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在溫簡言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頓時陷入了死寂。
    鏡中人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他頂著那張和溫簡言一模一樣的臉，表情森冷可怖。
    他緩緩重復了一遍：“什么？”
    眼前的青年面色慘白,手背上的傷口血肉模糊，仍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著血。
    明明身處劣勢，但他卻仍泰然自若地微笑著,因失血而蒼白的唇被鮮血染的猩紅,在黑暗中近乎冶艷。
    “一個人最有價值的就是他的靈魂了，不是嗎？”
    溫簡言緊緊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很顯然,主動和你做交易將靈魂交付出去，比起搶奪來說收益更大。”
    他微微一笑：
    “更何況，還是像我成色這么好的靈魂，對不對？”
    多年的職業經歷讓溫簡言養成了個好習慣。
    情況越危急，他的思考就越冷靜。
    方才雖然已經生死的關頭,但是他的大腦仍在一刻不停地轉動著,仔仔細細復盤著自己從進入房間以來的所有事情。
    宿舍和教學樓的兩個408很明顯是呈鏡像關系,里面的許多規則都是相通的。
    在仔細回顧之后，溫簡言敢肯定，自己的每一步都沒有走錯。
    他本該順利離開這里的。
    畢竟,這里說到底還是D級副本,應該不會給他們這些新人出什么必死關卡。
    但是必死關卡卻分明出現了。
    溫簡言雖然一直在按照規則玩游戲，可是這一次,“鏡子”卻并沒有按照規則走。
    在他明確破壞掉交易之后,“鏡子”卻仍然沒有放棄，反而將他引了過來,在沒有達成交易的前提下,居然試圖強行將他“吃掉”。
    這是很不合常理的。
    除非……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非常珍貴,對方過于想要得到，甚至不惜破壞規則。
    根據那本他從368號柜子內得到的手冊的內容看，這很有可能指他的靈魂。
    雖然溫簡言本人并不覺得自己的靈魂有什么特別，但是，即使這個猜測只有1%的可能性，他都要把它當成100%來實現。
    鏡中人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沉默著。
    根據被拉進鏡子前聽到的只言片語，溫簡言大膽的做了個猜想。
    這個“鏡子”或許是為了讓“父神蘇醒”，所以才要為他獻祭人類的靈魂，所以才會如此不擇手段試圖攫取更多靈魂。
    既然如此，它就絕對不可能用自己的“父神”做交易，所以溫簡言才會在這個選項上做此豪賭。
    不過，他可不準備把這些猜測說出去。
    青年有些散漫地瞇起雙眼：
    “嗯……至于原因呢……”
    他瞥了眼鏡子內的虛影，柔軟濡濕的舌尖輕輕勾過唇面，舔走唇角粘稠猩紅的血液，蒼白的面容在黑暗中顯得有幾分詭邪，溫簡言微笑起了來，輕佻地說道：
    “大概是一見鐘情吧？”
    789326qwk號直播間突然躁動了起來。
    “他好會他好會他好會！！”
    “好……好色啊（捂心口
    “大家好，我宣布我就是主播一見鐘情的對象，謝謝大家的祝福。”
    “前面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但凡吃一顆花生米……”
    “等等？明明這段以前沒有任何一個主播打出來過，但是為什么完全沒有人注意劇情啊！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有些不太對？”
    “……”
    鏡中人本就陰沉的表情，此刻看上去幾乎扭曲了起來。
    溫簡言嘆了口氣，臉上微微含笑的樣子看上去格外欠揍：
    “唉，你不要用我的臉做這個表情，真難看。”
    “你猜的沒錯。”
    不過，那抹陰沉的神色很快從鏡中人的臉上消散了：
    “這個交易我沒辦法達成。”
    他又露出了如常的微笑：“很顯然，你意識到了我也必須遵守規則，如果人類提出一個我無法完成的愿望，我就沒辦法收取對方的靈魂。”
    鏡子中的“溫簡言”鼓了鼓掌，贊嘆道：
    “精彩。”
    但是溫簡言本人卻并沒有因這個夸獎感到愉快，反而下意識地瞇起雙眼，警惕地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對方還有后手。
    鏡中人嘴角的弧度緩緩拉大：
    “但你不知道的是，破壞規則雖然會付出一定的代價，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實現的。”
    只聽“咔嚓”一聲。
    一道細細的裂縫出現在了鏡面之上，正好橫亙在鏡子中“溫簡言”的臉上，那張端正俊美的臉被裂縫分割，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怪異的扭曲。
    他笑著說：
    “我依舊可以強行奪取得到你的靈魂，當然，損耗或許會多一點，但是這點必要的損失我可以承受。”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度停止的吞噬再次開啟，青年的身體再一次開始持續向下陷入。
    可是，下一秒，鏡中人臉上勝券在握的表情陡然消失了：
    “等等，這——”
    他的聲音尖銳而高亢，但卻在下一秒猛地被掐斷！
    溫簡言只感覺眼前一花，眼前的場景陡然變換。
    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
    下一秒，脊背狠狠地撞在地上，骨頭仿佛都要被撞散架了，沉重的鈍痛從接觸面蔓延開來，令他“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小溫哥，你還好吧！”
    蘇成急急地沖上來，扶住溫簡言的肩膀。
    溫簡言被摔的頭暈眼花，眼冒金星，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借著對方的力道緩緩地爬了起來。
    無論是迷宮，鏡子，還是那面鏡子內沉睡著的虛影，全部都已經消失不見。
    面前是熟悉的走廊，緊閉的門扉。
    那扇詭異的408也已經消失不見。
    “我從408出來有一會兒了一直沒見到你，所以就……”
    蘇成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有些含混地說道：“小溫哥，你應該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超自然道具吧？”
    溫簡言當然記得。
    他剛才之所以一直和那面鏡子繞彎子，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直播系統上線，但沒想到是，直播系統剛一上線，他還沒有來得及使用道具，就直接被蘇成的道具拽出來了。
    溫簡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蘇成，點了點頭。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蘇成使用的那個道具價格不低，對方居然愿意給他這個“NPC”用，這也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
    蘇成拍拍胸脯：“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話，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溫簡言多看了他兩眼：“多謝。”
    他直起身來，把手從對方身上放下，蘇成這才注意到溫簡言手上的傷口，不由一驚：“你受傷了？”
    溫簡言這才感覺到疼。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蒼白著一張臉，梗著嗓子，故作平靜道：
    “……沒事。”
    放屁！
    這可是他硬生生拿牙咬下的一塊肉啊！怎么可能沒事！
    疼死了！
    雖然溫簡言本人在平常生活中卻是個極端享樂主義，但在危急關頭，他對自己下手極狠，幾乎沒什么做不出來。
    他熟知人手上經脈和肌肉的分布，即使下牙咬也刻意避開關鍵部位，以保證之后的正常行動。
    溫簡言咬著牙，用自己襯衣下擺扯下一條布料，動作嫻熟地止血包扎。
    鮮血洇出布料，看上去觸目驚心。
    處理完一切后，溫簡言扭頭看向蘇成，似乎想起了什么，開口問：“408，你進去了？”
    “對啊。”
    蘇成迷惑地搖搖頭：“但是里面什么也沒有啊。”
    他看到的只是一間空蕩蕩的宿舍，面積狹窄，無房無桌，除了積在地上的厚厚塵土之外一無所有，他一無所獲地轉了一圈之后，就轉身回到了走廊里，但這個時候溫簡言卻已經不見了。
    蘇成焦急地等了許久，但卻仍然沒有見到對方的影子，這才咬牙使用了道具。
    溫簡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起來，蘇成雖然推開了門，但是卻沒有走進真正的408。
    所以說，進入408的條件是有選擇性的？
    “你呢？”
    蘇成低頭掃了眼溫簡言手上洇出血跡的布條，憂心地皺起眉頭，問道：
    “你是在走廊里是遇到什么危險了嗎？”
    危險。
    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溫簡言腦海中閃過的并不是那面試圖強行搶奪自己靈魂的鏡子，反倒是那面鏡子內面目模糊的男性虛影。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并沒有做出什么危害自己的行為，但帶來的壓迫感卻遠比那面鏡子更重。
    溫簡言垂下眼，握住手腕，小心地活動了一下受傷的部位，張開嘴回答道：Ｍ.ＸζéwéＮ.℃ōΜ
    “我——”
    他才剛剛發出一個短暫的音節，一陣腳步聲突然從一側的走廊處傳來，將他未盡的話語打斷。
    蘇成一個激靈，扭頭向著那個方向看去。
    溫簡言也猛地一躍而起。
    他眸光湛亮，死死地盯住聲音傳來的地方，受傷的手臂垂在身側，修長的身形緊繃微弓，像是某種優美的貓科動物。
    腳步聲漸近，越來越急促凌亂，像是有數個人正在向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一簇晃動的光束穿透黑暗，從遠處照了過來。
    對面似乎也注意到到了他們兩個不速之客，猛地收住了步伐，拉開了距離：
    “誰在那里？”
    隔著沉重的黑暗，對方的聲音顯得十分緊繃，透著股濃濃的戒備之意。
    這個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溫簡言微微一怔。
    蘇成瞪大雙眼：“等等，你是……？”
    光束仔細地從兩個人的臉上晃過，將他們的面孔照的分毫畢現。
    溫簡言微微瞇起雙眼，長長的眼睫擋住強光，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很快，光束壓了下來，伴隨著一陣腳步聲，對面三人走上前來。
    為首那人手中握著手電筒，微微垂下的光影晃過他的面孔，溫簡言瞬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那個在食堂里解釋規則的資深主播。
    孔世興的視線從面前兩個人身上劃過，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異：
    “是你們？”
    一個是新人主播，一個是被副本怪物瘋狂搜尋的NPC，這對組合實在是太過奇特，實在是令他沒辦法想象。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見到和自己同為主播的人之后，蘇成明顯地松了口氣。
    他上前一步，道：
    “我們上來有一會兒了，這層樓邪門的很，根本下不去。”
    蘇成嘆了口氣，問：“你們呢？”
    孔世興皺眉道：“我們上來有一段時間了，也是根本沒有辦法離開。”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溫簡言一眼。
    蘇成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小動作。
    他興沖沖地說：“那太好了，我們接下來可以一起……”
    蘇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孔世興打斷：“那當然了。”
    他上前一步，熟絡地抬手攬住蘇成的脖子，表現出一副十分親密的樣子：“我們都是同班同學，又認識這么久了，當然要互幫互助了。”
    孔世興看向溫簡言，臉上露出一點難以啟齒的羞澀：
    “那個……老師，我有點私事想和我朋友聊一下，請問可不可以……”
    蘇成先是一愣，然后也反應了過來。
    有的事情……是不能跟在NPC面前說的。
    只不過他太過習慣溫簡言在身邊，居然完全沒有想起這一點來。
    蘇成有些僵硬地點點頭：“確，確實，我也，有點私事。”
    溫簡言會意，他友善微笑了一下，點點頭：
    “當然。”
    他轉身向著一邊走去，貼心地為二人留下私聊的空間。
    孔世興向他的一個隊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心領神會，轉身跟了上去，開始和溫簡言搭話，試圖從他的嘴里套出點什么信息。
    很快，這片區域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蘇成有些不安地看向面前的這個資深主播。
    對方松開了攬著他的胳膊，問道：“你們上來之后發生什么了？”
    蘇成簡單地將之前的事情告訴了他。
    孔世興皺起眉頭：
    “你們找到408，還進去了？”
    蘇成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點頭：
    “是的，但是……里面什么都沒有啊。”
    孔世興沒有回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扭頭向著黑暗中掃了一眼，繼續問道：“說起來，你和剛才的那個NPC，是怎么回事？”
    蘇成將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什么鑰匙啊，妹妹啊，臥底啊，聯絡上級啊，給孔世興聽的一愣一愣的。
    聽完之后，他看蘇成的眼神都變了：
    “你這條故事線……很關鍵啊。”
    蘇成有些拘謹地點點頭。
    孔世興打量著蘇成，若有所思道：“說不定……會是整個副本的主線。”
    副本里分主線和副線，副本難度越高，線路越多。
    雖然完成副線也能解鎖探索值，但卻無法解鎖至百分百。
    完成主線的獎勵不僅是最高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完成主線，即使其余副線都未完成，也都會達成百分百的探索度。
    百分百探索度啊！
    孔世興的眼底掠過一絲熱切。
    但是，和他隱隱的激動不同，他的直播間卻刷過了一片問號。
    “？”
    “？？？”
    孔世興是資深主播，直播間內的在線觀眾大多是自帶的流量，很多都是從一開播就一直蹲在主播的直播間內，從來沒有去廣場上看過。
    “等等，主播這次進入的副本是德才中學吧？改版了嗎？我怎么不記得有這條故事線？”
    “我也有點恍惚了，這條線聽上去確實挺重要的，但是……我怎么沒聽說過啊！”
    彈幕區里，有一波畫風完全不同的觀眾在狂刷“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隔壁來的，心滿離。”
    “笑吐了，騙子受害者聯盟漸漸壯大，現在甚至能自動發展下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快樂。”
    【以上用戶言論涉及同大廳主播，將僅向觀眾開放】
    孔世興對自己直播間內的動向一無所知。
    在進行了短暫的思考和利益判斷之后，他決定向蘇成拋出橄欖枝：
    “我們隊伍中的一個隊員提供了信息，在凌晨十二點之后，408每到整點就會出現一次，也只有這段時間才能離開四樓，這個房間很關鍵，很有可能是整個副本的核心所在，你說里面什么都沒有，很有可能也只是因為你沒有找到真正開啟的方法。”
    在簡單地將自己的信息和對方共享之后，孔世興切入主題：
    “我們接下來可以一起組隊行動，等到下一個整點，我們再進去探查一下，說不定能得到你不一樣的結果。”
    還沒有等蘇成點頭，只聽對方繼續說道：“但是，一直跟著你的那個NPC得處理一下。”
    蘇成一愣：“……什么？”
    孔世興思維清晰，娓娓道來：“我們現在的副本是D級，這個難度下是不是會出現重要的線索人物的，只要得到NPC身上的道具，主線任務就穩了。”
    蘇成有些結巴：“可是……那也不需要……”
    孔世興搖搖頭，打斷了他：“帶著這個NPC行動太危險了，樓下的那個副本怪物可是正在瘋狂尋找他，和他一起只會降低我們的生存幾率。”
    蘇成的臉色有些白，他張了張嘴，沒有回答。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先暫且和他同行，等到了408門口，再讓他進去一次，看看能不能讓他幫我們再探出更多信息，幫我們排除一些危險選項。
    如果他真的能活下來，還能和我們一起離開四樓的話，我們還能把他推給樓下那個NPC，吸引老妖婆注意，我們趁機離開。”
    孔世興看向蘇成：
    “你和他相處了這么長時間，應該已經獲得NPC信任了吧？既然如此，你負責在下一個整點之前，把道具和信息從他身上套出來。”
    孔世興似乎看穿了蘇成的猶豫，他微微瞇起雙眼：
    “我們是主播，是活人，而那只是一個NPC而已，你不要平白浪費了送到眼前的機會。”
    他把手搭在蘇成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在剛才的路上，我們小隊里犧牲了一個人，現在正好空缺出一個位置，等這個副本結束之后，我會把你引薦進我們工會——我們工會的積分在整個夢魘排行第三，是數一數二的大公會，已經很久沒有吸納過新人了，進去之后你會得到更廣的人脈和更豐富的資源，你好好想想。”
    對方說的情真意切，但蘇成卻并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視線飄忽，有些生硬地切換了話題：
    “你說……你們團隊犧牲了一個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一旁看去。
    朦朧的黑暗中，那個NPC正站在遠處，正在和另外兩個主播交談。
    “你們不還是三個人嗎？”
    孔世興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后面新加入了一個，不過你不用管他，我們帶著他是有別的用途。”
    蘇成似懂非懂：“這樣啊……”
    另外一邊。
    溫簡言正和面前的兩位主播閑聊著，雖然臉色因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但這卻并沒有影響到他在套話方面的游刃有余。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二人。
    其中一人很明顯得到了隊長的授意，一直在若有若無地試探著他，但每次都被他輕而易舉地岔開，反倒是被他套出來不少有用的信息。
    而另外一人……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了“程華全”的身上，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皺。
    這個人雖然也依照命令跟了過來，但是全程并沒有插上幾句話，反而一直低垂著頭，小半張慘白的臉藏在黑暗中，顯得怯懦而畏縮。
    但是……
    溫簡言就是隱隱有種不太對勁的預感。
    正在這時，蘇成和孔世興的談話似乎結束了。
    兩個人一齊向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溫簡言結束了這場已經由他主導的談話，自如地邁步迎了上去。
    在他的背后，一直低著頭的“程華全”緩緩地抬起頭，半張藏在陰影中的慘白面容扭向溫簡言的背影。
    一旁的宿舍門上，他的臉淺淺印在玻璃上。
    扭曲的巨大笑容掛在嘴角，一雙純黑的眼珠定定地注視著這個曾從自己手中逃脫的犧牲品，嘴角上揚的弧度再次擴大幾分。
    溫簡言脊背一涼。
    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程華全”低著頭，看上去和剛才別無二致。
    溫簡言皺皺眉。
    他對危險的直覺天生敏銳。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主播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息，令他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身前傳來孔世興的聲音：
    “小溫哥，剛才我朋友已經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訴我了。”
    溫簡言收回視線，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孔世興。
    對方的臉上帶著微笑，十分真情實感地說道：“我們也會傾盡全力幫你的，一定能幫你找到妹妹，只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可能需要再回去408一趟。”
    溫簡言沉思了幾秒，淺淺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現在這種情況下，一起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408里面不是什么都沒有嗎？”
    溫簡言故作疑惑地問道。
    孔世興臉上的表情滴水不漏：“那不是更好了嗎？”
    他的視線向下一瞥，落在了溫簡言的手上，那刺眼的血色令他眉頭一跳：“你的傷是……”
    “走廊里受的。”
    溫簡言動了動手腕，皺眉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發動的襲擊，一切發生都太快了。”
    他神情坦蕩，即使撒起謊來毫無痕跡。
    聽到對方的描述，孔世興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是，是嗎？”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
    青年抬起眼，修長濃密的睫毛之下，一雙淺琥珀的眸子蘊著清光，當他專注地凝視著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給人一種真誠而坦蕩的錯覺：
    “如果真的再發生什么，我會全力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的。”
    孔世興微笑起來：“謝謝小溫哥。”
    聽到對方說的內容之后，蘇成的臉色更差幾分，他欲言又止地盯著溫簡言，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又抿緊了雙唇，最后只是沉默地偏開腦袋，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
    溫簡言裝作沒有注意到。
    他面不改色，視線輕飄飄地掠過孔世興的頭頂。
    只有溫簡言和他的直播間的觀眾能夠看到，一只紅色的箭頭正直直地指著孔世興的頭頂，還在有規律地抖動著，仿佛在一邊蹦跶一邊搖旗吶喊。
    我在這里！
    快來看我！
    789326qwk號直播間內笑瘋了。
    “草，這個指引之手的特效真的是太搞笑了，我見一次笑一次啊哈哈哈哈哈！”
    “真是沒想到，原來普通級的隱藏道具在對面主播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剛剛從隔壁直播間里回來，那邊步步為營全都策劃好了，估計還在因為主播的上鉤而沾沾自喜呢。”
    “想不到吧，上你當目的是為了更好的騙你。”
    “哈哈哈哈哈絕了絕了，我走過最長的路，就是這騙子主播的套路！”
    青年不遠不近地綴在隊伍后側，清俊的面孔隱在黑暗之中，線條利落的五官在光影交織間閃過，顯得神色莫測。
    【指引之手已生效，剩余庫存：0】
    挺好，現在總算回歸他熟悉的領域了。
    看著不遠處幾人的背影，溫簡言的淺色唇畔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微笑。琥珀色的眼眸微瞇著，眼底的笑意捉摸不定，俊美的容貌莫名帶上了幾分蠱惑人心的妖異。
    啊，比起和那面鏡子里的古怪虛影對峙，還是和人打交道更適合他。
    畢竟……
    他的職業可是欺詐師啊。
    騙人才是他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