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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第九章平陽縣(三)

    夜色將至,霍去病原想再往回趕一段路,待困倦時在野地里隨便對付兩個時辰,只是看見子青后,轉(zhuǎn)念一想,若野地過夜子青必要守夜,這孩子早起還頭疼,熬夜定然不適,還是該讓他好生歇息。
    “尋個客棧住一夜,明日一早再趕回去。”霍去病朝子青道。
    子青點頭,思量著此番出行未帶換騎的馬匹,確是該讓馬匹好好歇息。
    于是兩人尋了家客棧,用了飯食,歇過一晚,次日天還未亮便又起身趕路,黃昏前趕回了北地郡。
    霍去病剛?cè)胲姞I,趙破奴便急急趕上前來,行禮稟道:“陛下有旨,請將軍即刻回長安。”
    “可有說何事?”
    “未說。”
    霍去病摸了摸玄馬,將韁繩丟給子青:“替它洗個澡,再多喂它些粟米。”
    “諾。”子青自牽著兩匹馬離去。
    “等一下……”霍去病喚住她,挑眉問道,“你可想去長安?”
    子青老實搖頭:“卑職不想去。”
    霍去病輕笑一聲,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她離去,轉(zhuǎn)頭仍與趙破奴說話:“鎮(zhèn)寧他家也是在長安吧?他娘親可是還病著?
    “是,其實他心里記掛得很,可又怕耽誤操練,沒敢向?qū)④娔f。”
    “你讓他速速準備,隨我去趟長安。”
    “諾。”
    軍營附近沒有溪河,子青便自己去井邊擔(dān)了兩桶水,撩袍挽袖,拿了馬刷蘸著井水一下一下給馬兒細細洗刷。
    “……司律中郎將,你怎得在這里洗馬?”有一人牽了馬自馬廄后頭繞過來,“叫我好找!”
    子青抬眼,見是方期,遂笑道:“可是有事?”
    “你忘了?!”方期似有些失望,“咱們不是說好,你要教我兩下子的么?”
    “哦……”子青歉然一笑,并非存心忘記,只是前夜方期說了許多,她著實也記不住,“好,麻煩稍候片刻,待我刷好這兩匹馬,便與你拆招,如何?”
    “好,好。”
    方期先去將自己的馬拴好,隨后也挽了袖過來,想幫著她一塊刷。不料,玄馬認生,見他靠過來便要躲閃,馬蹄挪動,搖頭甩尾將二人濺了一身水點子。
    “這馬真是……”方期定睛,這才認出,奇道,“這是將軍的那匹馬呀!”
    “嗯。”
    “……真是匹好馬。”
    既然是將軍的馬,方期便不好與它一般見識,轉(zhuǎn)到雪點雕旁邊,撫著它背脊上的雪點問道:“這可是將軍給你的那匹馬?”
    “嗯。”
    “……我光聽他們說將軍將雪點雕給了你,還沒親眼見過它呢”方期語氣中的羨慕之意毫不掩飾,又轉(zhuǎn)過來掰馬嘴,嘖嘖贊嘆,“瞧瞧這牙口……還是將軍自己親自去馬場挑出來的。”
    竟還是將軍親自挑選的,子青怔了怔,略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只埋首刷馬。
    待子青將馬刷好,牽回馬廄之中,又倒了粟米在馬槽中,瞧著兩匹馬兒嚼得歡快,而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暗了下來,悶悶地滾過幾道雷,雨點噼里啪啦地落下來。
    “怎生又下起雨來了?”方期無不懊惱道,“這該如何是好?”
    子青立在馬廄下,仰頭看夜空閃過的電光,禁不住要去想:將軍奉旨連夜趕回長安,也不知是否淋著雨在趕路?
    “青兒!”
    借著馬廄下掛的風(fēng)燈,子青看見阿曼撐著一把傘,信步而來。
    “阿曼,你怎知我在此處?”她奇道。
    阿曼目中笑意盎然,卻只是不答,道:“走吧,我給你留了些飯菜,還在邢醫(yī)長的小灶上熱著。”
    “可是……”子青轉(zhuǎn)頭望向方期,自是不好將他一人拋在此處。
    方期忙擺著手道:“不礙事不礙事,你快去吃,不用管我。”
    “你也還未用過飯食,不嫌棄的話,不妨過來一塊吃。”三人僅有一把傘,子青左右張望著找雨具。
    “那也好!”方期倒是一點也不與她客氣,答應(yīng)得甚是爽快,朝阿曼招呼道,“前日你我有些誤會,莫往心里去啊!”
    阿曼淡淡笑道:“青兒都不與你計較,我還計較什么。”
    兩人說話間,子青已然在馬廄后墻上找到一件有些破損的蓑衣,往身披去,被阿曼一把又抓了下來,將蓑衣遞給了方期。
    “你生得瘦,與我同撐一把傘方便些。”阿曼道。
    子青聽他說的有理,遂便與阿曼同傘。方期自披了蓑衣,跟著他們,往醫(yī)帳那邊過去。
    因下著雨,為免將飯食搬來搬去地麻煩,三人便就在小灶間用飯。這里挨著邢醫(yī)長的醫(yī)帳,原是為了他煎藥方便,老頭脾氣古怪,非要有六個灶眼才肯,加上還得堆放柴火,故而雖喚作小灶間,其實里頭頗大。
    飯菜便擺在爐灶上,阿曼留得甚多,兩人吃綽綽有余,三人吃倒也不嫌少。子青撥了小碗麥飯,澆了些許羊肉羹,立在一旁吃起來。
    羊肉羹是和著蘿卜一塊燒的,阿曼不喜蘿卜,邊吃邊挑挑揀揀,把零零碎碎大小蘿卜塊全撥拉到子青碗中。子青也不計較,來者不拒,一點不拉地全都替他吃凈。
    “你二人好像識得很久了,”瞧得出他二人關(guān)系非淺,方期朝阿曼奇道,“你是西域人,為何會來到我漢軍?”
    “高校尉還是匈奴人呢,這有何奇怪的。”阿曼滿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
    “……倒也是。”方期點了點頭,又去問子青,“你這身功夫是怎么學(xué)的?教習(xí)之人是誰?”
    子青把口中飯食咽下去,答道:“家傳的,我爹爹所教。”
    “令尊在何處?不知收不收弟子?”方期忙問道。
    子青還未答話,阿曼便已搶在頭里替她答了——
    “人家那是家傳的,一代傳一代,且只能傳給長子,哪里還能傳給外人。你瞧我識得她這么久,也從來沒在她這里學(xué)過一招半式。”
    “……”方期狐疑地望向子青,“那是我太冒昧了,原還想著你能教我兩下子呢。”
    子青忙笑道:“沒那么玄乎,大家相互切磋指點也是應(yīng)該的。”
    阿曼沒奈何地望了子青一眼,緊吃了幾口,把剩下的飯往子青碗里一扣,朝方期道:“不如咱倆來切磋一下如何?”
    “你?”
    “嗯。”
    “他與你比,如何?”方期問子青。
    子青笑道:“初見時,我就差點死在他刀下,幸而他手下留情。”
    憶起那時情形,阿曼眼中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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