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啟動了。</br> 坐在車前副駕駛位的瑪莎目不轉睛地盯著后視鏡,企圖要從喬茜的臉上瞧出些什么。</br> 喬茜抬眸,問:“你有什么問題,瑪莎?”</br> “問題大了。”瑪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轉過頭來,“你看上那個男孩。這就是問題所在?!?lt;/br> “男孩?”喬茜挑了挑眉,“他已經二十六歲了,是一個男人?!?lt;/br> 二十六歲?</br> 瑪莎稍稍有些訝異,但她的關注點很快從愛德華.諾頓的真實年齡,轉移到另一個地方。</br>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個?”她問。</br> “試鏡之前他自己告訴我的?!眴誊缬悬c兒漫不經心,“你應該不只是想問這個吧?”</br> 瑪莎這才回到正題,說:“我的意思是,這不像你的風格,我不認為你是那種容易一見鐘情的人,況且之前你跟基努……”</br> “瑪莎,生活偶爾需要一些浪漫。”喬茜微笑著打斷了瑪莎,繼續說:“尤其是演員這個職業,我必須情感充沛??墒聦嵣?我本人并不是一個容易被調動情緒的人,我在嘗試變得稍微瘋狂一點兒,我不該那么堅不可摧?!?lt;/br> 如果說脆弱是男演員身上最為絕妙的特質,那么對于女演員來說,敏感和瘋狂同樣不可或缺。</br> 一直以來,喬茜所飾演的角色還沒有徹底挖掘出她情感深處的東西,直到拍攝《一級恐懼》時壓力重重的那幾天,她第一次真正釋放出了內心世界的野獸,那場酣暢淋漓的表演竟然讓她自己也感到了渾身顫栗、興奮不已。</br> 她因此獲得了一種巨大的成就感,以及一次無與倫比的宣泄。</br> 可當她脫離那個角色之后,無法形容的空虛感重新充斥在她的身體里,讓她迫切地想要進入下一輪的挑戰。</br> 表演是會讓人上癮的。</br> 瑪莎十分驚奇地注視著喬茜,這一瞬間她原本就清純甜美的臉龐格外吸引人,即使她將野心和欲望都寫在了臉上,也只是為其增添光彩。</br> 她張了張口,卻停頓了幾秒,然后才說:“談談接下來的計劃吧,《人人都說我愛你》的拍攝周期不長,我們可以做更多……”</br> 麥迪遜大道的頂層復式公寓。</br> 公寓的主人弗蘭克.霍頓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挑高空間和正片落地窗的設計,讓這里的風景十分迷人,輕易就能俯瞰整個曼哈頓,猶如世界正在腳下。</br> 而世界確實就在他腳下。</br> 弗蘭克最近住在這邊,偶爾出門□□公園跑跑步,或者去百老匯欣賞一下熱門劇目,看樣子還在修身養性,沒打算返回華爾街,觸動某些人敏感的神經。</br> 他慢條斯理地合上一本金融雜志,成熟儒雅的面龐上,帶著一絲放松愉悅的微笑。</br> 弗蘭克當然應該感到愉悅,因為他通過國際期貨市場上的風云變幻,已經攫取到了常人一生無法企及的財富,連政府部門都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間。</br> 是時候找點兒新的樂子了。</br> 弗蘭克這樣想著,就把那本金融雜志丟進了垃圾桶,卻從白色大理石質地的茶幾上,拿起一本好萊塢的業內圣經——《名利場》。</br> 十二月刊的《名利場》封面上,剛剛露出天光的海域靜而深沉,海水漫過她跪坐的腿,粼粼波光在她身下蕩開水紋,讓背光的皮膚顯出金子般的色澤。</br> 有著完美金發碧眼的少女抬起她的下巴,露出她優美的肩頸線條,和輪廓鮮明的四分之三側臉。</br> 一對因遺傳帶來的藍色雙眸,不笑的時候略帶憂郁和迷茫,在光影的交錯下如深海般瑰麗,平靜卻絕不平凡。</br> 紅唇輕啟,仿若千言萬語,或是一聲嘆息。</br> “令人意外,這竟是一部杰作。”他輕笑一聲,手指摩挲著雜志的紙質封面。</br> 那上面最大的字體正寫著——</br> Josiehutton:Goldengirl</br> “如果我們要跟進頒獎季的話,現在有兩種玩法?!彪娞輧龋斏诟鷨誊缯f話,“一是嘗試公關你在《生命因你而動聽》里的表演,借用理查德.德萊弗斯的人脈,在業內人士面前刷個臉熟,運氣好的話拿幾個女配提名;二是配合派拉蒙公關《獨領風騷》的金球音喜提名,但問題是這部電影已經進入家庭娛樂市場將近兩個月,它的目標群體基本開發完畢,再去公關金球獎并不能為派拉蒙帶來足夠的利益?!?lt;/br> 歸根究底,《獨領風騷》只是一部青春校園喜劇,今年又是繼1994年之后,好萊塢佳片再次井噴的一年,唯一值得公關的是喬茜的音喜類最佳女主角,但問題是經過幾輪線上線下的公關戰役,這部電影已經不剩下太多的壓榨價值。</br> 這筆買賣不夠劃算。</br> 而且派拉蒙的頒獎季,早被預定給了梅爾.吉布森的《勇敢的心》,這是瞄準奧斯卡的史詩電影,很有可能帶來最佳男主角、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的重量級獎項提名,對于全球范圍內的長線收益很有幫助。</br> 至于《生命因你而動聽》這部電影,喬茜的戲份并不多,人物也并不深刻飽滿,全片是男主角理查德.德萊弗斯的個人秀。</br> “我需要一個提名?!眴誊缯f。</br> 她記得凱特.溫斯萊特正是在今年進入好萊塢視野的,憑借李安導演的《理智與情感》,這顯然幫助了她獲得那艘大船的船票。</br> 或許這一點并不是凱特.溫斯萊特試鏡成功的關鍵,但依然起到了一定的積極影響。</br> 那么,這就足夠了。</br> “既然如此,待會兒我就發出備忘錄,明天和凱文、阿奇、伊芙開個線上會議,然后聯系派拉蒙?!爆斏亲钋宄誊鐚τ凇短┨鼓峥颂枴返膱讨?,不得不說她們兩人想到了一塊兒去了。</br> 早在昨晚,瑪莎就回了一趟紐約的米勒宅,照例沒有見到她那個患有先天性癡呆的哥哥,照例被母親小心叮囑不要同阿瑟爭吵,照例迎接麗貝卡總是欲言又止的目光。</br> 事實上,她與阿瑟的談話冷靜且克制,甚至許多觀點不謀而合。</br> 作為今年的奧斯卡學院主席,阿瑟成功上位的經歷絲毫不遜色頒獎季的公關大戰,在此不做贅述。</br> 重要的是,阿瑟認為今年理查德.德萊弗斯沒有任何勝算,科波拉家族在好萊塢扎根多年,勢必要將《離開拉斯維加斯》的尼古拉斯.凱奇送上影帝寶座。</br> 除此之外,《勇敢的心》在公關宣傳費上,大手筆地砸下兩千萬美元——簡直夠拍一部《獨領風騷2》了——這就是派拉蒙今年的頭號沖奧選手,沒有之一。</br> 看起來,喬茜今年似乎沒有機會,但其實有一個獎,她確實有機會爭取一個提名。</br> 這個獎就是金球獎。</br> 金球獎的主辦方是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從1994年創辦之后,每年在奧斯卡投票日截止之前舉辦,由于此獎的最終結果由為數不多的協會記者投票評選,一直以來被認為沒有足夠的專業性和權威性。</br> 評委人數少,就意味著容易公關。</br> 尤其是金球獎標榜為觀眾口味發聲、為學院表彰遺珠,設立了劇情類和音喜類的兩大類提名,使得它的入圍比競爭奧斯卡簡單粗暴許多。</br> 叮的一聲,入戶電梯直達頂層。</br> 喬茜臉上的笑容懶洋洋的,對瑪莎說:“就這么辦吧,瑪莎,你做事我很放心。只有一點,《泰坦尼克號》的優先級依然是最高的。”</br> “我有分寸。”瑪莎干脆答應下來,但也忍不住覺得好笑,“真不知道《泰坦尼克號》究竟有什么魔力,或者說你真的是詹姆斯.卡梅隆的瘋狂影迷?”</br> 喬茜眨眨眼,“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承認這一點?!?lt;/br> 沙發上的弗蘭克聽到了女士們的聲音,清了清嗓子說:“下午好,女士們。”</br> “你好,霍頓先生?!爆斏蛄藗€招呼。</br> “嗨,爸爸,你今天過得怎么樣?”喬茜還是不能適應美國人的熱情,但幸運的是弗蘭克并不是那種熱衷于見面就來個貼面吻或者擁抱的家長。</br> “我很好,甜心?!备ヌm克說,“你們呢,試鏡如何?”</br> 喬茜示意瑪莎將剛剛簽好的合約遞給弗蘭克,對方只是稍微掃上那么一眼,就還給了瑪莎。</br> 顯而易見,伍迪.艾倫的名字算是一個金字招牌。</br> 弗蘭克勾了勾唇,說:“真不愧是我的小公主,來吧,今晚讓我們為此好好慶祝一下!”</br> 喬茜走過來坐在一張淺灰色的單人沙發上,她注意到在她們來之前,弗蘭克正在看以她作為封面的《名利場》,而且很專注。</br> 她笑道:“這恐怕不行,爸爸,我晚上有一個約會。”</br> “約會?”弗蘭克啟動了好爸爸的警戒模式,一疊聲地問:“什么樣的約會,約會對象是男是女,十點前——啊不,九點前會回家嗎?”</br> “爸爸!”喬茜拖長了語調,“我已經十八歲了!”</br> 弗蘭克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嘟嚷道:“這跟你幾歲沒有關系,現在的壞小子可太多了,他們騙的就是你這樣的小姑娘?!?lt;/br> “如果不是當年爸爸騙了我媽媽,可沒有現在的我?!眴誊缧ξ貋G下這句話,拉上瑪莎就往另一邊的大理石樓梯跑去,“我上樓去換衣服!”</br> 弗蘭克笑著搖了搖頭,目送她們上樓。</br> 他卻想:心甘情愿的事,怎么能叫“騙”呢?</br> 但喬茜,絕不可以跟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在一起,他的女兒必將擁有人人艷羨的丈夫和婚姻。</br> P.J.Clarke’s餐廳坐落在曼哈頓中城的第三大道,從外面看是一座很有故事感的紅色矮房子,有著相當漂亮的大窗戶和招牌標志。</br> 事實上,這里是這座城市最具傳奇色彩和歷史感的建筑物之一。</br> 它曾經是杰奎琳.肯尼迪與她兩個美國寶貝的午餐地點,也是“甜心霍利”——巴迪.霍利向愛人求婚的地點,更是約翰.墨瑟寫下《致我的寶貝》的地點。</br> 后來納特.金.科爾咬了一口這家餐廳的招牌漢堡,從此“漢堡中的凱迪拉克”就出了名。</br> 多年以來,這間餐廳經歷風風雨雨,依然屹立不倒,不僅常有名人明星光顧,更成為了紐約的時尚地標之一。</br> 作者有話要說:沒想到……諾頓人氣這么高?感謝在2020-10-2419:00:00~2020-10-2519:56: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Ginaaaaaa18瓶;狐貍愛吃小仙魚5瓶;耳朵3瓶;隨風飄蕩的小海帶、招財貓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