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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麻煩

    屋外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屋內(nèi)冬陽歪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粗使丫頭輕手輕腳的給爐子里添炭火,生恐吵著欲睡不欲的主子,添完炭火提了竹藍,打開簾子后卻被屋檐下的人影嚇了一跳。眨眨眼回神:“……六少爺?”
    聽了聲響的大丫環(huán)掀了簾子瞧,也是一怔:“少六爺?”說著忙把人讓進花廳。“六少爺來怎么也不讓丫環(huán)們通報下?”
    易云春不好意思笑下,尷尬的由著丫環(huán)把他身上的雪花拍落。肩上的雪花落了不少,要不是丫頭掀了簾恐怕還在呆站更久。
    小丫頭捧了熱茶來,易云春接了在大丫頭的迎領(lǐng)下坐下。
    早有機靈的丫頭到里屋去瞧冬陽睡著沒,睡著了當然要告訴大丫頭再權(quán)衡要不要叫醒見客;沒睡那自然是稟報了。
    冬陽午睡時淺眠,丫頭掀了帷幔進來就醒了。“……?”
    丫頭福了身行禮,輕聲道:“少夫人,六少爺來了。”
    “是來找大少爺?shù)模俊?br/>     丫頭搖了搖頭,幫著攏了攏衣袖再把躺椅上的棉被折了:“沒說找大少爺,瞧著好像在屋檐下站好久,而且,連小廝都沒帶。”
    余氏做事是個設想周到的,庶三爺一住下,余氏便送了兩房人伺候。易云春兩兄弟連帶庶三爺身邊都配了小廝服侍,可謂是照顧的極周到。
    厚重擋風的帷幔拉開,雖然花廳里要比外面溫暖不少可對從更溫暖的地方出來的冬陽還是有點不適。
    大丫環(huán)忙捧來參茶跟手爐,小丫頭把炭火添暖些。
    易云卿起身行禮:“大嫂。”這禮行的僵硬拘捉似乎有什么事難以開口,可又不得不說。
    大丫環(huán)瞧了給旁邊伺候的小丫頭個眼色,讓其退下,爾后自行退到一邊。讓兩人獨處可不行,但至少可以離的遠些。
    易云春瞧著小丫頭離開,又看大丫頭離的遠這才鼓起勇氣說:“大嫂,我想回揚洲。”
    “……怎么?這里住的不習慣么?”冬陽狐疑,瞧這兩天庶三房的派頭,那應該是‘非常’習慣才對呀。
    “大嫂,是我跟我媳婦想回揚洲。”
    冬陽懂了,并不是庶三房一房都想回揚洲,只是易云春兩口子想回揚洲。這區(qū)別可大了。“…三叔三嫂不同意?”
    “我還沒跟爹娘說。我爹娘是不會同意我跟孩子她娘回揚洲的,所以想找大哥幫著出個主意。”整個三房說最老實的唯有易云春,孝順又聽話還尊敬兄長,這放到普通人家的嫡次子身上那是最好不過的,可他倒霉的碰上庶三爺跟易云青那種自私的人,從小到大沒少被欺負。唯一一次違背庶三爺?shù)囊庠缚峙挛〝?shù)娶親這事了,可娶親這事背后還是易云卿出的主意。
    “…這事是你媳婦提的?”易云春孝順絕對不會提出把爹娘留在京城,而他帶家小回揚洲,這主意的源頭唯他媳婦不作第二人想。而他媳婦,冬陽見過數(shù)次,是個溫順賢惠且有成算的人,壞人說不上可也比易云春多兩個心眼,不然不至于在這種情形下提出回揚洲。
    易云春猶豫下點頭:“是孩子她娘先說的,不過我也同意這事。先頭原本就分家的,只是兵禍擔心爹娘安危所以又住到一起,現(xiàn)在好了爹娘有哥跟嫂子照顧我也能安心帶孩子跟她娘回揚洲。”說著粗糙裂了數(shù)道口子的大手摸了摸后腦,訕笑道:“說實在話,京城是繁華富饒,可我跟孩子她娘都覺著還是揚洲那村子里的日子過的自在些。”
    別人聽了一定會笑,世上有多少人想在京城這天子腳下安窩,可他們到好,現(xiàn)成的富貴窩不要還想著回揚洲那窮鄉(xiāng)僻壤的山里對去,腦袋被門夾了吧?可,這就是老實人的想法,也是最真實的想法。
    這種想法,有時候冬陽也會贊成。
    “這事我會跟大少爺說的。”至于易云卿會不會答應幫這個忙,那他就不能保證了。
    易云春謝過起身,卻正碰了易云卿掀了簾子進來。
    “大哥。”易云春忙見禮。
    冬陽起身迎了兩步,易云卿拉了冬陽坐下看易云春:“有空多過來坐坐,一家人沒那么多虛禮。”
    易云春拘促應了,沒答兩句就找了理由離開。
    易云卿也沒多留,看其離開后對大丫環(huán)道:“收拾東西,我?guī)銈兩俜蛉巳ド缴嫌^雪。”冬陽喜歡看雪是整個府里人都知道的,這兩年在福洲雪景極少可少了很多遺憾。
    老夫人聽了跟余氏相視一笑道:“云卿這孩子也是的,為了帶冬陽看雪恐怕連差事都沒顧了。”
    “可不是么,”余氏說完又笑說:“好在冬陽身體恢復不錯,不然這么大雪我可不準他出門。”說罷讓管事婆子去傳她話囑咐隨著的人小心伺候。
    老夫人到是隨著觀雪的話題想起了她年輕時候看雪時的情景,閑嘮有趣話題還真來了興趣,對余氏說:“他們年輕人去看雪,我們這些老的也別閑著。老大媳婦,去準備準備,咱們呀,明天也去看雪景。”
    余氏笑著應了。
    老夫人這廂敲定明日行程,不想易云卿這邊卻并不順利。庶三爺庶三娘帶著易云青跟她媳婦跑了來,說是也想跟著去山上觀雪。
    易云卿深覺好笑,他們夫夫倆去觀雪,這做叔叔的怎么就好意思全家出動跟著去?說的好聽點是不解風情,說的難聽點就是居心叵測呀。易云卿能讓他們跟著去嗎?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三叔想去觀雪我娘會安排人的,至于我們嘛,就先走一步了。”說完領(lǐng)著冬陽從正大門踏步而出,不管身后庶三爺如何氣惱,扶著冬陽上馬自己翻身而上,跟被青底黑面皮毛披風包裹住的冬陽道句‘坐穩(wěn)了’便一抽跨下壯馬跑開。
    等庶三爺一家從側(cè)門出來時,就見個隱約的人影了。
    易云卿身邊的隨待見了,機靈的打個哈欠對其余丫環(huán)婆子道:“走走回屋里再休息會,反正大少爺會帶少夫人先逛一圈,我們不急著趕過去。”
    庶三爺聽了一瞪眼:“你們這些狗奴才還想著偷懶?快起馬車追過去,這冰天雪地的我那侄子侄媳婦身邊不需要人伺候?”
    錢管家從角門跑了來,也不管庶三爺在怒瞪什么,抓了隨待跟大丫環(huán)就道:“你這奴才們,府里事情還沒做完呢!就想著大少爺出去躲懶?哪有那道理?!走走,快回府里把手上事情做完再趕過去不遲。”說罷對庶三爺一行道句‘對不住’連理由都懶得想的敷衍兩句就把人重新領(lǐng)回府里。
    一時若大的隨行隊伍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把個庶三爺涼在雪地里,那個臉色呀,氣的叫一個黑沉!
    易云青上前叫了聲:“爹。大房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連些丫環(huán)小廝都能給我們臉色看,長此下去如何得了?!”
    庶三爺氣的回瞪眼:“你住嘴!但凡你能有你大哥一半本事,那今天情況就會反過來!”
    庶三娘在旁邊哼了哼:“老爺,您自己要是個有本事的就不要靠青兒,自己就能掙份體面。”
    庶三爺心中惱,冷哼聲甩袖回府。庶三娘跟易云青都以為庶三爺會去老太爺面前告大房一狀,不想庶三爺卻直接回了院子,對兩不明就已的人道:“你們懂什么?在爹眼中我們再怎么好也是庶,大房是嫡,再加上家里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就算大房做錯了爹也會幫大房不會幫我們。”
    “那爹,我們就這么算了?”
    “什么算了?!”庶三爺想到這幾天的情況心中就惱火,余氏就是設想的太周到所以什么都沒讓他們沾上一點半點。還沒開口那廂就已經(jīng)堵了他的口,要他怎么找麻煩進而得利?“我在等。等你四叔找上門來,你四叔是個精明的也精于商人算計,怎么得到利益他最清楚,到時候我們?nèi)吭倩焖~少不了我們的好處。大不了跟四房結(jié)盟,到時候有你四叔算計我們來些混的,大房怎么的也要分些肉來。再則你那嫡大姑,好像也有些不滿呀,呵呵……”
    不得不說庶三爺?shù)乃惚P是打得極響的,可惜有那么句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在庶四爺還沒趕到京城之前,也就是在四天后,大老爺就把宅子找好了,余氏也手腳麻利的讓人收拾整齊,在三房一家措手不及之下,老太爺開了口讓他們搬出去。
    庶三爺當時就懵了,爾后就是伏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模樣差點讓老夫人把晚飯給吐出來。
    老太爺可是鐵了心的,任庶三爺一家如何哭求就是半點不心軟。
    庶三爺看說服不了老太爺就把槍口對準大老爺跟余氏,什么叫大房看不起他們?nèi)垦剑鸵驗樗麄兪堑账麄兪鞘剑裁唇性魄浒l(fā)達當官了就嫌他們這些窮親戚呀,然后又拐了一道彎說什么他們留在府里也是為了嫡房好呀,什么說云卿位高權(quán)重就怕言官參一本什么不顧庶叔死活呀,什么的,拉拉吧吧的一大堆,聽的老夫人閑煩不說,連老太爺都把眉頭皺的老高了。
    庶三爺哭的像個可憐蟲似的哭紅了眼睛,袖子一擦眼淚鼻涕,那模樣哪有出身世家子弟的風范呀,連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紅眼睛看著大老爺?shù)溃骸按蟾纾皇俏艺f,云卿也太不顧官家規(guī)矩,他是三品天子近臣,一言一行皆是朝庭典范,可他呢?最近這些事就不說了,單說正門這事,誰家三品大官的大門是準許個男妻出入的?誰家三品大官又只有個男妻卻連個妾都沒有的?大哥,爹,你們在家里是沒聽見,外面?zhèn)髟魄涞脑拏鞯目呻y聽了,什么,”庶三爺還待說,老太爺猛得拍桌子,嚇的庶三爺立時噤了口。
    “住口!”老太爺瞄眼庶三爺,那眼神是恨不得踢他兩腳。“冬陽出入正門是我準許的,云卿也同意的,這是我易家家事言官說破天去那也是家事!冬陽怎么了?誰又規(guī)定云卿當官了就一定要娶女妻女妾?皇上這朝庭之主天下之主都沒說什么,你到好出口就是朝庭言官的,要真想有這臉面,那也自己考個仕官掙個臉面試試!”閉眼再睜開,冷聲:“如果沒有這份本事,就不要口出狂言!”
    庶三爺反正是個拎不清的,當下一抑脖子道:“以前我年輕時不也得過先生夸贊,那時如果爹爹不是看中二哥而不重其他兄弟,當時要是鼓勵兒子讀下去也未必不能掙份體臉。”
    老太爺被氣的倒仰,易二爺?shù)氖驴梢哉f是老太爺心中的痛,不即是失去兒子的痛也是對易云卿的痛,家里人聰明誰也不會在老太爺把這事提出來,可庶三爺?shù)胶茫岢鰜聿徽f還一幅這么口氣像是巴不得氣糊涂老太爺。
    大老爺沉聲:“老三,你住嘴!”
    庶三娘也不是個要臉面的,當下賴在地上拍手掌嚎哭,什么易家列祖列宗呀,什么嫡房欺負庶房呀,什么看不起三房呀,什么的。
    把個老太爺氣的又是上火,一把砸了桌上的茶碗,怒道:“我老頭子還沒死!你叫的哪個列祖列宗?!”
    老夫人是被這一通鬧劇給弄的頭疼心也疼。曾也是當家主母的她,可沒得時間跟這幫說理不清的人糾纏。借著老太爺這一怒,冷聲道:“老三,不說當初易家已經(jīng)分家另過,就算沒分家也沒得賴在嫡兄家的道理。這房子是皇上賞給云卿的,與我跟你們爹毫無關(guān)系,讓我們住在這里那是云卿孝順照顧我們兩,說起這個我還想起了。當初分家可以說是嫡庶差別不大,說好每房都要出供養(yǎng),這好幾年來都是大房照顧吃穿用度你們?nèi)靠墒菦]出一個子沒倒過一杯茶。”
    庶三爺一噎,庶三娘可不管分家,她只知道她不想離開這富貴豪華的大宅子,如果可以,她更想嘗嘗管事夫人的好處。“什么分家不分家,什么嫡兄不嫡兄,反正老太爺跟老夫人就是瞧不起我們?nèi)浚∪绻覀冇羞@能耐我們會餓著老太爺跟老夫人嗎?沒出一個子沒倒過一杯茶,我們?nèi)康绞窍胙剑捎邢幔空f起來兒媳婦還懷疑,云卿當那么大官怎么就會弄不到我們的消息?這明顯不是弄不到是根本就不想弄,或者還找人阻擋我們的老太爺老夫人,為的是什么?就是嫌我們?nèi)扛F嫌我們沒本事!”
    老夫人氣的臉黑沉黑沉。老太爺氣的指著庶三娘,要是可以他真想讓庶三爺休了她!大老爺也是氣著了,余氏是根本就不想跟這些滾肉刀說話。
    庶三爺跟庶三娘一瞧這態(tài)度,心里暗樂。還以為他們贏了,卻不知他們越有滾肉刀的架式就越死的快,要知道,現(xiàn)在府里真正撐門面的可不是老太爺也不大老爺,而是易云卿。
    易云卿知曉老太爺今晚會通知三房讓他們搬出去,所以之前晚飯后就帶冬陽回房,為的就是不摻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可不想三房到是死皮賴死的賴上了,聽丫環(huán)們說還氣著了四老。這,他就不得不管了。走到門口時正巧聽了庶三娘的話,丫環(huán)們打了簾子后跨步進來,道:“三嬸,我到想知道我是怎么阻擋你們找老太爺跟老夫人的。說不出個一二來那你就是污蔑朝庭官員,拿了我的帖子,府城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三嬸,過堂就是十大板子。那府城衙役打板子可不是家仆們打板子,十板子的后果保管你永遠都忘不了。”
    庶三娘縮了肩,視線閃躲明顯是害怕了。
    易云卿也不揪著這住不放,視線轉(zhuǎn)向庶三爺,又相繼在易云青跟他媳婦等一直低著頭站在后頭不出聲易云春身上轉(zhuǎn)了圈,道:“這府宅是皇上賞給我的,想留?可以。說服我,只要說服我那想留多久就留多久。說服不了我?哼。錢管家,給三房收拾東西,來時是多少東西走時就是多少東西,不準少一根線也不準多一根,多了或少了,我拿你拭問!”庶三爺這種滾肉刀,說理或講什么孝道倫理都是假的,要想壓服他,壓得他不能反抗那只有動拳頭!拳頭大,拳頭落到身上疼,那就知道老實了。
    錢管家忙行禮道是,招呼兩個得力的管事站在那虎視眈眈的盯著三房,大有事情一落定就帶人把三房掃地出門的樣式。
    庶三爺想硬著脖子再擺出滾肉刀的架式,可在易云卿那淡然的視線下,脖子怎么都硬不起來。
    庶三爺軟了,庶三娘也怕了,這兩個賴著不走的主力軍不頂事,易云青這只敢在后搖旗吶喊的就更沒膽子頂上去,于是,讓四老頭疼不已的三房讓易云卿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
    第二天一上午,乖乖的一個個上他們的青布油車。老太爺跟老夫人商量跟讓余氏拿了一千兩銀子給三房,權(quán)當留點情份,相對等的,原本打算給三房的房楔,老太爺卻讓余氏留在手上沒給三房。
    老太爺是想給三房一個警醒,告訴他們房子是嫡房給的,如果不安份守已還給嫡房惹事生非,那嫡房隨時可收回房楔。
    不過庶三爺能不能隨時記著這警醒,那就不得而知了。錢管家算是盡職盡責把人送到新宅子,宅子是個三進的住三房一家足夠。家具用品之類的,余氏都看著收拾好了,再加上這陣子庶三房用的細軟搬進去,也就差不多了。
    錢管家把人送到門口,看著丫環(huán)婆子把東西搬進宅子里又出來后,對門口的庶三爺笑了笑說:“大少爺要我傳句話,他說‘要三叔謹慎小心一言一行,如果傳出什么不好的話被有心人聽到了再傳上皇上耳朵里,皇上一追究下來發(fā)現(xiàn)不是事實,那皇上追究那誤傳人的責任,那被追究的人會不會再去追究別人呢?到時候,是會管還是不會管?’”錢管家笑笑,不看庶三爺那額角的汗,繼續(xù)道:“雖然大少爺沒說,不過奴才覺著大少爺應該不會管。畢竟,大少爺時常說的一句話就叫‘人呀,該為自己所做的負責任’,三爺,種什么瓜得什么果,您好說是也不是?”
    說完這些,錢管家領(lǐng)著一眾丫環(huán)仆傭轉(zhuǎn)身回府。至于這空空落落的宅子嘛,那就不歸他們管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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