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雪后,晨間。
沈芝剛推開門,一股夾雜著刺骨寒意的涼氣撲面而來,禁不住縮了縮脖子,裹緊身上狐裘。
緩步走出來,入眼滿目潔白,一場雪,仿佛將京城拖進另一個世界。這里沒有險惡人心,沒有惱人雜事,永遠靜謐安詳。
她無須時刻提心吊膽提防別人,無須費勁地猜想接下來的路。
“小姐,不好了。”
碧雪忽從廊下跑來,上氣不接下氣,驚魂未定的模樣。
沈芝揉揉跳動不停的眼皮,記起今日自己要做的事,再無心思去賞雪景。
她長長嘆息后,回頭問碧雪:“怎的了?如此咋咋呼呼教姐姐看見了,你可要遭殃了。”
碧雪吐吐舌頭:“婢子知錯。小姐,方才婢子去你屋后掃雪,瞧見了兩只大黑腳印。”
“就此事把你嚇成這樣?”
說完,沈芝立即意識到:不對,昨夜不是下了雪?她的屋后怎么會有腳印,就算是府里下人路過,不是早該被掩藏了下去么?
出于不放心,她趕忙令道:“快帶我去瞧瞧。”
兩人一前一后,繞過走廊轉(zhuǎn)到屋后,于窗戶下,正好看見了腳印。
沈芝蹲下身子,仔細看了又看,眉頭皺得老高。
她想:從腳印大小判斷,應(yīng)當(dāng)是個男人的。再,腳印清晰成這樣,又沒有雪花落下覆蓋的痕跡,定然是雪停天快亮之時才離去的。四周除了這個兩只站立的腳印,再無其他的,看來此人選擇了直接躍上屋頂避過府里人視線。這般小心謹(jǐn)慎、見不得人,不得不說其居心叵測。
是誰,大半夜跑來她的窗戶下呢?難道傅業(yè)夫婦派人過來欲取她性命?呵呵,剛回京就有麻煩找上門了?
她還沒找他們算賬呢!想著,沈芝覺得自己今日非去傅府一趟不可了。
碧雪不安問道:“小姐,需要和大小姐說一聲,多派些家丁巡邏么?”
沈芝抬手,阻攔道:“不必。”
“可是,婢子擔(dān)心您……”
“我知道。”沈芝緩緩起身,接過碧雪遞過來的繡帕拭去手上雪水,“此人能飛檐走壁,你覺得府里面的家丁,有人能敵過么?”
“這……”碧雪犯了難。
“且不說告知姐姐亦無什么奏效的辦法,還平白害她操心、寢食難安。”沈芝頓了頓,拉過碧雪的手安慰道,“好啦,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不會輕易出事的。”
有了她的保證,碧雪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小姐可有頭緒?也不知道這人來意是好是壞。”
“來意?”沈芝喃喃道,她先前的猜測莽撞了。什么憑據(jù)都沒有,就斷定來人是要害她。倒是疏忽了其他的可能。
莫不會是封鄞?昨夜自己拒絕了他,將他趕出門后,又在自己窗戶外站了一宿?
光是這么一想,沈芝迅速否定。
“小姐。”碧雪喚了她一聲,開腔提醒,“您忘了大小姐過來讓您前去用早飯了么?看時辰,現(xiàn)下快要趕不及了。”
沈芝身子一愣,差點忘了這事。看姐姐鄭重其事的模樣,想必是除吃飯外還有要緊事要說。
才邁進正廳,沈璃早已等在桌前。
“妹妹,怎么來得如此晚?”語氣含著輕微怒意。
沈芝赧然笑笑:“都怪妹妹路上耽擱了。”
“胡說,就一小段路,定是你又偷偷賴床不肯起。”說著,抬眼看向碧雪,“我說的對否?”
碧雪想起自家小姐的囑咐,哪敢說出真相,忙低下頭不敢吱聲。
“瞧瞧,你的貼身丫鬟都替你羞。”
沈芝知道沈璃是假意氣惱,上前拽著她的手搖了又搖,低聲道:“姐姐,快別說了。妹妹知道錯了,不該賴床。”
咳咳……李長盛在一旁,忽然干咳了兩聲。
沈璃無奈:“罷了罷了,今日且饒過你。日后斷不可再這般行事,定好了時間就得按時過來。再者,女兒家終歸要早些起來,不然可該被別人笑話,咱們將軍府的小姐怠惰。”
沈芝點點頭。她姐姐又被負責(zé)教導(dǎo)禮儀的婆子附身了,看她哪處不對勁、不妥帖,定是要揪出來嘮叨一番的。
李長盛候在沈璃身側(cè),穿了身烏金絲線滾邊的赤色衣衫,跟以往一身黑衣相比煞是惹眼,眼角眉梢透著不羈。
沈芝多看了兩眼,心道:敢情這才是他在盛宴山之時的模樣!而后湊到沈璃耳畔,以極低的聲音:“姐姐,李長盛這身裝扮,不錯呀。”
沈璃慌張瞥了眼,未看清就嬌羞得垂下頭,嗔怪:“妹妹!”
沈芝掩唇,嘻嘻笑了笑打趣:“姐姐何時這般忸怩?”
“唔……來人,傳飯吧。”
于是,沈芝特意從沈璃旁邊挪開了個位置,本欲喚李長盛過來入座,哪知他主動坐到了沈璃對面。???.??Qúbu.net
“妹妹,其實姐姐喚你過來,原因無他。就是想告知你,很快你便會有一個姐夫了。”
聞言,“啪嗒”一聲,沈芝驚得手中筷子都掉到了桌上。
“什么?”她似是不信。
只見那兩人相視而笑。
巳時,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街市上。平常這個時辰,許多鋪子早開了門。約莫是落了雪,天氣太冷的緣故,街市上只有零星幾個店鋪開著。
沈芝興味索然放下車簾,抓起小案上的蜜餞丟進嘴里。
“碧雪,來給你家小姐我念段話本。”
“喏……”
而正此時,她們的馬車經(jīng)過一家客棧,名叫“來福客棧”。
話說來福客棧,算得上京中比較昂貴的地方了,宿一夜便將近要花去二十兩銀錢,這些銀錢放到尋常百姓家里,乃全家五口三個月的吃食。
“爺您慢走嘞……”店小二將一位客官送至店門口,笑呵呵目送其離去。
這是個出手闊綽的人,給他的賞銀都比京里達官顯貴多呢!咳……看他現(xiàn)下人模人樣的,誰能想到他昨日到店里時,是一個渾身臟污的老乞丐呢。
他叫什么來著?
哦,張叢,張老爺。
張叢一瘸一拐沿著街邊走,愛不釋手地甩了甩袖子,又小心翼翼理好。這身衣服,真是合他的心意,沒想到京中這般好,跟西方極樂世界一樣。
來福客棧,二十兩銀錢花得值,教他享受了一把富貴人家老爺?shù)纳睢?br/>
哈哈……昨日那個女人,當(dāng)真好糊弄……張叢喜滋滋地想,要是他在京中每日都能訛到這么多錢,不久他定可以腰纏萬貫。
然行騙之事終究不保險。他想,終有一日指不定會因訛了什么不該訛的人,進了牢里,再砍了頭,那可真是不太妙了。
不過,好在他有大招,只要成了事,京城此行再不需要訛人,就有一大筆用不盡的財富了。
走了許久,張叢累得氣喘吁吁,歇在一家茶館里。
小二熱情端茶過來招待:“來嘞,客官,您慢用……”
張叢攔住人,笑瞇瞇問:“不知此處離相國府還有多遠?”
小二摸了摸頭:“相國府?前面穿過兩條街便是。大官人,您是要去?”
張叢點點頭:“我有個侄女在相府,前來投奔她的。”
“原來如此。”小二話鋒一轉(zhuǎn),惋惜道,“那真是不湊巧了,相國府沒了。”
“啊?”張叢震驚之余,更多的是無法接受。
“怎么會?”他難以置信地“啪”扔下茶杯。
小二繼而解釋:“大官人,小的騙您作甚?倘若你要去找相國府的人的話,只怕弄錯了方向。”
他只好耷拉下腦袋,問:“那我要去何處?”
經(jīng)過一番波折,張叢到傅府門前之際,已近午時。這還是他花銀錢雇了輛馬車才趕過來的,目的沒有別的,他要去里面混頓飯。
看著別致的門,門前兩頭巨大的獅子,張叢失落的心緒慢慢得到緩解。雖說不再是相府,但仍是大戶人家。他如是想,更加堅定了自己找來此處的目標(biāo)。
而后,張叢一步步邁上臺階,撣去身上灰塵,整理好衣衫。這才抬手重重拍了拍門。一個下人打扮的小廝推開一看:“你找誰?”
張叢嘿嘿一笑:“我來找你們府里管事的,就是能做決定的人。”
小廝口里暗暗念叨,沒回答,反問:“可是有事?”
“不然讓我見見你們夫人也行。”
小廝一聽:“我們府里好幾個夫人,不知你要見哪一個?”
張叢愣了神,一時答不上來。小廝只當(dāng)他是走錯了人家,復(fù)將門關(guān)上。
傅業(yè)正坐在桌邊,以為將沈氏送走了便可以安心了。才拿起筷子用飯,守門的小廝又跑來。
“二爺,門口有個張老爺,要見夫人。”
“張老爺?”傅業(yè)默念兩遍,他可不記得自己何時認識了個姓張的。遂帶著詫異的眼神看向余氏,“莫不是來尋你的?”
余氏抬頭一瞧,傅業(yè)這質(zhì)問的語氣,分明是以為她外面有姘頭。當(dāng)即拉下臉:“怎么可能呀,妾身冤枉啊。哪里識得什么姓張的老爺,不是來見妾身的,絕對不是呀,求老爺明察。”
傅業(yè)不耐煩揮了揮手,示意余氏閉嘴。復(fù)問小廝:“他可說了些什么?”
“他說了很多,小的記不清。但他是來找二奶奶的……”小廝及時噤住口,如履薄冰,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提了這個家的禁忌,將頭垂得更低。
“二爺出門去了,那人著實難纏,又哭又鬧實在惱人得很。小的也不知該找誰,只能來找三老爺了。”
傅業(yè)萬分不解,來了個人死活要來見沈芝?難道他不知宓哥兒已經(jīng)給了沈氏放妻書了?到底是何事非要見不可?真乃怪事……罷,待他試探一番便知。
“去帶進來。”
張叢剛進來之時,目不斜視,十分規(guī)矩。等到了傅業(yè)處,目光開始不自覺四處打量,勉強壓下心底震撼。
到底是瘦死駱駝比馬大,看這屋內(nèi)陳設(shè),連擺放花瓶的架子,都是上好的梨花木?不愧是大戶人家啊!
張叢躬身作揖:“見過老爺。在下張叢,自江陵來。”
傅業(yè)掃了他一眼,竟是個瘸子,年紀(jì)不小的瘸子。所以,他如何認識沈氏?
“不知你是為何事而來?”
“在下乃沈夫人親戚,前來投奔她的。”
“是嗎?那你可就走錯地兒了,沈氏現(xiàn)已離開傅府。”
張叢驚慌失色:“沈芝,我是來找沈芝的。”他情緒異常激動。
傅業(yè)瞧他的樣子,只覺無趣得很,想著是個腦子不清醒的瘋子。真是晦氣!
“來人,將這個瘋子丟出去。”
說罷,張叢噌站起身:“別。我真的是來找沈芝的,我知道她的秘密,你們?nèi)羰菍⑽亿s出去,定然會教你們追悔莫及。”
他一臉無所畏懼,胸有成竹地昂起頭。
“呵……荒唐!”
余氏及時站出來,眼里閃過一抹精光:“不知你說的秘密是什么?難道是關(guān)于她在江陵過往之事?”
張叢怔了片刻,緩緩點頭:“不錯。所以,勸你們不要阻止我見她。否則屆時我可管不了這張嘴,要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壞了貴府名聲,那就怪不得我了。”
“什么話?”
張叢閉口不言。
傅業(yè)夫婦一致從中感受到不同尋常,覺得定然是沈氏在江陵行下的不可告人之事。
兩人立刻換了副態(tài)度,差人好吃好喝端上來款待這個瘸腿男人。
網(wǎng)頁版章節(jié)內(nèi)容慢,請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nèi)容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網(wǎng)站即將關(guān)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nèi)容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