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霧善將羅尚清找她的事簡單說了,江宿聽了一片沉默,張霧善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默默地緊抱著他,陪著他。</br> “后天,陪我去取婚紗吧。”</br> “你媽那件?你終于肯完成了?”</br> “真是便宜了王行舟。”王行舟這么輕易就求婚成功,張霧善多少有些不甘心。</br> 江宿笑了笑,說:“絕大部分的人都會覺得是岳母占了大便宜吧。”</br> 張霧善輕輕捶了他幾下,江宿拉住她的手,說:“永遠不要因為一時的得意而輕視對手,要時刻記得,他的閱歷足可以讓你我隨時毀滅。”</br> “知道了。”張霧善認真地說,“你也……不要因為是他而心軟。”</br> 江宿久久才嗯了一聲。</br> 工作中的江宿永遠都是不茍言笑的,他曾經說過一句話,誰慢待了工作,他就慢待誰,這句話一直被博藝的人力資源部引用為新員工培訓的重要信條,沒想到江宿竟然自己打破了這則信條。</br> 那么重要的招標他竟然毫無預兆地缺席了,項目經理根本不敢負責這么大的案子,只能給他打電話,結果竟然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女人說:“你找江宿?他今天一天可都是我的,你要跟我搶人嗎?你哪條道上混的?”項目經理還能說什么嗎?</br> 不出一天,博藝上下所有人員都知道江宿為美人不顧事業的消息了,羅尚清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鬧得那么大,他越發覺得有貓膩,不肯相信。</br> 但張霧善后面的動作卻讓他的懷疑蕩然無存了。</br> 平安夜,辛琛應邀出席一個大型慈善拍賣活動,此次他與平常的隱形出席不同,他是攜伴出席,女伴是目前諾盛極力打造的一位電影女星。在亮眼的女星的映襯下,辛琛突然變得很不一般起來,他談吐自然大方,穿著沉穩而不失新潮,如同一顆被塵染的重新現世一般,引起多方媒體的關注。</br> 主持人還邀請他上臺進行簡短地訪談。</br> 辛琛不再是以前那個木訥的呆子,雖然離如魚得水還有很長的距離,但他不卑不亢,應對得體,就連些許的沉默也被視為很有男人味道,晃亮了女主持人的眼睛。</br> 話題不可避免地落到造型的方面,辛琛直言不諱,將所有的功勞都歸功于張霧善。張霧善雖然不是藝人,但她的名字在云城也有不可小覷的知名度,因此鏡頭很快就找到了正坐在過道邊位置上的她。</br> 而這個時候的張霧善正專心致志地玩著手機游戲,燈光打到她身上也只讓她稍微抬了一下眼睛往臺上看了一眼,又埋頭盯著手機,根本不在乎現場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她。</br> 辛琛頗為無奈地對主持人道歉:“不好意思,她不太習慣這種場合。”</br> 不習慣?是不在乎吧,主持人在心里抱怨道。</br> 可即便張霧善是這樣的態度,可主持人不得不承認,在所有女星不是暴露的禮服就是夸張的盛裝的對比下,張霧善的打扮雖然不算出眾,卻很特別——黑色的鏤空長袖束腰短褶裙,紅色的高跟鞋,很簡單也很舒服。</br> 等辛琛離去時,主持人才發現其實她想錯了,穿上紅色短皮衣外套跟辛琛并排走一起的張霧善,其氣勢絲毫不亞于現場任何一個叫得名字的女明星:張揚的紅色壓在沉穩的黑色上更加肆意,白皙的皮膚配上僅擦了紅色唇膏的妝容,大冷天里光著的那一雙纖細的腿,從她走過的地方,沒有人不會多看她一眼。</br> 于是,第二天某家大型娛樂報紙上刊登了這次拍賣活動時采用了這么一張照片:張霧善大步地走著,辛琛落她半步,正伸過手幫她整理衣領,而張霧善則半垂著眼睛,嘴角似笑非笑。</br> 江宿是在公司的休息室看到這張圖片的,據當時在場的職員反映,他只是掃了一眼,臉立刻黑了,將報紙狠狠地揉成一團,丟到地上,然后他的秘書就聽到他在辦公室打電話跟人吵架的聲音,接著他忘記了還要見客戶的事,直接開車走了,到了第二天,他更是將出國的日期提前了,一個人出國了。</br> 羅尚清覺得有些怪,可又說不上哪里怪。</br> “你不怕他真的生氣?”他這么問張霧善。</br> 張霧善挑了挑眉梢,說:“生氣就生氣,反正我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br> 羅尚清一頓,想起江宿的秘書告訴他的事,忍不住問道:“你打了他耳光?”秘書說,江宿一大早就打電話讓她訂票,她去機場送文件的時候,看到江宿的臉腫得很厲害。</br> “打他怎么了,誰讓他沒頭沒尾沖進來就罵?”張霧善哼了一聲,“你們男人,對你好吧,你不稀罕,對你差,你反倒沒皮沒臉地貼上來,你說怪不怪?”</br> 羅尚清也很想給江宿一個巴掌,竟然讓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真的太不爭氣了……可這樣也更合他的意圖,所以他將心中的不快壓了下來,和張霧善談了正事。</br> 羅尚清對張霧善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到了特定的時候,幫他拿到江宿的指紋和簽名,他會給她博藝百分之三十的股份。</br> “百分之三十?”張霧善不樂意了,“沒有一半我可不干。”</br> “你別太貪心了,百分之三十已經很不錯了,我不是非你不可。”羅尚清黑著臉說道。</br> “哼,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張霧善站起來,垂視著羅尚清,說,“只要我再用點心,嫁給他,然后找個方法弄死他,我就可以拿到整個博藝,你說,這樣好不好?”</br> 羅尚清沒有說話,但他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的憤怒,張霧善對此視若無睹,轉頭就走:“那我們就各憑本事吧,哪天你不順利了,可不要怪我擋了你的道。”</br> 羅尚清狠狠地盯著張霧善背影,若有所思。</br> 當天晚上張霧善便出了事,她剛從車上下來,正往原蕾走去,斜地里就沖出三個男人要捉她,她很警覺地后退,江無波就越過她,迎了上去。</br> 過程是怎么樣的,張霧善不知道是因為事情太突然沒看到還是江無波動作太快了看不清楚,她只記得,江無波沖上去后一個俯身來了個掃堂腿,然后三下兩下就將三個人打倒在地只有喊痛的份兒了。</br> “好樣的,小妞!”張霧善摸著還是顫抖的小心臟由衷地稱贊道。</br> 江無波害羞地笑了笑,問:“這三個人怎么辦?”</br> “怎么辦?”張霧善歪著腦袋想了想,“正常人怎么辦,我們就怎么辦。”</br> “啊?”江無波有些不解,“這么說,我們不是正常人嗎?”</br> “胡說,怎么不是了?”張霧善笑得意味深長,“我們再正常不過了。”</br> 張霧善將這三個人送到派出所,然后報警立案。</br> 羅尚清聽到這個消息,不以為然地笑了,報警對他來說一點兒用都沒有,張霧善還是太嫩了。</br>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很多的項目都得到了相關人士的特別關照過問,很多事都被壓下來了,他費了點心思才了解到竟然是代市長呂大宏在“關照”他,再深入了解,才知道張霧善和呂大宏的關系。他很不解,就算張霧善曾經差點跟呂大宏的兒子結婚了,可畢竟分手了,而且還鬧得那么不愉快,張霧善怎么會請得動呂大宏出馬呢?</br> 他不知道的,張霧善并不是自己出馬的,而是跟張佑嬌“隨口”抱怨了一句沒有安全感,有一個會武功的繼父還是挺不錯的,張佑嬌回家跟張建平說了,張建平氣得不行,立刻給呂大宏打電話,呂大宏根本不能拒絕。</br> 他更不知道的是,呂大宏私下和江宿的那些厲害合作關系,張霧善這個動作讓呂大宏有了正當介入的理由,江宿蓄謀已久,借著張霧善的手,讓他懷疑了去查卻什么也查不到只能自己打消疑慮。</br> 事已至此,不是羅尚清要不要跟張霧善合作,而是他不得不跟張霧善合作,因為張霧善的態度很明確,不合作可以,那他就等著她給他添堵吧,他只能暫時認同了張霧善的要求,以后總會有機會扳回來的。</br> “什么時候OK?”張霧善問道,“三個月行不行?到時候我媽度蜜月回來了,我氣也消了,把東西還給他,我就要跟我媽回馬來住一段時間。”</br> “還給他?”羅尚清重復道。</br> 張霧善點頭:“不然呢?拿著也沒意思。”</br> “到時候你賣給我就好了。”羅尚清揮揮手說道。</br> 張霧善一愣,想了想,壓低嗓子,說:“你不會是真的想把江宿置諸死地吧。”</br> “你說呢?”羅尚清眼里閃過一種狠意,“你該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給他留一口氣,就是把命輸給他了。”</br> “我還以為你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張霧善皺著眉頭說道,“他不是你外甥?你干嘛對他怎么狠?”</br> “你想退出?”羅尚清的表情有些猙獰。</br> “我倒無所謂,”張霧善一臉不在意,“我只要我想要的,你們的恩怨,我可不想參與。”</br> “恩怨?”羅尚清哈哈一笑,然后緩緩說道,“我不過是要拿回本屬于我的東西而已。”</br> 張霧善看著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孔,有些好奇。她問起江宿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羅尚清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br> “舅舅介意的果然是這件事……”江宿嘆息道,“那是我爸年輕時候的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聽我爸提過幾句。當年我外公看不上我爸的出身,我爸一氣之下出去混道了,沒想到混得還不錯,還成立了博藝,開始的時候博藝很小,但我爸運氣好,賺了不少錢,所以有一段時間遇到了困難,他也沒想過要關掉博藝,而是四處籌錢來周轉。后來到了生死關頭,他實在沒辦法了,就找我媽借錢,我媽跟我舅舅說了,我舅舅就把錢借給我爸,正是因為這筆錢,博藝才得以存活,還打開了局面。”</br> “所以?”張霧善還是不解。</br> “我爸說的是,那筆錢是我舅借給他的。”</br> 張霧善立刻就明白了:“可你舅卻說是投資?”</br> 江宿點頭,張霧善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古人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怕的就是這樣的事。</br> “好了,別想了。”江宿抱著她,將她按在懷中,“長輩的是非,我們小輩不好議論,但既然選擇了不退步,再怎么想,也要面對的。”</br> 張霧善的臉緊貼著江宿的胸膛,感受著他熱熱的體溫,心里替他難過,兩個人對他來說都是父親,都是極為重要的人,不管是誰的錯,他都不能去質疑去辯解,只能默默地承受著。</br> “這像不像那句話說的?”張霧善忽然說,“大哥,你放心地去吧,我會照顧好大嫂的。”</br> 照顧?怎么照顧?照顧一點點,還是全部都照顧了?</br> 江宿想到那兩個字背后可能包含的意思,不厚道地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