。
    蕭函估摸著燕瑤受了那么一回驚嚇,也不會再糾纏了。
    但燕瑤卻不曾對母親長公主提起,與前世相比,似乎除了裴涼提前出宮開府之外,沒什么區(qū)別,而裴涼所表現(xiàn)出來的冷漠更讓她相信,這就是未來那個弒父弒君的裴涼。
    也只有燕瑤相信,裴涼是真的敢對著他們射箭的。
    不是現(xiàn)在,也會是將來。
    等到他繼位,哪怕她沒有成為五皇子的正妃,裴涼也未必會放過長公主府,他連自己的父皇和兄弟敢殺,何況區(qū)區(qū)一個長公主府。
    裴曦手下也能人重多,勢力不小,深查下去,最后竟查到了蕭貴妃和德妃身上,裴曦有些猶疑,蕭貴妃是裴琰生母,他相信裴琰對他并不任何惡意,他也始終不愿傷了一腔赤忱坦率的裴琰。
    “殿下懷疑蕭貴妃和德妃,又是否想過那位呢。”
    裴曦臉色發(fā)白,喃喃道,“不可能的。”
    這句不可能最終在宣明帝找出了疑似南涇國戰(zhàn)敗余孽的兇手時,被徹底否認(rèn)了。
    然而事情沒有終止,這數(shù)個月來,豈止是明槍暗箭,朝中隱隱約約也暗潮涌動。
    最后是雍王妃平安誕下一女,陛下親封元安郡主。
    雍王府看似鮮花著錦,榮寵及身,但裴曦心中卻越發(fā)悲涼,父皇已經(jīng)在不著痕跡地收回他的權(quán)力,又分化他在朝中的勢力,同時又屢屢向他人提及要立他為太子。
    幾位幕僚勸道,“殿下,該做決斷了。”
    裴曦苦笑道,“父嫉子,疑子,子能如何。”
    難不成還做叛臣逆子,留下千古罵名,裴曦始終狠不下心來。
    過了節(jié)后,雪滿京城,
    宣明帝悠悠嘆道,“自元安出生后,宮中似乎許久沒有喜事了。”
    長公主笑道,“那淮安就向皇兄討一個恩典。”M.
    宣明帝:“你說吧。”
    淮安長公主似是為難道,“瑤兒還是那么喜歡十二皇子,我這做母親的,實在不忍心,便冒昧請皇兄為他倆定下婚事。”
    “十二?”宣明帝似是才想起那個被他打發(fā)出宮的兒子,不禁皺了皺眉,“他命格不好,怕是配不上瑤兒吧。”
    長公主消息靈通,哪里不知道弘遠(yuǎn)大師的命格之言,但誰讓燕瑤拿絕食來逼她,非要與裴涼許下婚事。她也只能強(qiáng)顏歡笑道,“皇兄這是哪的話,到底是龍子龍孫,還怕這點晦氣。”
    德妃難得和淮安長公主站在一邊,“陛下,丹陽那孩子喜歡,就遂了她的心意。”
    她心里思量著,燕瑤許給裴涼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總好過給裴琰增加助力。蕭貴妃最近也在相看著名門貴女呢。
    又是寵妃又是疼愛的皇妹,宣明帝一揮手便答應(yīng)了。
    但前面幾個皇子還未成婚,宣明帝便只寫了一道圣旨,等到大選之后再賜婚。
    燕瑤得知后,心中一喜,既然軟化不了裴涼的態(tài)度,那請陛下賜婚,占了名分也好。
    蕭函知道消息,僅僅是在宣明帝寫下圣旨的半個時辰之后。
    ……
    這是池令微第三次同裴涼下棋,前面兩次他都為十二皇子做了一件事,不過很奇怪的是,那兩件事都摸不著頭腦,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
    甚至于池令微也不知道自己幫十二皇子做的事,究竟會在哪里起作用。
    池令微有懷疑像他這樣的人或許很多,也許是利誘也許是把柄,又或者只是欠下一些不得不還的人情,就像是池令微,君子欺之以方,在不效忠不許諾的條件下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
    而十二殿下從未表露出讓他效忠的念頭,這令他感到輕松又奇怪,可能是時機(jī)還并不成熟。
    裴曦聽聞婚事后,曾委婉地向父皇提出過,十二并不喜歡丹華郡主,而且兩人性格不和,只怕會令長公主失望。
    然而宣明帝依舊是那么的獨斷專行,他說出過的話就沒有收回來的。
    裴曦的勸告,只讓他更加執(zhí)意指婚。他想給人什么,就沒有拒絕的機(jī)會。
    這也是他不那么喜歡裴曦的一點,有時候裴曦更堅持自己的主見,沒那么順從他。
    戌時,垂拱殿。
    宣明帝飲了一杯茶,繼續(xù)看著奏折,他喜歡把權(quán)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他并不是一位無能的皇帝,只是他的更多心思花在了鞏固自己的皇位,平衡朝中勢力,諸位皇子關(guān)系上。
    忽然周遭變得很安靜,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盡管不熟悉,但卻和他想遺忘掉的那個女子有幾分相似,
    十二皇子裴涼,
    宣明帝面色陰沉,尤其是在感覺心口劇烈的疼痛后,又氣又怒道。“你要謀朝篡位。”
    蕭函搖了搖頭,“不,那個太辛苦了。”
    相比起來,殺了宣明帝很簡單。
    如果說裴涼不應(yīng)該存在,那么宣明帝裴行簡更應(yīng)該早點死。裴毓裴琰哪怕沒有雍王那么優(yōu)秀,但也不會讓大延落得個亡國的下場。
    他毀掉了裴曦,將裴涼變成那個樣子,令裴琰遠(yuǎn)赴邊疆,裴毓最后能成功繼位嗎?蕭函不確信。
    或者說的更簡單些,“我不喜歡別人擺布我的命運(yùn)。”
    與其在京城等上多年才能到封地去,還不如早些離開。而皇子離開京城唯一條件就是,陛下駕崩。
    待天快要亮?xí)r,皇城里突然響起了沉重的鐘聲,
    雍王府的人聽了都是一愣,昨晚他們還在擔(dān)心陛下懸在雍王脖頸上的刀,如今,這是,陛下先走一步了。
    宣明帝心悸而亡。
    沒有立下遺詔,但論嫡長,還有朝臣的擁護(hù),都是由雍王繼位,哪怕蕭貴妃和德妃再不甘,也只能作罷,而她們在宣明帝喪葬后都要遷居到行宮,當(dāng)然也可到所出皇子府中受奉養(yǎng)。
    朝堂沒有動蕩多久,很快就安定了下來。
    新君仁厚,繼位后分封諸皇子為親王,且一視同仁,就連才十五歲的裴涼,也被封為襄王,封地襄陽,也算富饒之地,這是裴曦看在他沒有母族勢單力薄,所以給與的恩典。
    幾乎是喪葬一結(jié)束,裴曦就收到了裴涼自請離開京城去封地的折子。
    似乎也就只有這種事才能讓他這位十二弟主動積極一下了。
    裴涼離開時,裴曦還親自送了一程,畢竟是第一個離開京城的兄弟。
    看著俊秀清冷的少年臉龐,裴曦遲疑了一下,“先帝之死可與你有關(guān)?”
    “有,我殺的。”蕭函輕描淡寫道。
    裴曦尚在震驚中,在先帝的一些密折里他發(fā)現(xiàn)了很多東西,可以說,是裴涼救了他一命。
    按理說,他應(yīng)該將處置裴涼,但裴涼救了他卻是事實。
    蕭函不用猜,也知道他在矛盾什么。她謀劃了挺久的,要是裴曦提前被弄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倒霉,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是裴曦運(yùn)氣好,以及本身就有實力。
    蕭函覺得裴涼有很多事都做錯了,唯獨一件沒有做錯,就是弄死了宣明帝。君不仁,父不慈,如何殺不得。
    當(dāng)然宣明帝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她也沒什么忠君思想,就是順帶替裴涼報了仇而已。
    對于這樣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裴曦沉默良久后道,“你走吧,永遠(yuǎn)不要回來了。”
    “嗯,你做個好皇帝吧。”裴涼隨性地點了點頭,毫不留情地上了馬,帶著玉露和手下離開了京城。
    ……
    對于很多人來說,宣明帝駕崩都是一件很突然的事。
    得知宣明帝駕崩,燕瑤震驚不已。不應(yīng)該是八年后,裴涼謀朝篡位奪得江山嗎?雍王裴曦不是要死了么,為什么死的會是宣明帝。
    然而再雍王裴曦繼位之后,燕瑤也不得不徹底斷了念想。
    相比起失魂落魄的女兒,淮安長公主憂心忡忡不已,她的榮寵大半來自于宣明帝,如今宣明帝一駕崩,她與新帝又沒有什么情分,又曾與德妃,五皇子交惡,長公主府的地位岌岌可危。
    好在還有與裴涼的一樁婚事,沒想到她以為不受寵要依靠公主府的皇子,最后竟然封了個襄王,新帝對手足倒是不錯,賜的封地也十分優(yōu)渥。
    她的瑤兒當(dāng)不成皇后,做個襄王妃也好。
    所以一換下服喪的素衣,長公主就進(jìn)宮去找新帝裴曦了。
    裴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讓長公主忍不住擔(dān)心是否自己有什么不妥,只聽新帝緩緩道,“那道賜婚圣旨在父皇駕崩后,便已經(jīng)不知所蹤,既已遺失,襄王又已經(jīng)前往封地,那便由朕做主,解除這樁婚約,讓丹華郡主可以自由婚嫁。”
    長公主聞言,差點沒有暈厥過去。
    裴曦繼位后,改年號永平,施行仁政,輕徭薄賦,提拔人才,令朝堂煥然一新。
    裴曦做了一個夢,夢到他在飲下父皇派人暗中換了的毒酒后死去,王妃的孩子沒了,郁郁而終,林氏和他的母族相繼敗落,多年過去,也無人在提起他。
    裴琰查出了他的死和父皇還有母妃蕭貴妃有關(guān),悲憤之下前往邊疆,后戰(zhàn)死沙場。
    裴毓成了最得寵的皇子,還與丹華郡主成婚,被視為繼承大位的人選。
    而他記憶中十二弟裴涼沒有出宮開府,依舊在冷宮中一直默默積蓄著勢力。
    然后就在一片笙簫歌舞中,發(fā)動宮變,謀朝篡位。
    他殺了父皇,殺了其他所有的皇子公主,還有宗室子弟,他似乎沒有一日不是在殺戮,寵愛的美人一個不順心便讓人拖出去斬了,敢對他頤指氣使的文臣也當(dāng)朝剮了。
    對于外族南下入侵,裴涼不聞不問,好似他的目的就是毀了大延一樣。
    事實也如此。
    祖宗開創(chuàng)的百年基業(yè)一朝毀滅,而他也成為朝野民間乃至后世傳聞的暴君。
    裴曦從夢中驚醒,不知這個夢究竟是不是真的,他想起了很多事,丹華郡主燕瑤對裴涼的刻意親近,而他記憶中的裴涼又似乎不是夢中的裴涼。
    佑仁帝一生未召襄王入京,襄王也行蹤飄忽不定,云游四海。
    史書記載,襄王裴涼自此后成為一個皇室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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