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開始于一樁轟動全城的主教謀殺案。</br> 事業有成的大律師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了剛剛被警察抓獲的嫌疑人艾倫,纖弱蒼白的金發少女滿身鮮血、面露迷茫,讓馬丁.威爾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案子有利可圖。</br> 隨后,馬丁在看守所里第一次見到了艾倫。</br> 這位年輕的殺人犯有一副非常具有欺騙性的外表:纖細柔弱的身型,姣好秀美的面容,以及一雙極其無辜和充滿不安的大眼睛。</br> 只一眼,她就讓馬丁這種久經風浪的律師,也下意識地對其降低了防備心理,對于接手這樁案子的信心更是悄然攀升。</br> “理查.基爾還是更適合演一個花花公子。”觀眾席上,紐約時報的影評人文森特.坎比調整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哦,馬丁相信艾倫是無辜的,所以他贏了這場官司能得到什么,巨大的名氣?不過喬茜.霍頓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她身上就有一種讓人同情的銀幕氣質,這場信任的戲碼才具有說服力。”</br> 這次坐在他身邊的是他紐約時報的同事A.O.斯科特,聽到文森特.坎比的低聲絮叨之后,微微皺了皺眉,說:“理查.基爾的表演依然那么浮夸,不過那些女影迷愛死了這種風格,也幸好這個角色原本就很自負,還算合理。”</br> “至于喬茜.霍頓——”A.O.斯科特翻了翻自己的備忘錄,“都已經是提名過奧斯卡的女演員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出彩之處,難道表演類獎項連提名都有魔咒?還是說,派拉蒙把精彩的部分全剪輯到了貼片廣告里?”</br> 奧斯卡魔咒,尤其是成功捧起影后獎杯的女演員奧斯卡魔咒,從來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也仿佛成了一個慣例。</br> 但其實這也很好理解。</br> 因為贏得奧斯卡,就意味著演員在上一部電影中的表現十分出色,觀眾們自然而然地對于下一部電影產生了巨大的期待。</br> 可是非常令人遺憾,奧斯卡級別的角色發揮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一般來說,獲獎是那個角色就是演員職業生涯的巔峰演出。</br> 這就造成了一種對于觀眾而言,她或他的下一次表演不如預期的心理落差。</br> 而喬茜的情況正是如此。</br> 因此,當大銀幕上的艾倫第一次向人們展露出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喬伊時,這段無縫切換的表演并沒有如派拉蒙預期的那樣艷驚四座。</br> “有力過猛。”A.O.斯科特皺起眉,“比起《非常嫌疑犯》的凱文.史派西,喬茜.霍頓的同類表演讓人感覺有些刻意,她太注重炫技了。”</br> 比起影評人們的評價,普通影迷對于這段戲份的感官也褒貶不一。</br> “我——的——天!”凱莉捂著自己的小嘴,壓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的驚呼聲,“甜心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她剛剛真是讓人,唔,讓人……”</br> “讓人背脊發寒?”她身邊坐著的好閨蜜克莉絲汀替她補充道,</br> 凱莉連忙點頭,視線卻還舍不得離開正在放映的電影畫面,“我連手臂上的寒毛都起來了,喬茜演得也太棒了吧?”</br> “還好吧。”克莉絲汀的反應不如凱莉那么激動,“雙重人格的無縫切換確實挺亮眼的,不過《好萊塢報道者》說她是去年最有潛力的新人,她又已經拿過奧斯卡提名,這是她自己水準線上的表演,但說不上非常出色。”</br> 凱莉忍不住驚奇地轉頭看了克莉絲汀一眼,問:“什么?你認為這還算不上出色么?你的標準也太嚴格了吧,我覺得已經很棒了,至少值得又一個奧斯卡提名!”</br> 克莉絲汀很想告訴好友,她對于喬茜.霍頓的偶像濾鏡實在是太重了,但還是忍了下來,只說道:“凱莉,我們不能仍然用新人或者偶像明星的標準去評價喬茜,這是她繼奧斯卡提名之后的轉型之作,原本那些影評人都非常看好她之前的表演,他們會比我們作為影迷的標準更加嚴苛。”</br> 凱莉聳聳肩,不在乎地說:“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覺得她演得很好啊,滿足了我對于這部電影的所有期待。”</br> 克莉絲汀也沒有繼續跟凱莉爭論,只說道:“看完再說,我現在比較想要看到艾倫是如何在法庭上洗脫罪名的,但目前為止,這部電影的驚喜全在預告片里了,沒有我想象之中的那種反轉。”</br> 電影繼續放映。</br> 在辯護律師馬丁.威爾的策劃下,艾倫終于在法庭上接受問詢時,因受到威脅和刺激變成了另一個攻擊性強的人格喬伊,甚至當庭襲擊了檢察官,使得法官當即宣布休庭。</br> 此時無論是馬丁.威爾還是檢察官,都已經感覺到針對艾倫的謀殺指控將無法成立,這名被重新收押的艾倫有很大幾率以精神疾病的原由順利脫罪。</br> 辯護律師和檢察官在法官的私下調解后,達成了關于案件的和解,布局許久的馬丁.威爾總算到了收網之時,不僅跟作為檢察官的前女友重修舊好,更在這場戲劇性的官司中大獲全勝。</br> 然而當志得意滿的大律師,終于有時間去探望他那個幸運又可憐的委托人艾倫,他才驚覺自己引以為傲的勝利,從頭到尾都在另一個人的操控之中——</br> “你還好嗎?”馬丁走進牢房,坐在了艾倫對面,“艾倫?艾倫。”</br> 艾倫看起來很迷茫,只說:“我的頭很痛。”</br> 馬丁問:“你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嗎?”</br> 艾倫老實地搖搖頭,回答說:“不,我又一次失去了記憶。”</br> “好吧,我有一些好消息告訴你。”馬丁說,“他們同意停止審判,你將被送進醫院,你會得到治療和幫助。現在,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你很快就能出去了。”</br> “哇哦……真讓人不敢置信,”在馬丁的注視下,艾倫迷茫的面龐上,浮現了一些欣喜的意味,眉眼彎彎地望向馬丁,“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威爾先生。”</br> 她的喜悅是那么小心翼翼又誠摯,讓馬丁一向冷硬的心也不禁為之動容。</br> 馬丁安慰她:“沒關系,艾倫,這樣就行了。”</br> 艾倫面容溫柔,卻強調說:“你救了我一命。”</br> 馬丁只是矜持一笑,沒有多作回答。</br> 事實上,他確實拯救了面前這個孤苦無依的柔弱少女,所有人都認為她殺了人,只有他相信她是清白的,而且他最終證明了她是清白的。</br> 無論是作為一名律師,還是作為一個男人,此時他在這個案子里所得到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已經到達了巔峰。</br> “我真的該走了。”馬丁站了起來。</br> “什么時候我還能再見到你?”艾倫跟著他動作,一雙藍得澄澈的大眼睛充滿希冀地望著馬丁,仿佛他是如此的無所不能。</br> “那得交給法官決定。”馬丁一邊說,一邊準備往外走,“別擔心,我會處理的。好了,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我隨時都在。”</br> “威爾先生。”艾倫忽然叫住馬丁。</br> “什么事?”馬丁停住腳步,給了艾倫一個疑惑的眼神。</br> “謝謝你,威爾先生。”艾倫纖美的臉容上,揚起一抹清甜的微笑,舌尖輕輕觸碰自己的牙齒,“以及——請代我向瑞納小姐道歉,我真希望她的脖子受傷不是很嚴重。”</br> 鏡頭在這里就如馬丁.威爾的眼睛一般,給艾倫的臉來了一個清晰且直觀的正面特寫。</br> 艾倫的整張臉顯露出欣喜甜蜜的氛圍,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略微下垂的眼角因眉宇之間的笑意而翹起,讓人感到由衷的快樂。</br> 一束光從側上方的窗戶照進她藍色的眼睛里,讓這片藍和她雪白的小臉,形成格外鮮明的色調。</br> 柔順、耀眼。</br> 她真像是神之御座下的天使,僅僅是這么一副無懈可擊的皮囊,就能讓無數信徒心甘情愿地獻祭。</br> “比起炫技式的人格切換,或者那個強勢的人格喬伊,屬于艾倫這個角色更讓我喜歡。”紐約時報的影評人文森特.坎比這樣想到,“傻白甜很好演,但要演得不讓人討厭,或者不是太蠢,就很考驗演員對于角色的塑造。”</br> “令人意外的是,盡管喬茜.霍頓已經有了那么一個很成功的美式甜心角色了,這一次對于艾倫這個角色的表演仍然有些驚喜。”</br> “漂亮不重要,青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角色讓她演得格外脆弱,艾倫是可以被傷害和應該受到保護的——這就是屬于喬茜.霍頓的銀幕魅力了,她總是那么輕易就能引起人們的同情。”</br> “不過,這還不夠。至少對于奧斯卡提名者來說,仍然不夠。”</br> 電影中的馬丁又一次為艾倫的怯弱感到了心軟到一塌糊涂,想到面前的美麗少女即將掙脫牢籠、迎接新生,他的心情更好了一些,充滿了偶爾一次不那么功利性地獲取勝利的歡欣鼓舞。</br> 似乎做次好人,感覺也不錯?</br> 至少艾倫肉眼可見的感激之情,讓馬丁很是受用。</br> “好的。”他拍了拍艾倫的肩,轉身向外走去。</br> 馬丁昂首闊步。</br> 挺拔的肩膀和輕快的步子都染上了勝利所帶來的驕傲自負,這一刻他好像是那么無所不能,既通過這樁案子讓自己的名氣更進一步,又拯救了這樣一名纖弱無辜的少女。</br> 他似乎成了悲憫又無所不能的上帝。</br> 噢,這對于他過往的不擇手段,簡直是一種格外微妙的諷刺,也可以說他一開始選擇律師這項職業之后,那種不必要的被摧毀的道德感重新萌發了一點兒。</br> 馬丁付之一笑,心中罕見地有幾分輕松愉快。</br> 鏡頭在這里給了他一個中景畫面。</br> 身型高大的男子肩膀放松,成熟儒雅的面龐掛著一絲從容的笑意,顯得格外具有魅力,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道他。</br> 獄中明朗的白熾燈光照在馬丁.威爾臉上,將他每一分表情照得纖毫畢現,此刻他是如此的志得意滿,連帶他的腳步聲都聽上去瀟灑極了。</br>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腳步忽然一滯。</br> 屬于艾倫的那張清純面孔閃過他的腦海,他的耳邊似乎正回蕩著她既卑微又歉疚的輕柔嗓音,宛若惡魔路過人間的呢喃——</br> ‘不,我又一次失去了記憶。’</br> ‘以及——請代我向瑞納小姐道歉,我真希望她的脖子受傷不是很嚴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