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遠看著姜渾油膩麻花的手,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br> 他雖然如今已經成了一介布衣,但從小到大的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怕現在府中是粗茶淡飯,但該有的禮儀講究,還是都在的。</br> 他眼底閃過淡淡的厭惡,“不吃了,你自己用吧?!?lt;/br> “哦,那可真可惜,這七寶齋的烤雞,特別香。”姜渾收回那個雞腿,他好像很隨意地說道:“還記得上一次路過七寶齋,買了那家烤雞,顧北煜還說味道好極了?!?lt;/br> 聽說這件事事關顧北煜,白修遠頓時豎起了耳朵。</br> 姜渾好像沒發現他豎起耳朵傾聽的模樣,只是有點郁悶地回憶道:“當時我提著一只特別肥的烤雞,外焦里嫩,香噴噴的,那可是我買過的最肥美的烤雞了,也熱情地主動問顧北煜,問他也要不要一個雞腿,你猜,怎么著?”</br> 白修遠下意識地問:“怎么著?”</br> 姜渾悲憤道:“他竟然把整只烤雞都給搶走了!連一根雞毛也沒有留給我,你說他過不過分!”</br> 白修遠:“……”</br> 旁邊沉默寡言的姜影,突然開口提醒道:“烤雞沒毛。”</br> 姜渾瞪他,“我這就是一個比喻!一個比喻!你個破凳子,石頭心兒做的,肯定不懂!”</br> 姜影認真點了點頭,“我的確是石頭心兒的?!?lt;/br> 姜渾:“……”</br> 聽著倆人斗嘴,白修遠卻有點茫然地看著那裹著烤雞的紙,被陽光一照,泛著油光,直晃眼。</br> 所以,他一直與瑤瑤的生活,格格不入。</br> 而那個顧北煜竟然不知不覺間,完全融入了其中。</br> 所以,這才是他跟顧北煜之間的差距么?</br> **</br> 顧北煜坐在馬車上,正斂眉看著那些軍情信函。</br> 之前邊塞那邊的游牧民族,本以為就是那些不愿意歸順察哈的小部落,可如今看來,大越國真是好有本事,竟然煽動許多遙遠地方的勢力。</br> 書信中屬下們稟告,那些人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看著就跟他們長得不一樣。</br>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人高馬大的,手中的武器也很邪門。</br> 顧北煜的確見識過了火炮,但不管是在北燕還是大楚,火炮都是十分稀罕的物件。</br> 自然了,威力也更強。</br> 而那些敵人們,竟然手中擁有極多這種火炮!</br> 顧北煜微微斂眉,等去海城那邊,與瑤瑤他們會合后,他就要去一趟西北邊塞了。</br> 坐在矮桌旁邊的小程頤,也有模有樣地看著那些信函,他也看到了火炮,一手撐著下巴說道:“爹爹,你說是咱們的法術厲害,還是火炮厲害?”</br> “自然是我們的法術,只不過,會法術的人少,火炮在普通人手中,就會發揮威力?!?lt;/br> “我懂了,那就是一種勢均力敵的平衡?比如我們用法術打對方,看樣子是欺負人,但如果對方用了火炮,那么我們用法術,就沒事了,對吧?”</br> 顧北煜伸手,摸了摸兒子柔軟的發頂,“程頤想到破解火炮的法子了?”</br> “既然火炮是關鍵,那么就讓他們沒有火炮可用!現在天漸漸涼了,如果下一場大雨,然后再天寒地凍的,嗯,他們的火炮應該就用不了了吧?”</br> 被水一泡,然后再天寒地凍的,別說是火炮用不了了,那手貼在鐵上面,估計就會沾下來一層皮!</br> 顧北煜自然知道這個法子,他微微斂眉,“西北出了名的干旱,如何能夠讓那邊下一場大雨來?”</br> 小程頤突然笑瞇瞇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打了一個響指。</br> 下一刻,馬車之上,萬里無云的天空,憑空打了一道響雷!</br> 顧北煜震驚地看著兒子?!俺填U,你可以引雷招雨?”</br> 小程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初不是那些劫雷一直劈小野么,我就幫著吸走了一些,本來是擔心你們當時抗劫雷,太吃力辛苦了,就想著幫你們分擔。但是后來,發現我能引雷招雨了!”</br> 天道當初不想讓小野順利出世,用了那么多劫雷。</br> 誰想到,卻被程頤給吸走了。</br> 顧北煜一時間不知道何種心情,最后又摸了摸兒子的發頂,“不愧是我兒子!小程頤太棒了!”</br> 被父親夸獎了的小程頤,表示十分高興,他立刻說道:“父皇,如今有娘親去海城那邊,那邊的危險肯定不用太擔心,而塞北那邊,北燕跟大楚的軍隊,肯定備受火炮的威脅。要不,咱們先去把塞北的事情,解決了吧?”</br> 小程頤雖然十分想念娘親跟弟弟,但他卻知道,如果不把火炮的危險,給解決掉,以后這些危險,也會影響到娘親的!</br> 顧北煜更是十分動容!</br> 他從小經歷,讓他對家人,其實比較寡情的。</br> 再加上突然做了父親,他其實還不知道,如何跟小程頤,好好地相處。</br> 可見到兒子這樣懂事,心中怎能不悸動?</br> 如果當年他很懂事,他的親生父親老北燕王,會對他好一些嗎?</br> 后來的養父顧沉,也會對他好一些嗎?</br> 但是是不會的。</br> 因為他們心中,從來都不在乎他。</br> 小程頤見爹爹久久都沒有開口,以為他想要先去見娘親。</br> 三歲半的小奶團子,就老氣橫秋地說道:“爹爹,我知道這樣會耽擱去見年輕跟弟弟的時間,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呀。咱們得把后方的危險都解決了,這樣才能夠讓娘親更放心一些。畢竟火炮太危險了,可能每時每刻,都有北燕跟大楚的兵士們犧牲??!娘親肯定也不希望看到這樣呢?!?lt;/br> 顧北煜其實已經決定了,他們立刻改道去邊塞。</br> 只是聽到兒子說了這樣懂事的話,微微頷首,把兒子攬入懷中。</br> “好,都聽小程頤的?!?lt;/br> 小程頤伸手拍了拍他父親的后背,心中感慨,爹爹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太感情用事啦。</br> 知道他想娘親,但娘親又不會跑呀。</br> 這個家如果沒他,可怎么行呢?</br> 顧北煜改道后,立刻給姜瑤飛鴿傳書,說了此事,而姜瑤在接到顧北煜的飛鴿傳書的時候,正好也收到了邊塞那邊淮軍發來的加急軍報。</br> 那些軍報是先發到大楚都城,然后又給姜瑤加急發過來一份。</br> 所以時間上,就比顧北煜那邊遲了幾天。</br> 大楚的加急軍報上寫,楚軍受到了炮火襲擊,三皇子跟棠妃娘娘,都受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