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無憂身體猛地一動,剛要站起來,一只手斜伸過來,死死按住了他。
“別動,”鐘意低聲道,“萬一被龍云騰認出來,會平添很多麻煩。”
樂無憂看了他一眼,飄搖的燈火下,鐘意唇角含笑,笑意卻沒達到眼眸中,不知為何,他沒來由地十分信任這個年輕人,點了點頭,穩住身形。
龍云騰大步闖入門內,一刀擊向蘇余恨,卻沒有追擊,而是一把將常子煊擋在了身后,挺身直面蘇余恨。
常子煊驚喜道:“大哥!”
“你且退后。”龍云騰沉聲道,骨節粗礪的大手握住長刀,橫刀擋在身前,抬眼看了過去。
蘇余恨殺招被破,惱怒不已,二話沒說,鮮血淋漓的血手迅疾如電,狠狠抓向龍云騰的面門。
卻在離他不到半寸之時猛地停住,靈秀的眼眸滿是震驚,失聲叫道:“阿桐!”
安濟躲在常子煊身后,探頭出來叫道:“魔頭,你胡叫什么?這可是龍云騰龍大城主!怕了吧?”
蘇余恨失態不過一瞬間,收回血手捋了捋鬢邊的發絲,烏黑的頭發上沾了一絲血痕,露出一片皎如明月的額頭。
他長眉一挑,瞥向龍云騰,邪笑著說道:“龍云騰?不認識,不過本座看你長得還不錯,頗有幾分我兒子的美貌,不如跟本座走,本座把一身武功都傳授給你,如何?”
“真是欺人太甚!”安濟怒叫,“誰會像你兒子啊,你這不是罵人嗎?”
“聒噪。”蘇余恨臉上一抹慍色劃過,倏地一抬手,一滴血珠如箭般直射而去。
安濟還在大罵,忽然龍云騰身形一動,長刀驟然橫擋在安濟身前,只聽一聲脆響,血珠擊在刀身,精鋼鑄成的黑色長刀上,七道裂痕一寸寸飛快地出現。
罵聲戛然而止,安濟倒吸一口冷氣,瞪大眼睛,驚恐地盯著黑色長刀,慢慢抬眼,看向蘇余恨,氣若游絲道:“你差點殺了我……”
“你聲音太難聽,”蘇余恨淡淡道,“像只鴨子。”
“你放屁!”安濟暴怒,“你才像鴨子!你像烏鴉!像喜鵲!像禿鷲!”
常子煊道:“阿濟,閉嘴。”
蘇余恨單手拎起酒壇,仰臉灌了一口,眼神落拓地看向龍云騰:“你不愿當本座的兒子?”
龍云騰面無表情地說:“荒唐。”
“本座把所有武功都傳給你。”蘇余恨笑道,“你們不都怕本座嗎?本座的銷骨手,我的泉臺一指,只要你想學,所有的都可以教你。”
“你有病嗎?”安濟叫道,“龍大哥的海天連城富可敵國,什么絕世武功沒有?才看不上你那邪魔外道呢。”
蘇余恨臉色一變,惡狠狠地問:“海天連城?你出自海天連城?”
龍云騰眸色深沉:“是。”
“本座最討厭海天連城。”蘇余恨叫道,眼中倏地迸發出極致的恨意,身形猛地騰起,如矛隼般飛撲上去,血跡斑斑的雙手如鷹爪,狠戾地抓向他的心窩。
眾人萬沒想到他竟驟然翻臉,連忙揚劍應對。
常子煊挺劍上前,和龍云騰刀劍合璧,與蘇余恨纏斗起來。他二人雖一個出自明日閣,一個執掌海天連城,然而都曾拜樂其姝為師,修習凝光訣,此時一刀一劍相互配合,此消彼長、相輔相成。
流光星彩和黑色長刀連成一片森然的劍幕,處處是刀鋒、時時是殺機,竟能暫時壓住蘇余恨的氣焰。
安濟也很想拔劍參戰,然而他長劍已斷,不得不躲在戰圈之外,緊張地看著纏斗的三人。
過了一會兒,仿佛突然想起一般,忽然抬頭,對著屋頂一聲唿哨,只聽一陣破風聲,十數條人影從門窗外躍了進來,手里都拿著兵器,齊齊圍攻上去。
“這么多人打一個?”九苞不忿地說,“太欺負人了!”
“若是單挑,在座恐怕沒有一人能在蘇余恨手下走過十個回合,”鐘意捏著酒盞,搖頭晃腦道,“再說,聽剛才常子煊的意思,他們是領了盟總截殺令來的,那就更不需要講究武林規矩了,大魔頭蘇余恨,人人得而誅之呀。”
九苞撕扯著雞腿,嘟囔:“蘇余恨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大魔頭……”
“蘇余恨美則美矣,刺卻扎手,”鐘意道,“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一夜之間,把河洛山莊滿門都給滅了,難道還當不起一句大魔頭?”
“不是!”九苞叫,“河洛山莊明明是……”
“河洛山莊滅門時你才六歲,你懂個屁,”鐘意從他面前夾走一塊雞肉,扔進嘴里,冷笑道,“我看安濟那小子長得也很不錯,明眸皓齒、笑眼鮮眉,你怎么不同情同情他呢?”
九苞嗤了一聲:“就那小閻王,他長得再好,我也只能同情他對面兒的那個。”
小閻王……鐘意心頭一動,轉眼看向樂無憂,腦中浮現出一句陳年的戲謔:嘿,你小子是燒了八輩兒的高香,遇到這個小閻王……
樂無憂正咬著下唇,緊張地看著戰圈中纏斗的人們,只見蘇余恨身影飄渺、來去如風,一雙血手迎著刀槍棍棒,本該處于絕對的劣勢,然而此時卻猶如造化之手一般,摧枯拉朽、為所欲為。
不消片刻,明日閣便已死傷過半,蘇余恨布衣染血,一把捏碎一個江湖人的咽喉,轉身抓向常子煊。
一柄黑色的長刀狠劈過來,擋在常子煊面前,蘇余恨忽而手勢一變,二指狠狠夾住刀身。
龍云騰一抽不動,猛地用力,將長刀刺向蘇余恨的胸口,他力能拔山,推得蘇余恨往后退了兩步,二指卻如鐵爪一般,夾著刀身紋絲不動。
夜風從破窗刮進來,吹得蘇余恨發絲紛飛,他身體羸弱、臉色蒼白,可一抹紅唇卻艷如飲血,邪笑著看向龍云騰,朱唇輕啟:“本座很喜歡你,卻非常討厭海天連城,你去把老龍王的人頭割來,本座收你當干兒子。”
龍云騰眼神冷峻,雙手持刀,用力刺過去,沉聲道:“荒謬!”
蘇余恨唇角的笑意消逝,一抹狠戾浮現出來,漠然道:“那你就去死吧。”
話音未落,他二指猛地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本已遍布裂痕的長刀被生生夾斷,他枯瘦的手指間夾著鋒利的刀尖,反手往龍云騰脖間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