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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萌十六年來幾乎沒生過什么病,就連發燒感冒這些都很少。
雖然看上去很瘦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因為寧萌之前練過一段時間空手道,因此身體素質也是達標的。
可這一次,竟然發燒發到38度幾。
她早上還沒察覺,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以為是沒睡好,結果歪歪扭扭地從臥室里出來,媽媽一看到她紅著的臉就知道不對。
結果手一摸她額頭,燙的厲害,當時就把她推回臥室休息,順便向學校請了假。
吃完退燒藥以后,寧萌覺得腦子里有什么嗡嗡作響,不清醒的她卻還記得要去等蘇淮。
媽媽看她這幅樣子很是擔心,寧萌上一次感冒好像都是幾年前了,而當時也只是流了下鼻涕,沒有發燒這么嚴重。
平日里身體好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就更讓人擔心。
媽媽一邊用毛巾敷在她額頭上,一邊說:“好好睡一覺吧,今天媽媽不去上班了,就在家里照顧你。”
寧萌聽了搖搖頭:“我沒事的,媽媽你去上班吧,感冒藥我自己會吃,你不用擔心我。”
說著還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看上去很牽強。
懂事是寧萌的優點,她其實從來就不是會讓人頭疼的孩子。
媽媽既欣慰又心疼地摸摸她的頭:“好,有什么事就給媽媽打電話。”
“嗯。”她輕輕點了下腦袋。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嘟囔著:“媽媽……蘇淮……還在等我……呢……”
她微張著眼睛,說出來的聲音顯得很虛弱,像是被箭刺傷后的小鹿,聽上去顯得委屈又可憐。
媽媽摸摸她的頭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放心萌萌,媽媽打電話跟他說,你就好好休息一下,乖。”
聽著媽媽的聲音,寧萌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上眼皮變得很沉,一陣困意襲來。
在睡過去之前,她還小聲說著:“告訴……蘇淮,我不是……不等他……”
媽媽嘆口氣,看了眼已經睡過去的寧萌,幫她掖好被子,這才輕聲走出臥室關了房門。
*
從家里走出來的蘇淮看到外面的路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有些發愣。
過了三秒,他走過去,環視了一周,才確定今天寧萌沒有來。
他有些焦慮,還有種莫名的不悅。
本來,寧萌也沒義務等他,他也沒義務跟著寧萌一起上學。
這么想也沒錯,可是理性想通了,感性還是想不通。
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自己養了多年的寵物狗,有一天突然就跑了,消失不見,再如何他也會不舒服。
蘇淮覺得自己太習慣寧萌了,習慣到了她只要不出現自己就會覺得不適應。
這不就在說明自己不能離開她么?
他真是受不了被寧萌牽著鼻子走,搞得她對他而言必不可少一樣。
真是瘋了。
蘇淮因為這個結論又開始煩躁,負氣地用力踢了那路旁的燈柱,不知是不是燈柱很有靈性地感知到了男生的怒氣,亮著的燈泡還閃了兩下。
旁邊路過掃地的大媽抄著一口川普對他說:“年輕人,要有點公德心啊。”
蘇淮:……
站了五分鐘,他也不知他在等什么,最后低聲說了句:“嘁。”就往街上走去。
清晨的街道很安靜,凸顯出走路的聲音十分清晰,而此時男生略顯得亂的腳步暴露了他心情并不是那么平靜如常。
沒走到兩分鐘,手機就響了。
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來,在看到屏幕上現出的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字時,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迅速按下了接聽鍵,然后發出一個十分冷漠的聲音:
“喂?”
想象中女孩軟糯的聲音沒有出現,電話那頭是一道溫柔成熟的女聲:“喂,是小淮么?”
只不過一秒不到,蘇淮就反應過來了,他出聲問:“阿姨?”
“嗯,是我。今天早上萌萌起床的時候,我發現她發燒了,然后就給她請了個假,所以她今天就沒去等你。這孩子一直嘴里含糊不清都還在說要讓我跟你說,所以我就用她手機告訴你一聲。”
蘇淮捏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縮緊,好半天喉嚨才發出聲音:“她,嚴重么?”
“不嚴重,就是個感冒,休息一天就會好,你不用擔心去上課吧。”
黑色的碎發隨著巷口的冷風不斷晃動,男生低著頭逆著光看不清神色。
他嗓子有些低沉:“好,阿姨再見。”
蘇淮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感覺更深刻了,剛才那個電話,讓他同時擁有了安心和心疼這兩種心情。
寧萌不來是有原因的,可是這原因卻不是太美好。
那個印象中一直吵鬧的女生原來也會生病,也會像今天一樣病到沒辦法來見他。
從前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身后沒有人跟著,蘇淮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世界是這么安靜。
安靜到讓人厭煩。
巷口的風還是在吹,略過耳邊的時候有點像浸過冰川的刀片,那溫度低的有些不像初冬時節。
蘇淮朝身后一片漆黑的地方看去,原來她一直就是在這么冷這么暗的地方等他的么。
好像每一次出門就能看到她的笑容,所以也從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這十一年來,每一天清晨,她等了他多久。
*
一個人慢慢走到學校,進到教室。
班上的人都十分驚訝地投以注目禮,其實何止班上的人,從蘇淮進校門之后經過的人都十分驚訝。
因為今天,他們第一次看到蘇淮身邊沒有跟著寧萌。
這是發生了什么?
難不成是蘇淮終于惱羞成怒將寧萌斥責走了?還是寧萌終于心灰意冷覺得這個人追不到所以放手離開了?
思前想后,大家都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于是,所有人都在暗戳戳地等著一會兒看好戲。
但是直到第一節上課,寧萌都一直沒有來教室,大家有些懵了,這寧萌不會是被蘇淮說得太傷心連學都不來上吧。
大家又默默在心里感嘆了一下蘇淮就是不可攀。
辦公室的老師們都已經被提前通知了寧萌請假的事,所以也就沒有在班上提起這件事。
班上同學是越來越好奇了,蘇淮身旁的那個位置一直空著的,人到底怎么了。
最后,還是徐今越走過來,頂著蘇淮無比陰沉的臉,問了句:“蘇淮,寧萌她今天怎么沒來。”
所有人都在心里為徐今越豎起大拇指,他們從早上就感知到蘇淮今天的心情差得嚇人,也因此,大家都配合地避而遠之。
現在倒好,出現了一個去‘送死’的。
蘇淮頭也沒抬,冷冷說了句:“生病。”
……
這個答案未免……太無聊了吧。
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僅僅請個病假那蘇淮干嘛渾身散發出殺氣,還他們以為兩人之間產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眾人失望地收回耳朵做起自己的事。
蘇淮拿著筆,心里很亂。
他想到今早電話里說寧萌是發燒了,他想一定是早上在風口上站了太久的關系。
這幾天的天氣轉季最容易受涼,她還每天早上在冷風中站著,會感冒也就不奇怪了。
真是。
她沒長點腦子么,就為了等他,活活受著冷。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發燒實在站不穩,恐怕她還得這樣不吭不響地在門口傻等著。
捏著筆端的指節發白,蘇淮有些浮躁。
*
第四節課下課后,蘇淮將課堂測試的試卷收好準備拿到辦公室去。
以前這些事情全是寧萌在做,留給他的都是很少或者不麻煩的工作,所以他也沒覺得太麻煩。
現在下課一直走來走去的他才感受到,這班長就是活脫脫的跑腿。
他就搞不明白為什么她那么想做。
還有,他是不是對她太不好了。
辦公室里的老師都對寧萌很是喜歡,今早上聽說她生病了也有些擔心,看到蘇淮時就說:“蘇淮啊,你和寧萌住得近,晚上放學你就把這些課件送去她家吧。”
說著就遞來一疊資料,各科的上課輔助材料都有。
數學老師說:“給她說今天的作業就不用做了,好好休息,那孩子平時刻苦得很,也給她一天時間讓她放松放松。”
蘇淮點頭:“好。”
走出辦公室時,門口有兩個面生的男生站在那里,不進去又不走。
蘇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往教室走去。
那倆人往辦公室看了看,其中一人拍他說:“哎呀走了,等半天都沒看到人。”
另一人不甘心:“別急別急,再等一會兒。”
“不是我說,你就那么想問人家要聯系方式啊,誒那女生叫啥來著……寧萌是吧,我記得好像是1班的,你不去教室找,在辦公室這兒等干嘛。”
那男生頭還在往里張望:“她是班長,每節課下了都要來辦公室的,我都看了她好幾天了。”
結果話剛說完,身旁就突然投下一道陰影,他皺皺眉咂了咂舌:“唉我說你別擋著……”
頭轉過去的瞬間,對上一雙冷談透著寒氣的雙眼。
男生一時有被嚇到,對方站在他面前,身高比他高了足足半個頭,就這樣眼瞼下垂,聲音不帶起伏:
“她不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