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br> 幾天之后，纏著父親去南加大觀影的布萊絲，在最后的高潮部分過后愣了幾秒，發出一聲低咒。</br> 她猛地轉過身，問自己的父親：“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看起來是個怪物！我發誓我在學校里見過她很多次，絕對不是這樣的！”</br> “很正常，這正是表演藝術的魅力所在。”不大的放映室里，朗控制著音量，將注意力從接下來拙劣的反轉和正義必勝戲碼上移開，“巧的是，不久前有人給過我類似的感覺。”</br> 布萊絲不禁問：“誰？”</br> 朗回答說：“克里斯滕.鄧斯特。”</br> 布萊絲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br> 《夜訪吸血鬼》的克勞迪婭，打敗了五千名同樣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得到角色，其中就包括驕傲的霍華德公主。</br> 布萊絲抿了抿唇角，露出些許不甘。</br> 朗繼續說：“注意這女孩剛才的挑眉動作，她輕松控制了眼輪匝肌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運行，這種細微的面部肌肉控制能力，之前我在朱迪.福斯特身上就見過。”</br> 布萊絲的聲線驟然拔高：“那可是朱迪.福斯特！”</br> 朗想也不想，反問：“所以呢？”</br> 布萊絲使勁抓了抓頭發，幾乎想要發出一聲尖叫。</br> “朱迪.福斯特十四歲就提名奧斯卡！她還贏過兩次最佳女主角！”布萊絲用力強調：“朱迪.福斯特是一個天才！”</br> “所以呢？”朗又一次反問，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喬茜.霍頓拍這組鏡頭的時候，也只有十六歲。聽我說，布里，天才演員的數量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他們大多只是缺少機會。”</br> 一位喜獲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演員曾在得獎后，興沖沖地去見自己的表演老師分享喜悅，然而對方只告訴他，出門左轉，這個表演學校里起碼有十個人也能演他的角色。</br> 而他能拿到小金人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本身的演技多么出色，而是他幸運地得到了這個角色，并且成功地演出了它。</br> 布萊絲一愣。</br> 朗繼續道：“不承認自己的失敗，而將其歸咎于所謂的天才，這正是你一直以來毫無寸進的原因之一。的確，像你這樣的漂亮寶貝，有機會就能在好萊塢紅幾年，但是然后呢？”</br> 朗輕輕握住了布萊絲的手，神態淡然，眼神中卻有掩不住的關切。</br> “過人的美貌是一張王牌，配合任何優勢出牌都是王炸，唯獨單出是死局。而你，布萊絲，我看不到你為了成為演員所做出的真正努力，來自于你自己內心的強大。”</br> “我希望我被叫做‘霍華德的父親‘，而不是你被稱為‘霍華德的女兒’。”</br> 越是年輕貌美，越是容易誤入歧途，這條真理不僅在好萊塢，任何地方都適用。</br> 因為這樣的姑娘所要面臨的誘惑太多了，她們往往能夠輕易得到一切，又會輕易失去一切。</br> 作為一名父親，朗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現在就進入好萊塢，因為他清楚布萊絲太過年幼，還不具備成熟而強大的心態去面對這個圈子。</br> ——噢，他的小布里才十三歲，還只是一個孩子呢。</br> 可偏偏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正是好萊塢許多衣冠楚楚的大人物們的至愛，即使他是一位大導演，也沒辦法完全保證布萊絲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后，會不會受到傷害。</br> 而且演員這個職業，特別是具備良好事業心和藝術追求的演員，職業特性要求他們必須非常敏感，但好萊塢大環境卻不允許他們擁有任何脆弱。</br> 這實在是自相矛盾。</br> 聽到這兒，布萊絲感到有些羞愧，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她轉移話題：“那么喬茜.霍頓呢？”</br> 朗的視線回到影片上，搖著頭笑道：“誰知道呢。”</br> ——至少她沒有馬基.馬克那么好運。</br> 鏡頭偏愛于她，為她神魂顛倒。</br> 可離開了溫情脈脈的臨時劇組，真實的好萊塢競爭完全是慘烈而殘酷的，僅憑這么一點天賦和運氣仍然走不了多遠。</br> 《完美被害人》的觀影會很成功，至少南加大和導演協會的兩場都不錯。</br> 作為導演的歐內斯特獲得了許多贊譽，甚至有好萊塢的制片人當場聯系他，是否有意拍攝完整的故事片。</br>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尤其對方還來自財大氣粗的哥倫比亞。</br> 劇組的其他人就沒有那么好運了，比如莉莉.懷特，她希望跟著這位導演去新劇組，但歐內斯特認為他們之間的合作不算愉快，雙方應該心知肚明而不是強求。</br> “可這是我們的電影！”莉莉拉著歐內斯特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漲紅臉強調：“沒有我，你根本拍不出這片子！”</br> “但沒有你，他們也會派遣另一個制片人給我。”歐內斯特皺眉，他并不認同莉莉的觀點，也不希望繼續被她轄制。</br> 莉莉根本不聽，或者她聽了卻聽不進去，仍然指責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你怎么能這么對待我，你甚至要求他們讓喬茜.霍頓那個只會勾引男人的小X子出演女主角！”</br> “停。你不該這么說她，這太失禮了，而且她沒有做你臆想的那些事。”歐內斯特表情冷淡，“莉莉.懷特，如果當時你把勾心斗角的心思多用一部分在電影本身上，現在也不必像一個毫無風度的怨婦一樣糾纏不休。我們能夠得到新工作，是能力得到認可，這是我們的事。”</br> 他抬眸，目光銳利而冰冷：“你的失敗，與旁人無關。”</br> 莉莉的臉色陡然蒼白。</br> 她張了張嘴，訥訥地問：“可是，你就不能幫幫我嗎？”</br> 歐內斯特回答：“不，我不想。”</br> 不想，而不是不能。</br> 南加大的熱鬧并沒有影響到喬茜。</br> 暑假正式開始了，演員工會也更新了一大批試鏡機會供人挑選，而CAA有自己的渠道，它著名的打包項目總是優先考慮旗下客戶。</br> 這種捆綁銷售的方式有利有弊，一方面CAA匯聚了很大一部分業內頂尖人才，令影片前期籌備省卻了不少麻煩，但另一方面CAA為此項服務抽取約為10%的服務費，大大拉高了影片的制作成本。</br> 好萊塢的制片公司對此又愛又恨。</br> 回到正題。</br> 通過初次試水，瑪莎大致了解到喬茜的業務能力范圍，兩人再一次談話過后定下一個小目標：成為優秀的青春偶像，演技方面的表現至少不要差到受人詬病。</br> 她很重視自己的新客戶，不僅為喬茜迅速安排了表演大師斯特拉.阿德勒的旁聽名額，更提供了喬茜要求的健身美容等等服務，當然這筆錢由CAA暫時墊付。</br> ——喬茜窮到兩個口袋叮當響，甚至不敢出門去餐廳或者百貨大樓。</br> 最重要的是，瑪莎整合了一部分的電影項目，羅列出適合喬茜定位的角色供她挑選。</br> 《小婦人》，同名經典名著改編的沖奧片，好萊塢當紅玉女薇諾娜.瑞德確定加盟，另一位當紅女星薩曼莎.瑪西絲正在洽談中。</br> 《熱淚傷痕》，斯蒂芬.金小說改編，奧斯卡影后凱西.貝茨的新片，她演過著名的《危情十日》。</br> 《暴走潛龍》，賣座電影的續集項目，動作明星史蒂文.席格主演，華納為此開出六千萬的預算，瞄準明年暑期的票房炸彈。</br> 《時空悍將》，去年影史留名的《費城故事》讓丹澤爾.華盛頓直接飛升，這是他剛剛接下的商業動作大片。</br> 《危險游戲》，一線女星米歇爾.菲佛將扮演一名不走尋常路的老師，而將開啟試鏡的角色是桀驁不馴的中學生。</br> 《非常特務》，基努.李維斯主演，這個名字在當下已經代表著一切……以及暫時擬邀請黛米摩爾主演的《二見鐘情》，這是一部浪漫愛情喜劇。</br> 除了電影之外，還有一系列電視劇試鏡，包括今后大名鼎鼎的美劇之光《老友記》，一個客串角色；很適合喬茜的探討青春話題的《我所謂的生活》，女主角之一。</br> 等等等等。</br> 這些項目囊括了電影和電視劇、文藝和商業、配角和主角，這種感覺就仿佛好萊塢正朝她敞開大門，令喬茜對瑪莎的專業能力和加入CAA的好處有了最直觀的體驗。</br> 不過數量眾多的后果是容易眼花繚亂，她還必須不忽略任何一份已被實習生過濾精簡后給出的角色劇本。</br> 能夠成功從中挑出適合自己的角色，喬茜認為這是來自瑪莎的第二道考驗。</br> 演員的天賦很重要，但運氣更重要。</br> 經紀人負責為客戶牽線搭橋，卻不負責規劃后者的職業生涯，那是經理人的職業范疇。</br> 大多數時候，能決定人生的只有自己。</br> 喬茜遺憾地在《老友記》的名字上打了個叉，非常駐角色讓她失去興趣，但如果真讓她出演主角，她又會覺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重復扮演同一個角色沒有什么挑戰性。</br> “我記得你知道，關于史蒂文.席格的事？”</br> 此時喬茜正坐在CAA接待的一張沙發上，抬眼就能俯瞰落地窗外的風光。</br> 她對面坐著她的經紀人瑪莎，聞言十分平靜地問：“一個煙灰缸？”</br> “是的，正中腦門。”喬茜誠實地回答，“他的身手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在電影里用了很多替身。”</br> “這事之前我就解決了。”瑪莎順口問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爭取這個角色的話，也不是沒可能。”</br> ——不過在拍攝期間可能不大好受。</br> 喬茜道：“當然不。”</br> 這片子應該還算成功，因為六公主陸陸續續放過一堆史蒂文.席格主演的《XX潛龍》系列電影。</br> 但一部電影而已，并不值得喬茜犧牲自己，送上門給老男人占便宜。</br> 誠實地說，喬茜認為任何角色都不值得自己那樣做，這是底線問題。</br> “下一個。”瑪莎說，她接過喬茜手里的劇本頁一看，“噢，看來你不喜歡電視劇，對于無足輕重的配角也沒有興趣。”</br> 嗯，對于帥哥也具備一定抵抗力，基努.李維斯的《非常特務》就被果斷地畫上了一個叉。</br> 這很好。</br> 至少瑪莎不用擔心自己的客戶是個追星少女，天知道有多少姑娘只看到基努的名字就恨不得下一秒就撲上去。</br> 目前為止，十六歲的霍頓小姐看上去野心勃勃，為人處事冷靜理智，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她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br> 然而事實是，盡管好萊塢巨星基努.里維斯的演藝生涯里演了不少名叫“約翰”的電影，但《非常特務》（約翰.那莫尼克），并不是特別突出的那一個，而且他的電影女主角都很難有存在感，更別提不知道幾號的女配角了。</br> 喬茜不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br> 這時候瑪莎笑了起來：“《艾瑪現代篇》？我們想到了一起。”</br> 這是一部典型的小妞電影，奧斯汀名作《艾瑪》的現代改編，女主角是一名正在念中學的富家女，完全是照著喬茜量身定做的角色。</br> 也是瑪莎最為看好的角色，因為它的選角范圍最符合喬茜的實際情況——</br> 年輕，美貌，卻無需名氣和經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