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以裴知敘的能力,去找一塊更好的地皮簡直就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可她卻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太需要錢了,又或者,如果能拉攏裴知敘和她一起開發城西,那么銀行和追債人看在裴知敘的面子上,說不定都能讓她喘口氣。
景眠想了想,她原本想拿小時候的情分試試,可看見裴知敘到態度之后,這個口卻開不了了,二人這么多年不見,裴知敘已經不是她年幼時的鄰家哥哥,他現在是人人都想巴結的商界新貴。
他說得對……求人,就是應該拿出誠意來。
對上裴知敘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眸,景眠的手指也不自知的捏著自己的裙子布料,除了城西那塊地,她好像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拿出來和裴知敘做交易了。
車內沉默了下來,裴知敘已經扭頭看向了窗外,景眠看向了前面,投過車內的后視鏡看見了自己此時的樣子。
因為要來見裴知敘,還專門的收拾了一番,要是今天沒有一個確切的結果……
她定了定神,重新看向了裴知敘,語氣里都多了幾分堅定:“裴總可以提條件,如果我能滿足,一定答應你。”
裴知敘沒有應答,景眠抿著唇,大腦飛快旋轉著,還想說點什么,可猜不透裴知敘的意思,感覺說什么都沒用。
只好不安的坐在車上等著裴知敘開口。
可裴知敘沒有開口,反倒是車子先穩穩當當的停下來,景眠上車都時候并不知道裴知敘要去哪里,下意識扭頭看向了窗外,看見外面的景色時,愣住了,本以為他會回家或者去裴氏,卻沒想到他到了醫院。
裴知敘到醫院做什么?
司機在駕駛座上開口道:“景小姐,醫院到了。”
景眠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腫起的腳踝,原來裴知敘是送自己來醫院到。
可本人卻沒有分半點目光給她,景眠咬了咬后槽牙:“知敘哥哥……”
裴知敘不為所動。
景眠明了了,她沉默半晌,低聲道:“裴總,今天晚上打擾了,謝謝。”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門,沒有再看坐在里面的裴知敘一眼。
關好門之后,司機便一踩油門走了,景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踝,面前就是醫院,她卻不想進去。
她只覺得自己此時累極了,只想找個休息休息。
這樣想,她也這樣做了,拖著傷腳慢吞吞的走向面前的臺階,也不顧及自己這一個月來一直強撐的顏面,直接坐了下來,她將高跟鞋脫下放在一邊,雙腿屈起,赤腳踩在臺階上,彎下腰去,上身緊貼著腿,將下巴擱在了膝蓋上,纖細白皙的手伸直輕撫在了皮膚上。
疼痛都感覺好些了。
九月的天氣雖然還是炎熱,但晚上但氣溫已經明顯的下降了些,晚風吹過,也能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景眠垂眸看著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過來的樹葉,正巧落在她不遠處,她盯著這樹葉發呆,沒一小會兒,又感受到了雨滴落在自己的皮膚上。
可是她無暇顧及,她想,要是景耀沒有因病去世,那他現在會怎么做?
她想不到。
她從小沒吃過苦,就算媽媽走得早,景耀對她極好,又當媽又當爹,凡事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護著她,寵著她。
景眠雙手抱著自己的腿,將臉埋進膝蓋之中,肩膀也塌了下來。
錢怎么來?她打工賺錢一輩子也賺不到,要是重啟她爸沒做完的工程,身負巨債,沒有銀行愿意貸款,也沒有人愿意融資進來,畢竟這一看就是要虧的買賣。
就算是裴知敘真的愿意買下城西的地,那撐死也就幾千萬,還不完的。
她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可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父親走了,她忍著沒哭,強壓下連軸轉了快半個多月,她也依舊挺直著背,不讓任何人看她的笑話。
可就這么一瞬間,她大腦空白,想哭都哭不出來,甚至想干脆和她爸媽一起走吧,可是想著如果自己真的走了,那她家真的死了都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景眠吁了口氣。
下一秒,便感受到自己肩上披了一件外套,外套上還帶有余溫,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首先入眼的便是西裝褲裹著的長腿,以及對方提著的袋子,她心臟砰砰砰的,看向對方的臉。
去而復返的裴知敘穿著單薄的白襯衣站在她面前,他神情依舊淡漠,低頭看著景眠,還真有那種無情無欲的佛子之感。
景眠傻愣地看著他,不明白裴知敘怎么突然回來了。
就在這時,裴知敘動了,他蹲在了景眠的面前,景眠的目光始終跟隨著他,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只見裴知敘將袋子里裝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雙舒適的拖鞋,拖鞋輕放在景眠的腳邊,景眠張了張嘴:“謝……”
“景眠。”裴知敘對上她有些迷茫的雙眼,說不上多熱情,他道:“我是個商人。”
景眠點了一下頭,裴知敘道:“做事自然要把利益最大化。”
景眠再次點了一下頭,心里卻活躍了起來。
裴知敘這是想買她的地還是和她合作?
瞬間景眠腦子里面已經想了無數條方案。
可面前的男人輕笑了一聲,將她喚回來神,景眠趕忙到:“我知道的。”
不怕裴知敘提條件,就怕他不提。
裴知敘垂眸看著她腫起的腳踝,喉結微動,低聲道:“我給你另外一個選擇。”
景眠屏住了呼吸,她聽見面前的男人說道:“成為裴太太。”
雨落大了一些,落在二人的發絲和肩頭,景眠的神情從茫然到震驚。
裴知敘說什么?
要……娶她!?
裴知敘神色依舊自然,仿佛剛才那一句話只是在說今天晚上天氣真不好一樣。
沒有任何的起伏。
景眠緩過神來,她盯著裴知敘的目光,也逐漸冷靜下來,她道:“為什么?”
裴知敘慢條斯理地反問道:“你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景眠抿了抿唇,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裴知敘說得很對,她現在已經沒有沒有什么選擇性了。
裴知敘看著面前的人,她今天的妝容化的很精致,但是因為挨得近,還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憔悴,又因為疼痛難忍而咬過的下唇,口紅脫落,露出有些發白原本唇色。
他這才繼續開口道:“我可以幫你先幫你還清當下著急的賬,銀行方面我也會安排人去交涉。”
細雨落在景眠的身上,似乎將她澆得清醒了些,她看著裴知敘,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可雙唇卻像被什么東西黏住了一般,她說不出,只用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
二人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直到裴知敘的司機撐著傘走了過來,景眠才冷聲道:“裴總,可我不是商品,沒有價值可言。”
“有沒有價值是我來評判的。”裴知敘的嗓音在雨夜里顯得格外的涼,景眠呼吸為一輕,面前的人便起身站直,他接過司機送來的傘,隨后微微彎腰將捏著傘柄遞給了景眠,他低聲道:“不用著急回答,我可以給你時間。”
景眠目光落在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最后還是伸手將傘接過。
裴知敘又看了她一眼,轉過身與司機共撐一把傘離開了,很快就是車子啟動的聲音,景眠看著車子駛入主車道,然后越來越遠,直到徹底看不見之后,她才將目光收了回來,余光卻瞥見了裴知敘放在她腳邊的那雙拖鞋。
她緊抿著唇,抬起腳,小心翼翼的穿上了。
“叮——”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景眠從床上驚醒,在鈴聲中慢慢的回過神來,她微微側了身,將手機從床邊摸了過來。
睨了一眼,是賣房中介。
景眠從床上坐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才將電話接了起來,中介打電話過來說又有人要過來看別墅,要指定過來一趟。
她沉默片刻,應了聲知道了便將電話掛斷了。
手機落在被子上,她雙手捂著臉深吸了一口氣,醒醒神之后才重新抬起頭,卻一抬頭便看見了自己掛在墻壁掛鉤上的哪一件西裝外套。
裴知敘的外套。
托裴知敘的福,昨夜景眠失眠了,一直躺在床上思考著他所說的話,最后卻什么結論也沒有的出來,就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景眠目光從西裝上收回,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后,揭開被子下了床,現在還是先去賣房發工資的事比較要緊。
到了別墅,她推開大門進了院子,里面的門一直開著,應該是中介還帶著顧客看房,她給中介發了條消息,那中介很快就回了消息,說馬上帶人出來。
景眠本想進去的,但是想了想,還是站在了院子里,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別墅,這別墅是她三年級的時候買的,從那以后便一直住在這里,雖然也有其他的房產,但是景眠對這套房子的感情很深。
她的目光又落在院子里那棵漲勢喜人的桂花樹,這是她初一的時候,她爸特意為她種的,只因為她隨口提了一句學校里的桂花好香。
再過不久,就要開了。
景眠覺得眼睛有些發澀,抬起手揉了兩下,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剛穩好自己的情緒,就見新中介出來了。
前幾天見過金總之后,景眠就找中介公司把之前那個中介換了,新中介是一位女性,剛跳槽來這個中介公司,能力很不錯。
新中介一看見景眠,便笑瞇瞇地和她打了個招呼,走下來,語氣里也有藏不住地笑意:“景小姐,這個老板愿意多出五百萬買這套別墅。”
景眠一聽這數字,臉立馬便垮了下去,還不等她開口,就看見金總從別墅里面出來了,他今天戴了副框架眼鏡,見到景眠時還沖她露出一個笑。
他三兩步就走到了景眠身邊,說道:“小眠,又見面了。”
景眠冷冷道:“這別墅不賣,你不用再來了。”
金總也不著急,他先看向一旁的新中介,斯文道:“這里沒你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和屋主聊聊就行。”
新中介還在震驚景眠的那句話,聽見金總開口說話之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往景眠身邊挪了一步,一臉正色道:“金先生,景小姐全權交給我來代理販賣事宜,已經將詳細資料交給我了,如果您對這套別墅還有別得問題,可以直接咨詢我。”
金總看著冷哼一聲,他直接看著景眠,也懶得繞彎子了,直白道:“兩千六百萬買這套房,現金支付,以后你依舊住這里,條件是做我的情/人,給我生兒子。”
景眠冷呵一聲:“金峰,你老婆知道你想養小老婆的事嗎?”
“只要你愿意,她不會來找你麻煩,景眠你要想好,兩千六百萬夠你把景氏員工的薪水發了,我也敢保證,只要你跟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金峰語氣十分肯定,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他早就把景眠看清楚了,她裝得再清高,也只是一只菟絲花,她爸沒了,又突然負債數億,多哄兩次,也就從了,他還挺喜歡征服這樣的女人。
新中介臉色也變了,她看向景眠,卻見后者低下頭擺弄了幾下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機,隨后抬起頭沖著金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金峰皺起了眉頭,心里隱約有些不安,下一秒就聽見景眠沒多少情緒起伏地說道:“你說得對,所以我把錄音發給你夫人了。”
金峰輕嘖了聲,根本不相信,正要開口,下一秒自己的手機卻突然響了,掏出來一看,老婆兩個大字便映入眼底。
他神情一僵,瞪了景眠一眼,一邊大步往別墅外走一邊接起了電話,聲音都帶上了討好的味道:“老婆,我,我馬上回來……”
等人走遠了,景眠肩膀才塌了下來,一旁的新中介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景眠明白她想說什么,但她已經不想多語了,說了句別墅不賣給金峰之后,也匆匆走了。
景眠打了個車回到出租,一晚上的疲憊和金峰的周旋讓她頭昏腦漲,但她卻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一進屋,便一瘸一拐的回到臥室里,將掛在墻壁上的西裝取了下來,伸手摸出內袋里的那張名片。
抿著唇將號碼撥了過去。
很快,電話就被人接起。
那邊的人還沒開口,景眠語速極快道:“裴總,我是景眠。”
電話里頭的裴知敘嗯了聲,景眠深吸了一口氣,她道:“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么?”
“結婚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