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于告一段落,幾人并不著急著回軍營,而是先去了榮城內的逍遙侯府住下。至于韓亮,自然是被關在牢中,暫且等過些日子再做處置。
大約是事情太過順利了,趙麒總覺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錯。那韓亮機關算盡,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被識破圈套轉而被俘,可是現在韓亮的的確確是被關在牢里,任憑他再陰險狡猾,也是無力回天……又或許,他還有其他算計?
“侯爺,張將軍方才派人來詢問,牢中那人要如何處置。”
趙麒思忖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人現在在做些什么?”
護衛(wèi)回答,“有士兵在一旁把守看管著,稟告說他只是待在牢里,什么也沒做。”
趙麒瞇起眼,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又思考起來,這韓亮竟當真什么反應也沒有,真是怪極!按理說來,自己對他用毒,奪去他江山皇位,此仇自然是不共戴天,他應該要殺了自己才是,怎么會拖沓這么久。難不成真的是另有陰謀?按照趙麒對他的了解,實在不相信他會不留后手……
就在趙麒想著的時候,一旁的劉長卿卻問道,“他什么也沒做?”說著皺起眉頭嘀咕道,“咦,真是奇怪,按理來說被關在牢里應該大喊冤枉才是啊。”
聽慣了他胡言亂語,趙麒一點兒也不驚訝,只是掃了他一眼,理都沒理他,朝那護衛(wèi)說道,“先將他看好了,待明日本侯親自去審問此人。你去告訴張將軍,讓他先行回軍營。”
“那廣羅的事……”
“無妨,廣羅近日不會進兵來犯。”趙麒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說完這護衛(wèi)便退下了。
只見這人剛一出了房間,帶上房門,那劉長卿就閑不住了,湊到趙麒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問道,“非鹿,我們分別多久了?這段時日可有想我?”
趙麒半瞇起眼睛,懶洋洋地笑了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沒回答他的話,柔聲問,“洗干凈了沒有?”
劉長卿低下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什么異味,便道,“嗯,應該是洗干凈了。”
“這些日子跟雞住在一起?”趙麒一想起來這件事就覺得好笑,但凡一想到劉長卿縮在角落里,跟一群雞大眼瞪小眼,就更覺得有趣。
只見劉長卿臉一紅,手像是被燙到了似地縮了回去,垂著腦袋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還有幾只鴨……”
趙麒果然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劉長卿已經是窘迫得耳朵都紅了,這才停了下來,拍了拍他的頭表示安慰,又道,“你沒事就好。不過這些時日沒有你在身邊,倒是清凈了不少。”
劉長卿眉頭一皺,委屈道,“你嫌我煩……”
“哪有,我這是在逗你呢。”趙麒輕輕一笑,伸手將他攬到自己懷里抱緊了,這才低聲說道,“長卿,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劉長卿連忙伸手回抱住他,道,“這些天被關在柴房里,也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每天都在擔心你的安危。現在知道你也喜歡我,真是一點都不苦了……你當真嫌我煩嗎?”
趙麒笑道,“你記性不好,不是早跟你說了,我喜歡熱鬧一些,哪有嫌你煩了。”
劉長卿這才想起來,還是前年的九月,趙麒親口說的,府里太冷清,讓他有空就去走走,顯得熱鬧一些。也是在那個時候,劉長卿那說不出口的小心思冒了芽,像被春雨澆過了似的,一個勁地瘋漲了起來。雖然這些年來他是跟在趙麒后邊粘著,心底卻是有些自卑的,心想著趙麒那么厲害,喜歡他的人又那么多,怎么會湊巧也喜歡他呢……
即便是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可是平日里趙麒總是對他冷言冷語的,完全看不出來是喜歡的意思。劉長卿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跡,整日里仍舊是笑嫣嫣的,實質卻是壓抑著才沒流露出什么異樣來。
偶有幾次不小心掉了眼淚,心里又是擔驚受怕,生怕趙麒看著心煩又要生氣……
早就習慣了對他冷冰冰的趙麒,現在這么忽然柔情蜜意的,劉長卿覺得有點像在做夢,忍不住又問,“非鹿,你真的喜歡我了?”
趙麒心想這劉長卿腦子就是不太好使,平日里問來問去也就罷了,怎么都這時候了,還不肯相信呢……那日不是在城墻上頭說得清清楚楚了么……
這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叫一聲,兩人來不及反應,便看見一只羽箭破空而出,直直射向了趙麒身后的立柱上。那尖叫之人自然是門外侍衛(wèi)。趙麒定睛一看,那羽箭上沾滿了鮮血,血珠順著箭身緩緩淌了下去。趙麒連忙將劉長卿拉到懷里,“可有事?”
劉長卿雖是嚇了一大跳,倒是沒受傷,連忙搖搖頭,“這血是箭身原就有的。”
門外的侍衛(wèi)們全部反應了過來,連忙大喊道,“抓刺客!快來人,抓刺客!”
趙麒皺起眉頭,竟有人潛入逍遙侯府?逍遙府內把守森嚴,可見此人內力深厚武功高強。這么一說,趙麒倒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盧子堯之前便說過,那趙氏之死看似因為背上的刀傷,其實是受了嚴重內傷,筋脈盡斷而亡。
由此可見,韓亮手下至少有一武林高手潛伏在身側,而那個人可能隨時都會要他的性命!瞬息之間,趙麒腦海中心思百轉,如今韓亮正是在逍遙侯府的牢里,只是不知這武林高手是韓亮授意前來取自己性命的,還是潛入府中營救韓亮的……無論是哪一種,趙麒也可以肯定,遇上這么個武林高手,恐怕日子還是要難過,保不準下一刻就是人頭落地。
“侯爺!”有侍衛(wèi)沖了進來,連忙跪地請罪,“侯爺,府上剛才出了刺客,傷了我府上三人后潛逃出去,屬下已經派人去追。”
這時候劉長卿已經正襟危坐一旁,眉宇間盡是冷意,還不等趙麒開口便說道,“僅憑一人之力,便來往侯府自如,我逍遙府上留著一群廢物有何用處!”
那侍衛(wèi)連忙求饒,“大人息怒!”
“還不滾出去自討二十大板!”劉長卿緊鎖著眉頭,顯然是動了怒,又道,“但凡有下次,疏忽職守驚動了侯爺,定要取下你的項上人頭!還不快滾!”
那侍衛(wèi)連忙磕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了出去。
“跟著一群下人們計較什么。”趙麒道。
劉長卿不滿,腦海中還是方才這跟羽箭擦著兩人耳朵飛過去的場景,蹙緊了眉頭說道,“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要是剛才一個不小心,這只箭可是要捅穿我的脖子的。那可就死了!”
趙麒一笑卻是沒回答,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那柄箭,只見箭身上刻著蠅頭小字“韓”,可見其人果然是韓亮的手下了。韓亮的手下有如此猛將,實在是不可忽視。
“啪”的一聲,卻見劉長卿沖了過來,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箭,道,“非鹿你腦子糊涂了,要是這箭上涂了毒可怎么辦?”
趙麒被他打得手上一陣一陣生疼,再去看時,手背都被打得通紅,抬起頭,墨色眸子瞥了他一眼,這才道,“你沒見我用的是帕子?”
“咦?真的?”劉長卿再去看,果然看見趙麒手中還拿著一條白色帕子,想來便是剛才用來包住箭身的,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連忙抓起他的手吹了一通,道,“我打得太用力了?那我?guī)湍愦狄幌戮筒惶哿藒”
方才遭遇刺客的驚嚇此刻自然消失無蹤,趙麒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劉長卿,只見他專注地捉著自己的手掌吹著氣,那水色的唇瓣勾人似的,沒一會兒目光就被他直直的勾了過去。
“長卿,剛才的話……”趙麒忽然開口,手指掙脫了他的手,輕而易舉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與自己四目相對,“還要我說下去么?”
劉長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起剛才還沒說完的話。他問了趙麒是否當真喜歡他。要說這句話他劉長卿早就問了不知多少遍了,只是每每答案都是否定的罷了。
**“非鹿,你喜歡我了?”
“沒有。”
“可是我們都已經……”
“那又如何。”
**“非鹿,那你現在喜歡我一點了嗎?”
“……滾出去。”
**“非鹿,我們回去就成親吧?”
“這些心思趁早斷了干凈。”
劉長卿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奈何他強迫性地扣著他的下巴,只能抬著頭看著他,“不……我不問了。非鹿,你別生我的氣。”
這是怕自己又說了絕情的話了?趙麒心中知曉他的心思,不免有些心疼,要說這劉長卿這些年來跟著他,真是真心實意的,偏偏自己就是惡趣味,喜歡欺負他,好似看見他受了委屈的模樣就覺得滿意了……雖然的確是覺得他受委屈的模樣甚是可愛……
這么一想,趙麒竟生出幾分自責來。平日里他的確是冷言冷語慣了。其實趙麒原本并非如此,大約是受了母親的影響,他對于自己喜愛的人或物事那是用盡了心思去護著寵著的。只不過他原本也是受過一些情傷挫折,心中難免有些郁結。如此一來,對于劉長卿時便下意識地冷淡了許多。
幸而,劉長卿性子單純,又是直心眼,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非要硬拆了趙麒的城墻不可。換做是任何一人,別說打動趙麒一絲一毫,保不準趙麒連看也不屑看一眼。
要說那羅輕舟就是如此。羅輕舟的確是難得良人。不過那人從一開始的接近便是存了其他的心思目的,趙麒對他自然有防心,如何又能卸下層層心防接受了他?
趙麒想的東西有些多了,劉長卿一見他不說話,又忍不住心中揣測起來。非鹿為什么又不說話了?難不成是生我的氣了……可是非鹿昨日在城墻之上說的要娶我,是一時口快還是真的有這樣的心思?好想問……
“非鹿,我們什么時候……”劉長卿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什么時候娶我?”
趙麒彎起唇角,心想這劉長卿果真是可愛,剛剛還一臉委屈地說什么也不問了,還沒過一秒就又忍不住了。
“等處置了反賊,拿了廣羅的降書,回京之后我就迎你過門。你看這樣可行?”趙麒輕輕一笑,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道,“用不了多久了,莫要著急。”
別說著急了,劉長卿聽他這么說真是樂得嘴都要咧到耳朵那兒去了,做夢似地瞪著一雙眼睛,又問,“真的?非鹿,你說的都是真的?”
“騙你做什么?”趙麒道。
“這么說來你是真的喜歡我了!我就知道,你平日里不說大約是害羞罷了。”自我陶醉了一會兒,劉長卿又問,“那我可以在旁人面前牽你的手,親你,抱你什么的嗎?”
“……”趙麒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冷道,“不行。”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這番是成何體統(tǒng)!趙麒自然是拒絕。
“那我私底下可以牽你的手,親你,抱你什么的嗎?”劉長卿也不介意,連忙追問道。
“嗯。”趙麒點點頭,私底下做這些倒是正常……
劉長卿見趙麒點了頭,那心里跟吃了蜜餞似的,甜滋滋地冒著泡泡,心想趙麒這是真的接受他了!真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連忙伸手牽住趙麒的,見他沒有拒絕,忍不住又湊近一些抱住他的胳膊,腦袋都蹭在他的肩窩處,心滿意足地笑道,“真好,你是我的了。往日再有人對你起了什么心思,我可是要管的。”
趙麒下意識地剛要冷語回去,忽然意識到現在情況是不一樣了,劉長卿是他未來夫人,又見他一副驚喜的模樣,便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柔聲道,“全都你說了算。”
劉長卿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只覺得趙麒溫柔得要命,沒一會兒連魂魄也受不住,通通飛出了體內,飄到九霄云外去了。
見劉長卿乖巧地站在他面前,臉頰紅透,真是誘人至極,趙麒禁不住是想起這些日子分別以來備受煎熬的相思之苦,再去看他的臉,只覺得渾身一陣燥熱,真想現在就要了他。
正想著要將他就地正法呢,誰知劉長卿自己就撲了過來,扯著他的袖子,彎彎的眼里盡是惑人的媚意,“非鹿,分別了這么久……難得沒有人打擾,我們一起快活快活吧!”
“甚好。”
美人在臥,苦短春/宵。且行且樂,兀自風流。
巒日高起,陌上高窟。暗自銷/魂,寫意詩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