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凝滯。</br> 丹尼斯出言周旋：“好了，今天的試鏡到此為止。感謝你為我們帶來的表演，霍頓小姐，我們會有專人負責通知試鏡結果，在三個工作日之后。”</br> 喬茜就這么被打發走了。</br> 一出門，她的經紀人瑪莎就迎了上來。</br> 這是喬茜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電影試鏡，因此這位經紀人特意抽空過來，今后大概沒有這種待遇了。</br> “正常發揮？”就像每一個關心孩子成績的家長那樣，瑪莎問。</br> “我覺得，我有些用力過猛了。”喬茜雙手交疊，正在活動十指關節，“我該選一首更加入門的曲子，李斯特的超技練習曲難度過大，與人設不太一致。”</br> 瑪莎倒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因為她在外面只聽到了一段近乎完美的演奏，和房間里熱烈的掌聲，那令剩余沒有輪到試鏡的女孩們坐立不安。</br> “這不像你。”瑪莎說，相處起來，她認為喬茜是那種事事皆有準備的人。</br> 喬茜抬抬眉稍，臉上看不出什么異樣，回答：“噢，別這樣，瑪莎，我也才十六歲不是嗎？偶爾我會變得不太像我，這大概就是青春吧。”</br> 說實話，她挺不喜歡剛才那些人的那種目光。</br> 又或者，屬于另一個喬茜的情緒時不時會冒出來一下，讓她被影響到了。</br> 她早該意識到這一點，但事實上，她并不是非常地在意。</br> 瑪莎沒有看出異常。</br> 她也沒想過喬茜只憑一次試鏡，就能令人神魂顛倒的可能性，她只是點了點頭，說：“沒關系，這不是試鏡的重點，而且你確實彈得非常動人心弦。”</br> ——完全是碾壓級別的演奏水平，堪稱全場最佳。</br> 喬茜沒有解釋。</br> 鋼琴、小提琴、還有大提琴，這些都是所謂上流社會普遍會為孩子準備的基礎特長了，還有就是古箏、長笛之類，反正基本沒人會去吹嗩吶或者大號。</br> 說起來，喬茜還會一點吉他和架子鼓，那才是某位前任教給她的撩人利器。</br> 喬茜只說道：“感謝贊美，不過這只是我們的第一輪。”</br> 然而她們的第一輪已經是許多人的第二輪了，大多數女孩初選就被選角導演甚至只是選角助理淘汰，CAA的能量作用令喬茜直接進入第二輪，之后一般是正式的帶妝試鏡。</br> 瑪莎紅唇曼妙，說：“當然，我確信你可以進入最終試鏡名單。”</br> 試鏡結束，但角色的爭取才剛剛開始。</br> 房間里的“大人物們”，陸陸續續看完所有試鏡貝絲的女孩們的表演，沒有當天就做出決定，而是結束了工作時間各自回家，準備應付各方的來電。</br> “羅賓喜歡喬茜的表演。”當晚，《小婦人》的制作人之一，丹尼斯.蒂.諾威，正與他的朋友，CAA的一位經紀人阿奇.達諾通話。</br> 盡管被統稱為制作人，但丹尼斯和羅賓在劇組中的權柄有所不同，羅賓更像是制片。</br> 他們的職能有些許不同，前者掌握電影的基調，保證作品質量、拍攝進度和日常運轉，后者更側重于大方向的把控和資金方面的運作。</br> 所以羅賓在選角上的話語權，要大過丹尼斯。</br> “不過她的鋼琴演奏有些過火，誰都看得出這女孩甜美的外表下有一顆不羈的心，薇諾娜的臉色當場就變了。”他補充說，“這只是小瑕疵，喬和貝絲本來就有共通點。”</br> 如果不考慮演員的名氣、履歷、演技的加成，彈著李斯特名篇《夜之和諧》的喬茜，或許能夠試試去演喬，因為她在演奏時爆發出屬于女主角的光彩，自由，熱烈，無所畏懼地燃燒著，又歸于心靈的寧靜。</br> 貝絲的感覺是文弱的，雖然兩姐妹同樣堅強，但貝絲的特質更多體現在精神上的無私大愛，更接近一位圣人而不是有煙火氣的普通人。</br> 值得慶幸的是，喬茜的面孔很“貝絲”。</br> 薇諾娜身上那種倔強的英氣，是喬茜暫時沒有的，也是前者個人氣質中無可替代的部分。</br> “羅賓剛從我這里拿走你們送來的錄像帶。”丹尼斯笑了一下，不免要問：“CAA是從哪里找出這么一個女孩？她不僅年輕漂亮能演戲，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具有感染力，有點類似于我之前看過的一位澳大利亞男演員，這是少數人才有的天賦。”</br> 這樣的贊譽出自于一位業內資深制作人之口，可以說是對于演員很高的評價。</br> 但是，凡事都有一個但是。</br> 丹尼斯說：“但是，克萊爾.丹尼斯也很出色，你們最好有個準備。”</br> CAA的死星大廈中。</br> 阿奇道了謝，掛上電話，轉頭一臉垂頭喪氣的表情，幾乎要讓人以為電話那頭帶來了最糟糕不過的壞消息。</br> 他的同僚米勒女士正站在他兩米開外的落地窗邊，雙手抱臂，臉上看不出喜怒，依然保持著平日的優雅淡然，如一位年輕而威嚴的女王。</br> “說說吧，什么情況。”瑪莎問。</br> 阿奇癟著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br> “你欠我一次。”他相當不悅地提醒，“她有聯合經紀人了嗎？”</br> 瑪莎不接話，只是承諾：“我會記著這個人情，阿奇，你放心。”</br> 阿奇白了瑪莎一眼，然后才把手一攤，說：“噢，丹尼斯簡直為你的女孩著迷了，真是見鬼，我第一次聽到他這么主動贊美一個姑娘——為什么她不是我的客戶？”</br> 瑪莎露出了一點兒笑容，反問：“那就得問你自己，為什么嫌棄米克.瓊斯塞過來的關系戶。”</br> “我真想回到過去敲暈我自己。”阿奇夸張地倒抽了一口氣，“要是關系戶都是這種水準，沒學過表演又如何，我愿意簽十個，再多就有點忙不過來了。”</br> 面對他夸張的恭維，瑪莎只是笑，并不真正放在心上。</br> 阿奇又問：“但你真的不擔心么，瑪莎，這種富二代沒什么事業心，說不定剛混出頭就回去繼承家業了，那就要令人遺憾了。”</br> “不勞你操心，還沒成名何必考慮成名之后的事。”瑪莎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細細的女士煙，捏在手指間把玩，催促道：“快點說正事，我還想早點下班。”</br> 下班？</br> 干經紀人這行可沒有什么下班的概念，每一個從收發室試煉熬出頭的人，都是經年累月的二十四小時待命模式，只比明星的公關人員好上一點，因為后者的工作大部分圍繞著一堆蠢事和丑聞，更讓人心力交瘁。</br> 阿奇不甘不愿地說：“恭喜你，羅賓喜歡她。”</br> 瑪莎頓時松了一口氣。</br> 然后阿奇也笑了：“但是克萊爾.丹尼斯也非常被看好，我個人建議你查查這個女孩的底細。”</br> 瑪莎的臉上沒有阿奇預想中的失望，而是勾了勾紅唇，意義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微笑道：“很好，準備下班吧。”</br> 下班是不可能下班的。</br> 瑪莎驅車回家，滿腦子想的仍舊是工作上的事。</br> 《小婦人》的角色爭取還沒有結束；《艾瑪現代篇》的角色喬茜非常重視，她得負責為接下來的試鏡打通關節；《熱淚傷痕》那邊，瑪莎也打算自己抽空讀一遍斯蒂芬.金的原著小說。</br> 不久前一個不錯的角色進入過瑪莎的視野，那是《帝國唱片行》的女一號，但后臺強大的麗芙.泰勒已經空降成功，就像她那位著名的骨肉皮母親一樣，這個女孩身后站著一大票搖滾圈的大人物。</br> 還有與麗芙.泰勒同時出演她父親史密斯飛船樂隊MV的艾莉西亞.希爾維思通，后者處女作拿到了當年的MTV電影獎，演技和外形都很優秀。</br> 更別提正當紅的薇諾娜.瑞德、薩曼莎.瑪西絲，最多五年將會轉型的天才童星克里斯滕.鄧斯特、克里斯汀娜.里奇……可以說，喬茜這一代的女星，競爭極其激烈。</br> 但好萊塢哪一個年齡階段的女星，競爭不激烈呢？</br> 瑪莎能做的，只有全力為喬茜掃清障礙、遏制威脅，真正負責攀上頂峰的，還是要靠她自己。</br> 具備成為一流明星的資質，和真正成為它，這完全是兩碼事。</br> 德魯.巴里摩爾擁有任何一個闖蕩好萊塢的演員，想要得到的一切夢幻開局，演藝世家出身，大導演斯皮爾伯格是她的教父，一部《E.T外星人》讓她紅到發紫。</br> 但她9歲開始酗酒，13歲沾染烈性毒品，短短幾年過去，還在青春期的德魯已經走完了大起大落，跌至人生和事業的谷底，成為好萊塢童星的反面教材。</br> 這其中雖然有很大程度的問題來自于德魯的那對奇葩父母，但她本人的迷失也加速了她的墮落，如今大部分在演一些早熟叛逆和賣弄性感的角色，幾乎讓人忘記了那個眨動著藍色大眼睛的小女孩。</br> 瑪莎將車倒入車庫，下車時手里已經拿出略顯笨拙的手機，撥出了號碼。</br> 夜色中傳來她的聲音：“你好，道森先生，我是喬茜的經紀人瑪莎.米勒。我想問一下電影最近的進度如何，什么，哥倫比亞已經和你們談得差不多了，最近就會正式立項？這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好消息……”</br> 次日一早，瑪莎接到傳真。</br> 她撥通了喬茜的號碼，說：“克萊爾.丹尼斯的祖父是耶魯藝術學院的院長，世界名校，能量很大。她是被朱迪.福斯特親自推薦去試鏡的。”</br> 喬茜有點無奈，“我知道了。”</br> 這一局沒法玩啊。</br> 她都沒有來得及解鎖拼爹技能，對方上來就是王炸。</br> 看看耶魯大學的好萊塢校友名單吧，一串的現役優秀演員，朱迪.福斯特、梅麗爾.斯特里普、西格妮.韋弗、西恩.潘......哦，著名制作人大衛.格芬也在耶魯開設了課程，盡管他本人大學肆業。</br> 而且，她對“克萊爾.丹尼斯”這個名字也有點印象。</br> “等等，我想起來了。”喬茜一邊回想一邊說，“她的母親卡拉.丹尼斯是道爾頓中學的家長會主席，我當時的入學申請直接被拒了，嗯，那些人都認為我爸爸是個流氓、惡棍和混蛋。”</br> 說句老實話，這樣的評價還挺中肯和委婉的。</br> 總比什么“殺人犯”、“詐騙犯”、“暴徒”、“吸血惡魔”之類的動聽多了。</br> 瑪莎停頓了一下，“額，我很抱歉？”</br> “沒什么，我現在不太關心這些了。”喬茜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手邊晾涼，“后面就盡人事聽天命吧，我更關心艾米.海克林的電影，她是什么背景？”</br> 瑪莎看了一眼備忘錄，回答說：“紐約人，NYU畢業，之后被AFI導演養成班錄取，自編自導了《飛越童真》系列，那部《開放的美國學府》也很著名，我假設你見過菲比.凱茨的經典紅色比基尼形象。她是典型的東岸人，去年派拉蒙被維亞康姆收購后，就任總裁的雪莉.蘭辛壓力很大，把艾米從索尼哥倫比亞手里挖走，為此給了她兩部片約和充分自主權，還讓斯科特.魯丁親自為她壓陣。”</br> 自從《修女也瘋狂》席卷全美之后，斯科特.魯丁已經成了好萊塢當之無愧的金牌制作人之一，當然，他也是雪莉.蘭辛挖角來的，從福克斯。</br> 這位派拉蒙的女總裁不愧為好萊塢第一女強人。</br> 喬茜點點頭，表示：“我知道了，如果我們攻克了她，那么就成功了一半，對么瑪莎。”</br> “可以這么說。”瑪莎提醒了一句：“歐內斯特.道森，他也是這個養成班的錄取者。”</br> “Emmm，我猜他們不一定認識。”喬茜對于歐內斯特的社交屬性不抱希望，“不過我會打個電話試試。我們最好從其它方面著手，她的家庭狀況和私人活動交給你打聽，了解一下她的喜好或者找個機會見面，我會去租艾米.海克林拍的電影錄像帶回來看看。”</br> 瑪莎答應了下來。</br> 喬茜又說：“對了，馬基.馬克邀請我去參加他的派對。”</br> 瑪莎卻問：“什么，是有人想要見你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