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名很委屈，委屈得甚至想哭。

　　不只是因為被吻得有些缺氧，還因為這明明是她的“夢”，可主導者卻仍然不是她。

　　當那條柔軟的、濕潤過頭的“入侵者”再次鉆入她的口腔時，淚水也灌滿了她的眼眶。

　　她輕輕咬住“入侵者”，告誡對方不要做得太過分。可瞬間，那可怖的饑餓感蔓延至全身，溫溫熱熱的淚水被驚了回去，□□換了個方式，從全身的汗毛孔涌了出來。

　　味蕾慢了半拍，才將那甜滋滋的鐵銹味兒識別出來，傳遞到大腦。

　　時一名推開齊夢寒，咂了咂嘴。顯而易見，她口中的血液不是她自己的。

　　齊夢寒挑了挑眉，難以置信她還會有被時一名推開的那一天，還是在接吻過程中被推開的。

　　是我魅力不夠了？不應該啊！這小壞蛋剛剛還在心底夸我，求著我吻她呢。

　　齊夢寒全然忘了之前聽到的時一名的心聲可是“我要吻她”，而不是“我要她吻我”，她完完全全將主語與賓語掉了個個兒。

　　她舔了舔嘴角，將已經變涼的液體卷入口中，也咂了咂嘴。

　　噢，還咬破了我的舌頭。才一天沒見，就學會動用牙齒了啊。

　　嗯……不會是能量太多沖壞了腦子吧？

　　時一名像條功能受損的變色龍，臉上一會兒黑，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看得齊夢寒擔心不已。

　　“你哪里不舒服嗎？”她問道。

　　時一名被召回了魂兒，沉默地看了看眼前的齊夢寒，看了看地上被剖得七零八碎的怪物，又看了看“掛”住自己的粗壯藤蔓，血腥氣、土氣、雨水的氣息，混雜著齊夢寒身上的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這密閉的空間。

　　原來這不是夢嗎？原來這也不是幻覺的嗎？

　　她想捂住臉，但藤蔓限制了她的行動，只好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齊夢寒舌尖那不多的鮮血喚醒了她的身體，也喚醒了她的腦子。

　　在她咬破齊夢寒舌頭的瞬間，全身細胞都在叫囂著“我餓”，但下一刻有什么東西隨著心臟的跳動泵了出來。隨后，飽腹感接踵而至，要造反的細胞全部平復了下來。

　　齊夢寒皺起了眉頭，看得時一名心中直突突，她咽了咽口水，又旋即安下了心，之前的一切只是她腦內犯傻，齊夢寒理應不會知道的。

　　“發生什么了？你怎么會在這兒？我不是被捅穿了嗎？還有這……觸手是什么？”她迫切想要知道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都發生了什么。

　　發生了什么？當然是你求我吻你，還咬破了我的舌頭！

　　齊夢寒有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組織了下語言：“你被怪物襲擊了之后，你哥他們就聯系了我……”

　　“我哥？王啟明？”時一名詫異得打斷了齊夢寒的話。

　　“對。”

　　“為什么會聯系你？難道……你也是重啟者？”時一名不甚確定地問道。

　　“你知道重啟者？”齊夢寒疑問剛冒頭，隨即就明白了過來，“你哥跟你說過？那就好解釋了。

　　“你沒了半顆心臟，差點死掉，好在渠陽市的重啟者小隊出任務時，有隨身攜帶吊命用的結界……”

　　齊夢寒稍作解釋，時一名就心中有數了：

　　齊夢寒是重啟者內部知名的醫生，離渠陽市又比較近，所以在她出了事后，王啟明他們第一時間聯系了齊夢寒。

　　“如果要死的人不是我，你會來嗎？”之前的直率勁兒還沒完全過去，時一名一不小心就問出了平時不會問的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得這么矯情，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來。

　　齊夢寒被問得一愣，竟也躊躇起來：該怎么回答呢？怎么回答才會討眼前人的歡心呢？

　　一時之間，“藤蔓小屋”內悄然無聲。

　　才十幾秒的功夫，時一名就焦慮得直咬舌頭。

　　“我不看人，只看酬勞。”齊夢寒忖量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酬勞足夠打動我，我才救人。”

　　“那……你來救我，王啟明給了你什么酬勞？”

　　聽聽你問的都是什么話！時一名咬著唇，緩緩吸進一口氣。

　　“他給不了。”齊夢寒盯著那兩片紅唇間露出的牙齒，緩緩說道，“跟被救者要酬勞，才能利益最大化。”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不止是人接受外界信息的主要工具，也是像外界透露信息的重要途徑。

　　時一名還記得在北疆軍營時風爺的教導：審訊時不要被話語蒙蔽，盯住他的眼睛，去看他的靈魂。

　　當下，時一名正緊緊盯著齊夢寒的眼睛，而齊夢寒也望進了她的眼。

　　琥珀與黑色，就像黃昏與黑夜，被相互吸引。

　　兩人對視許久，誰也沒說話，卻是時一名先錯開了眼。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她又問了一遍。

　　“什么也不需要。”

　　“為什么？”

　　“因為你根本不是我救活的。”齊夢寒的回答讓時一名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么？那我怎么活下來的？半顆心臟都沒了，你不要告訴我，我就是一棵植物，或者是什么壁虎精之類的，還能夠自我再生。”

　　不知什么原因，時一名的腦洞每次都能精準戳到齊夢寒的笑點。

　　齊夢寒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時一名有些惱羞成怒，在藤蔓上掙扎著。

　　齊夢寒踢了踢藤蔓的根部，藤蔓接到指令，將時一名禁錮得更嚴實了。還從中抽出細小的須藤，爬到時一名嘴邊。

　　“你……”時一名吞了吞口水，“你想干什么？”

　　齊夢寒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瓶免洗手消毒液，一邊揉搓著手指、指縫，一邊答道：

　　“干……哦不是，不干什么，就是給你檢查檢查身體。”

　　須藤撬開時一名的嘴，將其撐大，將口腔暴露在齊夢寒眼前。

　　齊夢寒沒管她嗚嗚的抗議聲，揮手招來光球，敲了敲球體，光球更亮了，刺得時一名閉上了眼睛。

　　“雖然你不是植物，但你確實自我再生了。”齊夢寒將她吸收實驗體能量，以及自我修復的經過講了一遍，只是沒提那金色的鎖鏈。

　　時一名想說話，嘴巴卻被固定得死死的。

　　齊夢寒用手術刀柄壓住她的舌頭，又伸出手摸了摸那潔白的牙齒。

　　時一名的牙齒并沒有什么異變，是正正常常人類牙齒的樣子，甚至都沒有突變出犬牙。

　　齊夢寒彎曲手指，彈了兩下從門牙中縫向右數第三顆牙齒，那清脆的聲音可不像是由鈣物質構成的。

　　像獸形實驗體一樣，牙齒金屬化了？她心中猜測著，又將手指按在上面，輕輕一劃，皮膚瞬間被割開。

　　從毛細血管中涌出的血液，沾染在時一名的牙齒上，又一陣饑餓感向她襲來。

　　時一名臉上的表情從憤憤變成了驚恐。

　　之前她只對實驗體有這種反應，現在她竟然對齊夢寒的血都有反映了，她怎能平靜得下來。

　　齊夢寒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想到機密文件中對M004實驗體的描述：理論上來說，M004實驗體需要大量“玄”能量來進行自我改造。

　　實驗體頭顱中有，重啟者血液里也有。

　　想到這兒，齊夢寒將撐開時一名下頜骨的須藤撤掉，在她說話之前，將自己那根劃破的手指塞進她的嘴里。

　　“嗚嗚嗚嗚！”時一名克制著自己的欲/望，一動不敢動，只能用喉嚨發出單調的嗚嗚聲。

　　“你嘗嘗我好吃嗎？”

　　好吃個屁好吃！時一名在心中把齊夢寒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你都能忍得住？”齊夢寒抽出手指，拿著手術刀在自己脖頸間比劃了一下。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齊夢寒，你可不要玩火！”終于能說話了的時一名怒吼道。

　　她不知道自己見到大量血液的時候，還能不能克制得住。

　　禁錮著她的藤蔓突然松開了她，她剛一落地就朝齊夢寒撲了過去，想要奪下那把危險的手術刀。

　　可齊夢寒的動作更快。

　　锃亮的手術刀從頸側劃過，紅色的血液順著刀口滲出，一時之間，時一名鼻腔內充滿血液的香甜味兒，她的視線里只有那抹鮮紅。

　　她向前撲的動作沒有變，只是在攀住齊夢寒的肩頭后，伸出舌頭舔了舔刀口處的血液。

　　“你是不是很餓？”齊夢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時一名用極大的毅力才將自己的目光從齊夢寒頸間移開，望向那雙黑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的瞳孔邊緣，被強光照映得更加鮮紅。

　　時一名的喉頭不自覺上下蠕動，因為太過用力咬著牙，太陽穴附近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餓你就咬上來啊。”齊夢寒的聲音里夾雜著蠱惑。

　　“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

　　剎那間，時一名腦內的理智斷了線，她將齊夢寒推到之前束縛著她的藤蔓上，朝著那還在滲血的脖頸一口咬了上去。

　　粘稠的血液涌進口腔，滑過喉嚨，順著食道落入胃袋。

　　她一口接一口吞咽著，饑餓感從身體中消退，滿足感填滿心間。

　　齊夢寒低著頭，摩挲著時一名的后頸，金色的鎖鏈紋路在她手下時隱時現。

　　“喝了我的血，你可就別去吃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嗯？”時一名正忙著填飽肚子，沒有聽清齊夢寒說的是什么，便用鼻音發出疑問。

　　“我是說——”齊夢寒拉長了聲音，“你可以再咬深一點兒，動脈血可比靜脈血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