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章, 購買比例不足一半的等一天哦~ 李有得對于陳慧娘會護著小笤一事并不意外,先前她不也因為小笤而屢次妥協么?
他盯著陳慧看了好一會兒, 下巴一抬, 咧了咧嘴似是笑了,明知故問道:“慧娘,這是怎么了?腿斷了?”
陳慧默默咬牙心里狠狠呸了他一聲,也不盼她個好, 但她面上并未顯露分毫, 當做一個完全聽不出他話里諷刺意味的傻白甜,只是感激羞澀又純良無比地笑道:“多謝公公擔心, 慧娘腿沒斷, 就是跪得久了, 氣血淤堵,有些不適罷了。”她說著還狀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李有得皺了皺眉, 視線順著她的動作看了過去, 只見那兩條腿裹在薄薄的中衣里, 細長脆弱好似輕易便能折斷。在心底升起一絲異樣情緒之前,他猛然回神譏諷道:“慧娘,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是你底下的丫鬟壞事, 罰一頓也便罷了,還用得著你這個當主子的替她領罰?沒人讓你跪!”
說到后來, 他語氣愈發尖利, 似是氣得恨不得狠狠罵她一頓。
陳慧怯生生地看他, 模樣楚楚可憐:“慧娘也是為了向蔣姑娘道歉嘛。小笤笨手笨腳,實在可惡,但她歲數還太小,怎么禁得起打?我這個做主子的,教導無方,自然應當自己領罰。公公,蔣姑娘那邊如何了?先前她說原諒了慧娘和小笤,只是那畢竟是她娘留下的唯一一樣物品,慧娘只怕她是礙于面子才忍下這口氣……只是慧娘也沒什么好東西,無法聊表歉意……”
若清淑此刻在場,只怕就要當場沖上來跟陳慧來個單挑了——哪來的原諒?胡扯!
陳慧說完便略有些緊張地觀察著眼前之人的神情,她知道他來之前必定去過倚竹軒,也不知那位蔣姑娘會怎么跟這死太監說?按照她的猜測,只怕會模棱兩可,語焉不詳,話中有話,讓他自己往她想要的方向猜吧。那就太好了,給了她完美的發揮機會。說話喜歡拐彎抹角真是他們這些人的敗筆,她就絕對不會這樣,看,現在話都讓她說了吧?
見陳慧說著話便似是愧疚地垂下了視線,李有得目光一凝,頭一次覺得此事難辦。
蔣姑娘那邊的情緒他必定要顧著的,可陳慧娘這邊……她跪都跪了一下午,這腿都跪壞了,他怎么好再罰她?況且也不是陳慧娘之過。
“行了,這次的事兒與你無關。”李有得似是看不慣陳慧似的,擺擺手道,“趕緊滾回床上去,看著礙眼!”
陳慧心中一喜,在小五的攙扶下坐回了床上,之后小五便忙跟著李有得走了。
只是還沒等陳慧真正放下心來,便聽走到門外的李有得對身邊小廝道:“把那闖禍的丫頭給我綁了……”他頓了頓,本打算把人送到倚竹軒去讓蔣姑娘隨意處理,但想到她的性子,他又改了主意,“打十棍!”
在陳慧一愣神的功夫,便有人去廂房抓小笤,她立即從床上翻身而下,驀地沖出屋子時便見小笤嗚嗚低泣著被架了出來。看到那架勢陳慧眼睛都紅了,到底想起自己還“傷著”的膝蓋,故意踉蹌了一下,便向小笤身邊撲去。
陳慧計算得很好,她的落點正好就在小笤身邊,剛好能借助她穩住身形,又能做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當聽到身后傳來的動靜,李有得驀地回頭,恰好見陳慧“摔”出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攔她,因二人距離不遠,他的手臂剛剛好落在她腰間,隨后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陳慧撲出來的慣性帶了個踉蹌。
“公公!”
“姑娘!”
數聲驚呼之后,陳慧瞪大眼看著身下半個身子給她當了肉墊的男人,心里不但沒有一點感激之情,還把他痛罵了一頓。他少了點零件,難道連神經系統都出問題了嗎?就不能控制一下他的條件反射?被撲倒摔地上的痛,他肯定要算她頭上了!
陳慧眼眶一紅,感動地說:“公公,您對慧娘真好……”她說著,干脆腦袋一低,靠在了李有得胸口,還依戀似的蹭了蹭,低聲道,“慧娘……慧娘……”她故意在這里含糊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公公……”
在這個時代,很少有人能見到一個女子當眾主動抱住一個男人,即便是不止看過這事一次的小五和小六,也無法見怪不怪,而是各自轉開了視線,表情古怪。
在這一片寂靜中,耳朵貼著李有得的胸膛等著他惱羞成怒把她推開的陳慧聽到的卻是胸腔中越來越響亮的心跳聲,以及被她壓著的人的沉默。
……被她壓暈了?
陳慧慢慢抬頭,卻正好對上李有得那瞪著她的視線,他面色嚴肅,臉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以至于顯露出幾分冷意,陳慧的突然抬頭驚醒了他,他突然尖聲道:“起來!”
陳慧眼睛眨了眨,細聲細氣地說:“公公,您對慧娘這么好,不如也饒了小笤吧。我用慣了她,不想換別的丫鬟。若……若蔣姑娘還是覺得不能解氣,那就打慧娘好了。只是慧娘身子也沒比小笤好多少,別打十棍那么多好不好?就……”她似乎想了想,伸出一根指頭在李有得眼前輕輕搖了搖,撒嬌似的說,“就一下,讓蔣姑娘聽個響兒,好不好?”
美人在懷,又輕言軟語地嬌嗔著,很少有正常男人能拒絕對方此刻提出的請求,不過李有得缺了二兩肉,自然不是什么正常男人,他抓著陳慧的肩膀把她往旁邊一推,眼睛往旁一掃,小六便慌忙上前將他扶起。
等李有得站直了身體,整好衣裳才看向陳慧時,心突然一縮。
陳慧沒有起身,只是曲腿坐在地上,一手撐在身后穩住身形,微微仰著頭,雙唇緊抿,那一對清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眼底似乎還有氤氳水霧。
李有得在她眼里看到了委屈和傷心。
半晌,陳慧失望般先收回了視線,轉頭便抱住了小笤,輕聲哽咽道:“小笤,我對不住你……”
“姑娘,小笤不怪姑娘,都、都是小笤的錯……”相比較于陳慧的“矜持”,小笤哭得眼淚鼻涕都是。
陳慧心里別扭,唉唉,別擦我身上啊……
除了小笤的哭聲,梅院里無人說話。
片刻后李有得哼了聲道:“哭什么?晦氣!”
他似乎不樂意再聽這晦氣的哭聲,轉頭便走。跟他來的小廝們面面相覷,急忙跟上。
咔嚓一聲,梅院又一次鎖了起來。
陳慧松開小笤,摸摸她的腦袋:“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小笤忙拼命去擦她的眼淚鼻涕,連連點頭:“謝、謝謝姑娘!小笤的命是姑娘救的,以后、以后小笤不會再連累姑娘的!”
“別這么說。”陳慧攙著小笤站起身,笑得十分開心,“我剛剛發覺了一件有趣的事。”
剛才不小心摔了被那死太監接住是她的失算,但那之后的一切,卻是她在今天猜測到蔣姑娘的意圖之后的臨場發揮了。蔣姑娘可以試探她,她怎么就不能試探那死太監了?哎呀,蔣姑娘這回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多虧了蔣姑娘的舉動,她才反應過來,這些日子她時不時給那死太監搞點事,好像還真有一些隱形的收獲了。她猜,那死太監對她的態度,應該是處于“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階段吧?即便那死太監不是個真男人,當有一個還算漂亮的女子不停喊著“我是你的女人”,即使明知那不是真心話,心底某處還是會有所觸動的吧?特別是身邊還有個總也不給他好臉色的蔣姑娘做對比的情況下,效果就更明顯了。想想看,她之前都那么乖巧了,他還突然給她找事做,故意折騰她,不正表明了一種特殊態度么?否則的話,他直接關著她不理她,她根本什么花樣都翻不出來。再說剛才,他明明說要打小笤十棍,被她那么一打岔,他居然就真的不追究跑掉了……真是有意思。
小笤見陳慧突然露出的笑容十分不解,卻見陳慧對她笑笑,萬分溫柔地說:“咱們很快就能吃上大塊的肉了。”
小笤:“……?”
陳慧便繼續說了下去:“先前是慧娘做錯了,不該在李公公誤會之后卻什么都不說……”
“……誤會?”她身下之人的語調有些古怪。
陳慧面色自然又十分確定地說:“是誤會。慧娘不慎撞傷了額頭,但在李公公過來時,卻因傷重而無力為自己辯解,讓李公公誤會了。慧娘因此受委屈也便罷了,卻不能讓李公公誤會了什么……”
她的意思是,不能讓李公公誤會她是不想跟他之后傷了自尊,但這種話嘛,自然不好對他的身邊親近之人說得直白,只能拐彎抹角,但她相信對方是能聽懂的。
陳慧自認情真意切,把她一輩子的深情都用在了這一刻。
下一秒她聽身下人似乎是刻意壓低聲音道:“你便是為了此事而來?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懷疑,但因為忌憚,他壓抑著自己的真實情緒。當他因身體被壓的不適而下意識地動了動,卻發現無法動彈后,他的臉色又如陰云般黑沉了下來,只是燭光昏暗,陳慧無法察覺。
“我就偷偷溜進來的……”陳慧小聲回了一句,立即哽咽道,“小公公,慧娘真沒有什么惡意的,你便幫幫我好不好?若小公公能替慧娘美言幾句,慧娘必定感懷于心,今后您有什么需要慧娘做的,慧娘必當竭盡全力。若小公公不方便,便只當沒見過慧娘如何?慧娘稍后自己會跟李公公解釋。”
身下之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陳慧想,他或許是在考慮利弊,也沒太在意。
片刻后,那人終于道:“你先起了。”
有那么一瞬間,陳慧覺得這聲音仿佛有些耳熟,也不知是在哪兒聽過,呆了幾秒沒想起什么后,她也就放棄了,想想自己扮可憐裝無辜已經足夠,便打算先放開他,成敗就在此一舉,她已經盡了全力。
陳慧起身,打算先下床再把他拉起來,就在她半直起身子的時候,踩著那光滑被面的腳突然一滑,身子一個不穩便摔了回去,正正撞上身下人的胸膛,耳邊隱約響起一聲悶哼。
陳慧撞得鼻子酸痛,微微抬起頭來時忽然覺得這有些瘦弱的胸膛竟讓她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全感。想到此人的身份,她頓時心生遺憾,若此人不是李公公身邊的內侍,她倒是不介意跟他來一段婚外情——啊,不對,她目前跟李公公的關系不清不楚,真要跟別人好上了,那可不算什么婚外情。
陳慧把發散的思維收回來,頓時感覺到了身下之人的僵硬。她稍微感受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對方的僵硬緣何而來——她剛剛摔的時候,好、好像撞到他兩腿之間了?雖說他已經沒有那玩意兒了,可即便是女性,那里被撞一下都疼,他如今估計也差不多吧?
陳慧心里頓時升起無邊的歉疚,連忙小心地從他身上滾下去,連連道歉:“小公公,對不住,是慧娘笨手笨腳的……你、你還起得來么?”
床上的人沉默片刻后坐了起來,燭光終于照亮了他的面容。
他的模樣確實長得普通,甚至帶了點兒陰柔之意,眉宇間似乎有一絲化不去的戾氣在盤桓。此刻,他陰沉著臉下了床,瞥了心中愧疚因此縮在一旁的陳慧一眼。
陳慧沒敢看他,太不好意思了,忽然想起自己還沒問過對方的姓名,忙干笑道:“不知小公公如何稱呼?”
他在陳慧出聲的時候已經走出了一步,聞言忽而一聲冷笑,沒有理會她便邁步走了出去。
陳慧驚訝地看去,忽然看到他身著白色中衣,一愣之后雙眼微微瞪大,可他已經走到了外間,隨即傳來再沒有刻意壓低因而顯得尖細的聲音:“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陳慧面色一白,直想罵一聲臥槽。
她真是個蠢貨!什么小公公,什么身邊伺候的人,他就是那個死太監啊!
她恍惚間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死太監時,他一臉刻薄,面容比正常人類白多了,想來那時候他臉上擦粉了吧?!而今日的他,卸了妝,又因燭光昏暗而看不清楚,再加上她本就對他不熟悉,跟他說了半天話都沒認出他來!
陳慧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她剛才是把她想好的借口說了,若是換一個情境,她這就算是達成目的了,偏偏!偏偏她把他當成了別人,還弄傷了他……這是又得罪了他一次啊!她要是早看到他穿著中衣,就不會一直沒發現了啊!
陳慧暗自懊惱——此刻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頭聽到喊聲之后立即便沖進來兩個人。
“公公……”二人不知發生了何時,一臉緊張。
被陳慧誤以為是別人的自然正是李府的主人李有得李公公,他面上陰云密布,冷斥道:“你們怎么做事的?竟讓人偷溜了進來!”
二人立即跪下:“公公,小的們什么都不知——”
二人討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有得一腳一個踹翻了,他怒斥道:“人還在里頭!進去,給我搜搜,看她有沒有帶武器!”
二人一愣,他們還以為是李公公發現屋子里東西丟了才會如此震怒,因此想也不想就先討饒,聽他這么一說,一個接一個慌忙走進內屋,心里還在想,屋子里怎么可能有別人。
二人進屋一看,沒看到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回頭,遲疑道:“公公,里頭沒人……”
李有得在圓桌旁坐著,聞言眉頭一皺:“你們倆都瞎了不成,那一個大活人你們都看不到?”
“真、真沒人啊……”一人的聲音里驀地帶上了一絲恐慌,李公公不可能沒事耍他們玩,那么說來,是、是鬧鬼了?
李有得氣得又站起來,只是走過來時樣子看起來不太自然——那里還在隱隱作痛——他一把將杵在門口的二人推開,向屋里望去,果然如同二人所說,空無一人。
李有得眉頭一皺,怎會沒人?他還撞鬼了不成?
在一絲恐懼涌上心頭之前,李有得忽然注意到床底下的影子,忙道:“她在床底下!”
兩個小廝往下一看,正好跟陳慧那張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臉對上,毫無準備地嚇了一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腳。
“還不快把她給我拖出來!”李有得氣急,他的痛有多真,他的怒火就有多盛。
兩個小廝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趴下要去把明顯不肯配合的陳慧給拉扯出來。
陳慧一聲怒喝:“住手!”
二人呆了呆。
陳慧大義凜然道:“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出來。”
她心有戚戚焉,之前李公公一出去叫人,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又沒地方逃,只能躲進了床底下,企圖假裝自己不存在,最好的結果是李公公把她當成鬼之后他們全嚇跑了。
不過目前的發展才符合邏輯,因此她也只能自己乖乖地出來了。
眼見著陳慧爬出床外,李有得立即說:“快給我搜身!”
之前陳慧按著他時威脅過他,他不得不疑心她身上帶著什么利器。
陳慧見那兩個小廝真的緊張地向她走來,慌忙退后一步,又退一步,隨后整個人爬上床道:“我身上真沒帶什么利器……”
這蒼白的解釋他們自然是不信的,陳慧臉色微變,心里極度不情愿被兩個男人摸來摸去。她把手往懷里一塞,忽然摸到一包東西,立即拿出來往二人身上一丟,同時大喊:“看暗器!”
二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了頭蹲下,連李有得也不例外,慌忙退后又抬手遮臉。
而陳慧,則趁著這機會從床上一躍而下,以猛虎撲食般的氣勢向李有得撲去,近前時卻身子一矮,一把抱住李有得的大腿委屈地喊道:“慧娘不給他們摸,只給公公摸!”
小六恭敬地稟告道:“公公,陳姑娘來了。”
李有得懶洋洋地嗯了一聲,開口第一句話卻不是問陳慧,而是對著小笤說的:“小笤,我問你,今日陳慧娘是不是收到一封信?”
陳慧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李有得,他怎么知道……哦,他肯定不只是晚上,連白天也讓人盯著梅院了,那么能得知她收到了一封信也不難。她之前燒信,就是想著既然原身爹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法送來了信,必定是避開了李有得的耳目,她若留下這封信,萬一哪天被看到了不是就糟糕了?因此一把火燒了,才安全啊。沒想到晚上事情就來了,該說她有預見性,既沒讓小笤發現信的存在,又提前把信給燒了么?
小笤聽到李有得的問話,立即跪下,聲音一如過去般顫抖個不停:“回老爺,沒有,我沒看到……”
“沒看到?呵。”李有得冷笑一聲,“來人,給我打!”
小笤嚇得面色慘白,陳慧也驚了驚,之前李有得問小笤話的時候,還頗有耐心的模樣,怎么現在還沒個什么就要動刑了?
陳慧怎么都不可能眼看著小笤受刑而無動于衷,她立即上前一步擋在小笤身前道:“公公,您不用審小笤了,她確實什么都不知道。既沒有看到從院門下被塞進來的信,也沒有發現我在看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