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之后，仿佛天氣陡然陰沉下來一般，村莊被淹埋在霧氣之中，自霧氣中散發出來的陰寒之意一波一波地向外擴散。
    茍戰鯤沒來由覺得一陣惡寒，他搖上車窗，說什么都不肯打開一條縫隙，生怕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趁機溜進來。
    “你不是說天狗神怕御靈的嗎？”靳舟坐在副駕駛位上，回頭調侃他。
    茍戰鯤剜了他一眼，沒搭理。
    初九遞過來一條毛毯：“我早想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披上吧。”
    “還是九哥最疼我了！”茍戰鯤揚起笑臉，兩顆小虎牙可愛極了。
    他披上毯子，見唐斐總在注意他的表，心里就有點疑惑了：“怎么了？”
    “上次，霧有這么濃嗎？”唐斐問道。
    這次的霧，讓他感覺跟之前的比起來，不止濃了，更有一種說不清的陰寒氣在其中。
    可御靈們沒有太大的反應，大概還在他們可以忽略不計的范圍內。
    “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茍戰鯤說，“這次不止在門禁之前一個多小時就起霧了，霧氣也濃的不像話。”頓了頓，他又說，“好像在戒備我們，把村子保護起來一樣。”
    初九不免有些好奇：“不是說天狗神已經失去控制，不再替他們守衛家園了嗎？”
    “可狗會護食啊……”靳舟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天狗神想跟我們對著干，那么它就需要更進一步提升實力，提升實力的捷徑就是吞噬魂魄，這個村子的活人可都是他的儲備糧。”
    茍戰鯤仔細想了想，忽然覺得有點不對：“我記得天狗神是不能直接吃人的吧，但是為什么神婆老板娘卻跟我說，上代的神婆是被天狗神給吞噬了的？”
    他倒不是在意這件事，只擔心等霧氣退去，留下的只有滿村尸骸。
    甚至只剩下一個空村。
    “那應該是剛失控的時候，吞噬了一個人之后才墮化了。”靳舟覺得，大概只能這樣解釋了。
    唐斐似乎也贊同這個觀點，微微頷首：“我們忽略的細節好像不止一兩個。不如趁天狗神還沒出現，大家把疑惑的地方都攤開了說一下。”頓了頓，他又說，“御靈的話，我會代為轉達。”
    “我的疑惑就只在起霧的時間點上。”初九說。
    靳舟沉吟一聲：“嗯……我差不多也是這樣。”
    “我覺得，天狗神的活躍，會不會跟陰佛牌有關系？”魏紫說。
    唐玄鵬也出言附和：“我也有這種感覺。”
    唐玄鯤點了點頭，看向自家兄長：“況且，現在陰佛牌下落不明。咱們保管不善，現在來處理村里的事反而收取費用，倒覺得有點良心不安了。”398
    御靈們的說法，唐斐總結了一下，轉達給看不見御靈的兩人。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道士協會各大分部做的都是這樣的買賣，也沒見誰注意過對周圍的影響。”靳舟淡淡地搖了搖頭。
    他不是在否定道士協會的做法，只是想告訴其他人，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人無完人，天師也不可能把每一樁案子都處理得妥妥當當，只要整體上確保不損害大部分人的利益，就沒什么可遺憾的了。
    況且這個村子，也不是一個污點都沒有，光是屈從已經墮轉的天狗神，讓旅人為村子填命，就已經沾染了洗不脫的罪孽。
    “先不急著質疑我們的做法和事態的發展，最近天狗神是太活躍了，再加上那個引起蓋上的鬼手印，引起道士協會的重視是遲早的。”茍戰鯤說，“與其讓不知情的二手道士自不量力攙和進來，倒不如我們趁著犧牲范圍沒有擴大，趕緊把天狗神制住。”
    唐斐不動聲色，仔細觀察著茍戰鯤臉上的表情，連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放過。末了，他才總結性地說：“天狗神的活躍和應佛牌被帶進村子，時間點上確實重合；村民們助長天狗神，讓旅人們填命也是事實；今天起霧的時間和霧量都很反常，這也沒問題；但你們注意到還有一個關鍵點嗎？”
    “還有什么關鍵點？”茍戰鯤有些好奇。
    黑貓耳朵抖了抖，翻了個身前爪遮住雙眼，后腿夾住尾巴，整個身體蜷成一團，似乎對他們聊天的內容沒什么興趣。
    “師兄你是說：三個人的死，重現了當年尸走案的尸體遇難的模樣？！”
    牽扯到二十五年前的懸案，就有點奇怪了。
    唐斐微微頷首：“但如果我們換一種假設就很說得通了……”
    “什么假設？”靳舟趴在兩個位置之間，表情緊張中還帶了點興奮，雙眸之中微光閃動。
    茍戰鯤雖然反應比唐斐慢了一點，但這時候已經理清了次序。他接過話頭，對靳舟說：“我們假設，那個出租房里的女厲鬼，就是阮芳芳，那么根據這點反推不難想象她當時是在養鬼胎；我們暫且當這就是真相，那么二十五年前失蹤的阮芳芳肯定是遇害了，我們可以大膽想象之后死去的那個阮芳芳，不止孩子被做成古曼童，自己的身體更是被煉化做成陰佛牌……”
    靳舟聞言，狠狠地打了個寒戰，轉頭看著初九：“還有毯子嗎？給我來一條。”
    聽了茍戰鯤這番輪調，原本燃起的熱情仿佛被冰水澆熄，他倒是想反駁，可完全找不出針對的點。
    茍戰鯤這家伙雖然不靠譜，還經常腦子糊，可該死的這次這貨的論點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依據，倒是讓他這個在職天師聽得毛發森豎，涼氣順著尾巴骨往上冒。
    關于兩個阮芳芳的存在，據此進行的一系列推斷，茍戰鯤其實在心里憋了挺久了，估計是想得多了，現在說出來倒沒覺得怎么可怕。
    他甚至一度認為，靳舟的反應太過。
    太假。
    “確實，根據目前的情況，這是最靠譜的假設。”唐斐帶著鼓勵的眼神看向茍戰鯤，抬手揉了揉后者的頭頂。
    茍戰鯤有點小得意，笑嘻嘻地對著唐斐邀功。
    “可是……吃人就吃人，為什么非要折騰得那么慘呢？”魏紫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她選擇在這個時候拋出心中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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