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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爭執


  “現在何時了?”
  陸清越病怏怏地靠在她懷里,乜斜著眼。
  “酉時,你要不要用晚膳?”
  “不要,沒胃口。”
  她擺了擺手,低頭去看自己的小臂,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只是一想到那翻起的肉和森森白骨,手臂便隱隱作痛。
  “我到底會不會死啊?”
  “不會,我剛才又找了幾個太醫來,只是江琿故弄玄虛,現在已經被押入天牢了。”
  “那你覺得是誰害我啊?”
  “林卓?但江琿是張淑賢那邊的人,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她也沒理由害我啊,難不成她想繼續當皇后啊?”
  “那倒也是。”
  顧清寒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順著她的頭發揉了揉,眼底又流露出傷懷,
  “你剛走那兩年,我日日不得安眠,夢里的你笑得是那樣開心,叫我別為你傷心,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是難過……”
  “我現在不是好好地躺在你懷里嗎?怎么說著說著,還把自己說哭了?”
  她替她拭去眼角淚花,又揚了揚唇角:“我本是惱你的,可如今生了場大病,也沒力氣生氣了。”
  “哦,這樣看來,那個江琿也不算是毫無用處咯?”
  “你再這樣說我可就生氣了。”
  她推搡顧清寒一把,屋外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微臣貿然前來,沒有打擾你們吧?”
  “黛之,你怎么來了?”
  “這不是聽說某人英勇無比,為太子殿下擋刀,來看望一下嘛。”
  王黛之笑了笑,手里拿著兩個精致的小木盒,“皇后娘娘猜一猜,微臣給你帶得什么呀?”
  木盒打開,金燦燦的兩支簪子映入眼簾,其中一支上面鑲著一塊兒碧玉,周圍纏著數不清的小珍珠,旁邊還墜著一條流蘇。
  而另一只則比較清新,只是鏤空的花朵加上一小塊兒青玉。
  “這兩支簪子,一支華麗明艷,送給皇后娘娘;一支素雅恬淡,送給陛下。這兩支簪子可合為一支釵,寓意著你們琴瑟和鳴,坑儷情深啊。”
  “這簪子是你做的?”
  陸清越拿過來,不假思索咬了一口,“還是純金的。”
  “自然,我在京城開了間珠釵鋪子,叫金玉閣,近來生意不錯,這才來皇后陛下面前獻丑。”
  “金玉閣?”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搖了搖頭,“沒聽過。”
  “嘖。”
  王黛之繼續拉著她的手不依不饒:“對啊,我現在沒名氣,要是得了皇后娘娘你的墨寶,那不就有名氣了?”
  “我的字像野草似的,讓我幫你寫字,只怕人都走完了。”
  她擺擺手,又抬起頭拍拍顧清寒的臉,“不如陛下寫如何?年輕人做生意,老年人支持一下。”
  “罷了,寫就寫吧。”
  她走向堆滿奏折的桌子,隨便找了個空兒:“寫什么?”
  “就寫‘天下第一釵’。”
  “天下第一?”
  顧清寒不禁啞然失笑,沒說什么,還是提筆幫她寫上去了。
  “陛下的字真好看。”
  王黛之如獲至寶地捧起手中的字,朝二人深深鞠了一躬,歡歡喜喜地走了。
  “清越?”
  一會沒見,她已闔眼睡去,靜靜靠在床頭,眼睫微顫。
  傍晚。
  “你胳膊還沒好,下床干什么?”
  “我腿又沒受傷,別太小心了。”
  陸清越拍了拍她的手,下床蹦噠兩下,“我現在能跑能跳,沒事了。”
  “好好好,那你下床走走吧,別整天躺著了。”
  陸清越在院內踱步,突然被崔娘拉到石頭后面。
  “干什么?”
  “祭司大人,臣調查江太醫一案已有進展,思來想去,還是想給您稟告。”
  “你非得來石頭后面鬼鬼祟祟地說?”
  她笑了笑,抬腳要走出去,又被拉了回去:“此事陛下聽了,恐怕不合適。”
  “怎么回事?”
  “江太醫背后牽連勢力眾多,臣目前還未調查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林大人。”
  她表情凝重起來,聲音也降低許多,“他之前被押入天牢,現在,被陛下秘密送出宮養老了。”
  “顧清寒送他出宮?崔娘,你調查可屬實?”
  “臣調查的,自然千真萬確。”
  ……
  “你先回去吧,再查查,說不定是有人挑撥離間。”
  一瞬間如墜冰窟,內心卻又有些僥幸——萬一有人嫁禍呢?
  “清越回來了,今日晚膳吃松鼠桂魚,還有排骨湯。”
  顧清寒笑了笑,給她倒了碗湯。
  “江太醫在哪?我想見見他。”
  倒湯的手一抖,撒出些在桌面,又聽見她勉強的笑,“在牢里呢,你沒事見他干什么?”
  “顧清寒,你是不是把他放了。”
  屋內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半晌,才聽見碗放在桌子上的聲響:“此事我回頭再與你解釋。”
  “顧清寒。”
  陸清越出乎意料沒有發脾氣,只是靜靜看著她,眸子卻深的可怕,“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騙我?”
  “江琿背后牽扯眾多,我放他出宮也是無奈之舉,你等我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我再慢慢和你解釋。”
  “解釋什么?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了什么權宜,你會把他放出宮。”
  “顧清寒,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的。”
  話剛說完,她就大步走出養心殿,顧清寒想抓她,卻連飄揚的衣袖都沒抓到。
  仰望天空,只是被宮墻框起來的四四方方的小格子,自己該去哪呢?哪又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呢?
  思來想去,她又去了長信宮,畢竟不能出宮,總不能睡宮道上吧?
  長信宮還是一如既往的破,窗戶漏風,床還是坡腳的,梳妝臺落了厚厚一層灰,銅鏡中已然看不清人的臉。
  伸手撣了撣床上的錦被,立馬揚起三丈高的灰,嗆得人直咳嗽。
  “讓我睡這被,還不如睡宮道呢。”
  陸清越嫌棄地捏起鼻子,聽見屋外婢女開口:“祭司大人,奴婢需要給您換床被子嗎?”
  祭司大人?
  對了,自己不能回祭祀的地方住嗎?
  “不必了。”
  她一把推開門,把一塊兒碎銀丟到婢女手里,“謝謝你啊,小宮婢。”
  ???
  那婢女還想說什么,她卻早已一陣煙似的溜走了。
  原本的住處果然比長信宮住著舒心,沐浴焚香,與她在養心殿生活別無二致。
  整個身子浸泡在溫熱的池水中,她才放松地閉上雙眼,最近幾天發生得事情太亂了,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亦或是,自己誰也不該相信。
  一行清淚落下,滾燙的像是要把人燙死。
  她想哭,可是哭給誰呢?
  她這才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她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上了。
  我要去找師父。
  想法剛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她在這世間,只有師父可信了。
  說做就做,剛沐浴完便急匆匆策馬趕去,到了竹舍,濕發都還未全干。
  “誰啊,大半夜不睡覺敲我家門?”
  蕭云打了個哈欠,剛推開門就看見陸清越一臉委屈地站在她面前。
  “清寒呢?你這孩子,怎么頭發還沒擦干就來了?”
  “別提她。”
  陸清越擺了擺手,跟著她進屋,“我跟她鬧矛盾了,過幾日再和你解釋。”
  “行,你想過幾日就過幾日。”
  蕭云牽著她進屋,替她拭去眼角淚花,“什么事那么委屈,眼睛都哭紅了。”
  “我想我娘了。”
  陸清越靠在她懷里,鄭晚棠也跟著上來:“何皇后若是知道你為她哭得那么傷心,她也會憂心的。”
  “她才不會,她根本不愛我,她只愛她自己!這世界上根本沒人愛我!”
  “怎么會呢,清越那么乖的孩子怎么會沒人愛呢?”
  蕭云拿起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繼續抱著她,“就算別人都不愛你,我和你師娘也愛你啊。”
  “清越這手是怎么回事?”
  鄭晚棠聲音帶些急切,解開紗布看去,深綠色的草藥覆在白骨紅肉上,看著十分嚇人。
  “疼不疼啊?這是誰給你弄的?”
  陸清越只是搖頭,一邊將這幾天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一邊看著鄭晚棠為她上藥。
  “把那人放了?清寒也真是的,怎么這樣的事也不和你商量商量!”
  “好了師父,別生氣了。”
  她替蕭云順了順氣,繼續依偎在她懷里:“師娘,我進來一直夢多,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你這孩子,你小時候就有這個毛病,我跟你說了快十年了,你還沒改。還能是什么原因,無非是你心思太重了。”
  “清越知道錯啦,那清越今晚能不能和師父師娘一起睡啊?”
  “可以啊。”
  蕭云笑了笑,又開始嚇唬她,“不過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睡覺,我回頭把你踢下去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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