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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這沒來得及邊敘嘴里不好聽的話。
她抬了下手, 讓他等等,側過身去仔細回想起來。
北城念書的那七年,她暑假一般留?;蛘?#58125;外比賽演出, 寒假大回南淮休息。唯獨七歲那年春節是個例外。
距離畢業還剩半年, 有兩個選擇擺她前, 一是繼續往念書, 二是進舞團做職業演員。
因為她的身體條件和專業素質夠沖國內一線舞團,老師們建議她不要浪費黃金期,畢業直接走職業。
媽媽也是這個意思, 話里話外總表達希望她進北芭的心愿。
她習慣了專業聽從媽媽的意見,起先默認了這個選擇。
因為北芭的初試就年后不久, 媽媽擔心她來來去去心, 把外婆接到了北城, 決那個年北城過。
那個除夕夜,她們一家三口附中教師公寓吃年夜飯,晚飯結束,她廚房門外偶然聽到了媽媽和外婆的對話。
媽媽跟外婆:“如果小璇能進北芭,我也不附中教書了,陪她進團去?!?br/>
外婆問:“你都離開那邊這么年了, 人家還能要你嗎?”
媽媽:“聯系過了,沒什么大問題, 大不了體制外, 反正能看著小璇就行。”
那一瞬間,強烈的壓迫感忽然讓她喘不過氣來。
六歲那年,她懵懵懂懂被媽媽啟蒙了芭蕾,跟著媽媽打了四年腳尖舞基礎,歲以后進了專業學校, 依然媽媽眼皮底下學習,每天都喊媽媽“老師”。
其他同學學校受訓挨罵,回到家有爸爸疼媽媽呵護,可對她來,家和學校是同一個方。
媽媽她六歲之前對她沒管沒顧,到她六歲以后,又開始她前扮演嚴師的角色。
這些年她常常有種割裂的錯覺,想梁琴到底是不是她媽媽。
為什么其他同齡人可以依偎媽媽懷里撒嬌,或者對媽媽發脾氣,可她對媽媽最近的距離也僅僅止步客氣和恭敬。除了芭蕾以外,母女倆再無話可,無心可談。
她本以為等她從附中畢業,獨立走社,就能擺脫這種畸形的母女系,讓媽媽只是媽媽。
可是媽媽,她還要繼續跟著她進舞團,永遠教導她下去。
一種窒息感推擠著她,讓她迫切想逃離那間公寓。
但她連直接沖出家門的勇氣都沒有,還顧慮媽媽和外婆擔心。
臨出門,她回房換了一套練功服,跟媽媽,她想去教室練功。
離開公寓,她獨自散了很久的步,走著走著到了學校操場,看到了操場那個圓形廣場。
想起假前跟其他學生代表一起圓形廣場拍攝戶外芭蕾宣傳視頻的事,因為一位行業前輩前出現了不應該的動作失誤,媽媽對她冷淡了三天,她也難受失眠了三夜——跳了一年芭蕾的她突然對自己產生質疑,她的人生除了芭蕾還有沒有別的可能?
如果她放棄芭蕾,是不是就不再有那些不眠之夜,也能和媽媽做回正常的母女。
那一刻她也不怎么,想發泄又無處發泄,不不覺走到廣場棚下,像感覺不到冷,穿著練功服把之前失誤的舞段重新跳了一遍。
寒冬臘月除夕夜,真像吃飽了撐的。
……
梁以璇慢慢回過神來,對等一旁的邊敘輕輕點了點頭:“撐過……就那天晚……”
“臥槽……”
“媽欸!”
——沙發,程諾和趙夢恩異口同聲發出低呼。
邊敘靜靜看了梁以璇一,著搖了搖頭,像是覺得不可思議。
梁以璇哽了哽。
邊敘該不以為她被氣瘋了,來冒領原型吧。
可是那個除夕夜對她來很特殊,她就是那個圓形廣場起了離開北城,離開媽媽的念頭。
她不記錯。
本來如果邊敘不主動提這事,她今天根本沒打算追問什么羅莎貝拉的原型,但現事情發展成這樣……
全北城的舞蹈學校里,還有第二個像她一樣吃飽了撐著的傻子嗎?
梁以璇看著邊敘:“你當時是看到了一個搭著保暖棚的圓形廣場嗎?”
邊敘瞥開眼去回憶了:“……”
沙發的程諾和趙夢恩從葛優癱變成了跪姿,扒著沙發椅背目不轉睛盯著兩人。
邊敘像梁以璇剛才那樣,打了個等等的手勢,撥通了一個電話:“四年前除夕那天晚,你到北城機場接的我?”
電話那頭的司機似乎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問了個懵,小心翼翼:“老板,我不記得了……”
嗯,連這都不記得,就更不用問那晚路過了哪里。
邊敘皺眉想了想,實沒記起到底是哪所舞蹈學校。
他二歲之前歐洲待的日子比國內得,對北城也不熟悉,只記得當時車子停一個路口,他無意間看到旁邊圍欄里的操場有人跳舞,問司機這是哪,司機報了個學校名。
他就讓司機靠邊停下,移下車窗遠遠看了。
“那從機場路到老宅經過哪些舞蹈學校?”邊敘退而求其次問。
司機思索了答:“沒有‘些’吧老板,學校倒有所,但舞蹈學校應該只有北城舞蹈學院和他們附中。”
“……”邊敘掛斷電話,握著手機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趙夢恩記起之前梁以璇提過她母校,急急問:“真是北城舞蹈學院附中?!”
邊敘抬起食指摁了摁太陽穴,沒應聲,但復雜的神情已經明了答案。
梁以璇緊緊盯著他,回憶起《rosabella》歌詞里提到的“雪夜”和“月亮”,確認道:“不過我記得那晚是陰天,沒有月亮,也沒有下雪……”
邊敘嘆息了聲:“月亮是路燈,雪是草結的霜?!?br/>
“……那我也沒跳阿道夫·亞當的舞劇?!?br/>
“但你應該穿了白色連體裙?”邊敘攤了下手,“我只是想到了吉賽爾。”
信息對應無誤。
梁以璇沉默下來。
邊敘也沒再話,看著梁以璇的眼里了一種無奈的認命。
他從來是寫一首歌扔一首歌,滿足了創作欲,體驗了創作過程的激|情,對他來曲子也就沒用了。
這些年寫過這么曲子,《rosabella》不過是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曲,給他提供靈感的那位原型和其他曲子的靈感來源——天空、大海或森林屬同一范疇,并沒有什么值得探討。
過去被人問起羅莎貝拉,他總覺得這些人好又無聊,根本沒把他們熱衷八卦的那位原型放心。
他以為他沒有。
可是原來,時隔四年,當他為了缺失的靈感走遍劇場,給他那一絲火花的還是當年那個羅莎貝拉。
那他怎么還能信誓旦旦,羅莎貝拉對他而言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靈光,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偶然?
她是他的必然。
他得認這個命。
程諾看著兩人平靜下暗藏洶涌的神情,悄悄拉走了趙夢恩,把她帶到二樓的雙人間,門以后搖著她的肩膀尖叫起來:“我叛變了!我不給邊敘使絆子了!怎么有這么好嗑的cp!”
比起程諾嗑到cp的興奮,趙夢恩就顯得比較喪氣了,嘆了口氣:“唉,果然男神命中注是屬女神的,我只配當個小粉絲。”
“能跟偶像同一個屋檐住這么久,你已經是粉絲中的魚翅了好吧!”程諾撞了下趙夢恩的肩安慰她。
“那也是,偷偷跟你講,其實本來女四不是我,我是邊老師節目以后,臨時被節目組邀請的。”
程諾一愣之下反應過來,邊敘當時應該是臨時頂替了原來的男四,而邊敘空降以后,節目的熱度都圍著他轉,節目組估計是想替換一個跟邊敘有聯的女四進來,看是不是能對感情線產生催化作用。
“那原來的女四是誰?”程諾問。
趙夢恩聳了聳肩:“這我就不道了?!?br/>
程諾嘖嘖搖頭:“可惜了,你來了也沒能跟邊敘發生什么,倒是把我們霽哥可能到的官配給擠掉了?!?br/>
“……”趙夢恩噘了噘嘴。
兩人房間里閑聊了,程諾忽然想起什么:“哎對,拿到了羅莎貝拉的一手情報,我應該去微博打那些酸雞的臉啊,不然剛才那段周五才播出,都錯過打臉時效性了!”
“你打算用大號發言嗎?可是沒經過節目組同意,應該不能劇透這么重要的內容吧?!?br/>
程諾撓撓頭,想也是,用大號不行,可用小號空口白話梁以璇就是羅莎貝拉,那也沒人信。
她沙發坐下來,登錄微博看了看最新的罵戰情況。
再敘梁緣的cp粉和疑似貝瑩的粉絲果然吵得不可開交。
一方揪著“白月光”這個概念不放,梁以璇當“替身”真可憐,另一方,再敘梁緣的cp粉則暗示貝瑩連當替身都不配,又或者這些鍵盤俠沒道德,打擾他們圈自萌。
總之,雖然回擊了,但力度不是特別大。
程諾有嘴不能話,正干著急,忽然看到一條最新評論跳了出來:姐妹們都別吵了!快去看綜藝官博發的驚喜彩蛋!
編劇思維讓程諾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她飛快打開戀綜官博,果然看到鐘前,官博發布了一則視頻。
配文話題#梁以璇就是羅莎貝拉#,正文內容:^_^大家別吵啦,謝謝大家幫邊老師找到了他的羅莎貝拉。
視頻就是剛剛梁以璇和邊敘客廳的那段對手戲,連濾鏡和字幕都沒加,也沒來得及做不同機位的拼接剪輯,完全是同一機位下的野生原始狀態。
看得出來,節目組為了趕網友睡前導出這段也是拼了。
程諾看個視頻的功夫,評論區已經涌入人山人?!?br/>
awsl這是什么神級反轉?我就是再敢嗑也想不到梁以璇就是原型?。?br/>
邊敘:你看看我的表情,你以為我想到了嗎?
梁以璇:我替我自己的身?
重新聽了一遍《rosabella》,我變色了……是我想了嗎?請單純的姐妹告訴我,這歌詞不是開車吧?
dbq單純的姐妹聽完以后也不單純了……
你們對開車有什么誤解?這怎么是開車呢!這明明是開坦!克!??!
srds,那年邊敘二歲,梁以璇才七歲吧,我們這么yy不被抓走……
邊敘都不怕你怕什么[doge]?
看我嗑到了什么神仙cp,沒濾鏡的亡角度顏值也珠穆朗瑪峰(重點誤x
拉回重點,聽我的,再敘梁緣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
原來再敘梁緣真的是再續良緣!
事實證明,cp名真的要吉利(已經be很久的一夜情|cp粉含淚嘆氣。
戲劇性太強,邊敘是真不道還是裝不道?不就是因為發現梁以璇是當年的羅莎貝拉才了這綜藝?
如果是裝不道,那就是蓄謀已久,如果是真不道,那就是命中注,兩種都夠把我嗑昏過去了。
cp粉們狂歡過后,想起了這時候必須揚眉吐口氣,另開了一個樓層——
某些酸雞,臉疼嗎?
某些鍵盤俠,我們嗑藥雞一點也不覺得膈應哦,你們呢?
某人粉絲,有這時間酸別人,不如勸你家蒸煮好好反思下自己為什么又掉了個代言。
某些紅眼病,謝謝你們稱贊羅莎貝拉是邊敘的“芭蕾女神白月光”,我家女神收下了:)
這些當然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這誰還嘴得動呢。
同一時刻,梁以璇和邊敘從導演組的監控室走了出來。
剛才程諾拉走了趙夢恩,本意大概是給梁以璇和邊敘留個私人空間消化情緒,但她們前腳剛走,劉彭就匆匆過來叫走了兩人,讓他們去監控室看一下這段內容能不能當作彩蛋提前播出去。
邊敘沒有意見,導演組就緊趕慢趕出了片子。
從監控室出來,兩人都沒第一時間開口,好像還沒從剛才的情緒里走出來,難得相處得安安靜靜,心平氣和。
過了,見四下沒有鏡頭,梁以璇終出了剛才沒來得及問的話:“為什么把羅莎貝拉比作玫瑰?”
邊敘想了想:“因為看著刺?!?br/>
原來是跟沈霽一樣的答案。
梁以璇又問:“那天晚……你看我跳了久?”
邊敘其實真記不起具體情況,看她難得好奇些什么,盡力回想了下:“不久,就一支舞吧,全家等我吃年夜飯,我能看你一支舞也是你了不起?!?br/>
“……”
所以邊敘應該沒有看到,她后來蹲大哭了一場。
她忽然有點好奇,如果邊敘的逗留再久一點,那天晚不發生什么。
可仔細一想……算了,他也不是安慰路邊哭泣的小姑娘的人。
梁以璇自顧自搖了搖頭,提了最后一個問題,不過這次聲音很輕,像是既想問,又生怕他聽清楚:“那你當時真沒什么其他想法……”
邊敘正了正色:“怎么沒有?看不懂我那歌的歌詞寫什么?”
那歌詞尺度沒被八禁也算擦邊球打得厲害。梁以璇當然看懂了,否則以前也不對這首歌耿耿懷。
梁以璇嘀咕了句:“我們附中都是未成年……”
“那又怎么?”邊敘眉梢一挑,著低下頭去,她耳邊放輕了聲,“我就是禽獸,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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