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羅西不是一無所知的好學生,她當然知道盒子里的粉末是什么,跟盒子里的東西相比,她平常吃的那些都是小玩意。</br> “你、你瘋了。”何羅西掩飾不住心里的慌亂和害怕。</br> 張霧善冷冷地睨著她,嘲笑道:“這樣就怕了?”她很嫻熟地將粉末燒熱然后吸入到針管里,舉起來,往何羅西這邊看過來。</br> 何羅西立刻跳起來往后退,警惕地盯著張霧善手中的針管:“你想干什么?”</br> 江無波不動聲色地看著,心里焦灼萬分,柳昔說得沒錯,男人真的很沒用,平常口口聲聲說有事找他,可一到關鍵時刻就找不到人影。</br> “我只是讓你提前享受這人間好物,”張霧善站起來,提著針管慢慢逼近何羅西,“你害怕什么?”</br> “我又不是傻瓜,怎么會碰這種東西?”何羅西說著又后退了幾步。</br> “這種事,雖然你這么想,可到時候也由不得你……我太了解了。”張霧善慢慢地走過去,將何羅西逼到了墻邊,然后拉起何羅西的手,何羅西立刻掙扎不已,張霧善挑眉道,“再動!”</br> 何羅西打量著張霧善怒氣騰騰的臉色,再也不敢掙扎,生怕張霧善一個惱怒就把針管扎到她身上,她一想到這里,心里越發害怕:“你敢、敢扎我,我回去告訴我表哥去,看他怎么收拾你。”</br> “你以為我怕他?”張霧善輕輕一笑,低頭看著何羅西素凈的手,“扎在這么美妙的手臂上面,感覺會多逍遙呢。”</br> 何羅西猛地一拉,抽回自己的手,臉色都嚇白了。</br> “剛才你說什么來著,說你不是傻瓜,不會碰這玩意兒對吧,真可笑。”張霧善收斂了笑意,“你磕的藥好到哪里了?久一點,你就覺得空虛,覺得不滿足,然后你就忍不住會嘗試更新鮮更刺激的東西,然后你就會不能自已,等你上癮之后,你越發不滿足,想要更多東西,你會發現,你全身只剩下一具皮囊,身上的皮膚會跟著一塊一塊腐爛,最后變一灘爛肉,沒有人愿意提前你的名字,沒有人愿意記得你——“</br> “胡說八道!”何羅西急促地打斷張霧善的話。</br> 張霧善將針管一丟,一把捏著何羅西的下巴,激動地說道:“胡說?其實你被我說中了吧,你現在已經不能滿足了吧?”</br> 何羅西拼命搖頭,張霧善用力將她扯起來,將她推到窗戶上,逼她往下看,并在她耳邊大聲說道:“多少個像你這樣的漂亮姑娘,都想著要去做模特或明星,可最終都埋葬在這個巷子里,你以為她們都是笨蛋嗎?”</br> “埋葬?”何羅西驚恐道。</br> “哼!”張霧善揪著她的頭發讓她看清楚下面,“看到沒有,底下那些姑娘,你以為她們為什么要站在那里等著男人去挑?她們天生就喜歡這樣?她們都是等著男人給她們錢然后去買粉的……現在你有免費的不用,將來你淪落到她們這種地步的時候,你肯定會為今天的不識趣后悔的。”</br> “你……”何羅西推開張霧善,臉色蒼白,“你神經病,我怎么可能會去做這行?”</br> “你覺得她們很骯臟?”張霧善呵呵一笑,看著何羅西的目光卻充滿了鄙夷,“至少她們有勇氣告訴別人她們想要什么,可你呢?你想要什么?你敢當面告訴我嗎?”</br> “不要拿我和她們相比!”何羅西一頓,眼里有了一絲狂亂,“你知道得那么清楚,該不會你以前就做過那一行——”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張霧善揮過來的第三個耳光打掉了。</br> 何羅西從來沒有被人打過耳光,今天被打了三次,而且都是同一個人,這個人竟然拿那種東西來嚇她,還將她和底下那些放棄道德底線的女人相提并論,她心中的屈辱前所未有地強烈,打回去,一定要打回去,她迅速回頭,揚起右手——然后硬生生地停住了。</br> 那個前一刻還狠烈地打她耳光的女人,此刻卻咬著下唇,淚流滿面。</br> 何羅西一下子就懵了,她不安地放下手,慌忙看向江無波,江無波也很驚訝,兩個人面面相覷。</br> “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原諒你的!”張霧善捂著臉跪坐在地板上一直不斷地重復著。</br> 這個你,只有她才知道是誰,是她自己,是那個她永遠不想提起卻永遠也甩不掉的自己。</br> “我、我……”什么也沒干呀,何羅西很委屈,她被打了三次可都沒有哭呢!</br> 張霧善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就沒忍住心中的那些疼痛,何羅西的話直直地刺激到她的內心深處,不堪的記憶一下子翻騰起來,眼淚就瘋狂地涌出來。</br> 是呀,她為什么會知道得那么清楚?因為她經常來這里彈琴,因為她經常來這里尋找解脫,因為她經常在逍遙之后靠在窗戶上看著底下那些見不得光的女人和男人。</br> 她比那些女人強不到哪里去,因為她甚至懦弱到連賣身的勇氣都沒有,一直騙取林月桐的錢來揮霍。</br> “我、我不會原諒你的……”</br> 她低低地哭著,壓抑而沉重,甚至差點喘不過氣來。</br> 過了很久,手足無措的江無波和何羅西終于盼到了江宿,他大步走過來,目光冷冷地瞥過兩個女生。</br> “表哥,我可什么也沒做,她自己就……”何羅西縮了縮腦袋道。</br> 江宿看著她臉上的紅印,壓著聲音說:“回頭再收拾你。”</br> 江無波站出來,對他低聲說了幾句話,何羅西聽不到她在說什么,只看到江宿的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br> “我知道了,你先帶羅西回去。”江宿吩咐道,徑自走向蜷縮成一團悶聲哭泣地張霧善。</br> 江無波便拉著何羅西一起出去,何羅西邊走邊回頭,看著自家表哥走到那個女人旁邊蹲下來,輕輕地從背后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說著什么,女人聽了直搖頭。</br> “以后真的就是我表嫂了嗎?”何羅西喃喃道。</br> 江宿將張霧善抱在懷中,低聲對她說道:“張霧,我們起來好不好?”</br> 張霧善搖頭,頭埋得更深了,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樣子。</br> 怎么能讓他知道呢,雖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做了這么不堪入目的事,連她自己都無法釋懷,更何況是他呢?以前她覺得他不在意她還沒什么,可現在發現他并非全然不關心她,只是無辦法在她旁邊陪她,而她竟然……</br> 江宿勸了很久,張霧善還是不肯起來,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疼極了。</br> “你有什么火發在我身上就好了,別這樣,明天起來眼睛會腫的,看你怎么出門。”江宿又說。</br> 張霧善的哭聲低了下去,只聽到她抽泣的聲音,“我……我想喝酒!”她忽然說道。</br> 江宿一愣,立刻說:“好,我們回家喝酒去。”</br> “不,我不要回家……”張霧善噔地站起來,用手掩著臉快步走出去,江宿急忙站起來跟上去。</br> 江宿到附近的超市買了幾打啤酒,張霧善就坐在路邊的小花園的花壇上埋頭猛灌,她喝得很猛,被嗆得直咳嗽,江宿輕拍她的背部幫她順氣,并按住她的手,說:“慢點喝。”</br> 張霧善推開他的手,不管不顧得喝完了一罐又一罐。</br> 她喝了很多,將手中的最后一個空瓶丟掉,站起來狠狠一踩,然后搖搖晃晃地往前走。</br> 江宿跟在后面,不發一言。</br> “江宿。”張霧善忽然說道。</br> 江宿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到她說:“我……我就不該回來……”</br> “回到哪里?”江宿問道。</br> 張霧善腳下一頓,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突然大聲喊道:“我不會原諒你的!就算是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的!”</br> 江宿心中一緊,快步上前拉住她,問:“不原諒我什么?”</br> 張霧善低下頭靠在他身上,說:“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原諒你的。”</br> 她一直重復著這句話,江宿沒有辦法,只能帶著她去回了家。</br> 何羅西站在羅藝清身后,看著江宿抱在懷中的張霧善,一臉不安。</br> 江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將張霧善抱進房里,將她放在床上,去浴室弄了熱毛巾給她擦臉。</br> “爸爸……”張霧善突然說話,“爸爸,我好害怕……”</br> 江宿手一頓,慢慢將毛巾拿起來,認真打量著張霧善。她閉著眼睛,眼淚不斷地劃過她的側臉,低落到枕頭上。</br> “你害怕什么?”他低下頭頭在她耳邊問道。</br> “我害怕……我害怕告訴江宿……”張霧善又說,“我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能讓他知道……”</br> 江宿的手緊了緊,終于慢慢地開口誘導道:“不能讓他知道什么?”</br> 張霧善沒有說話,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正在掙扎。</br> 江宿握住她的手,說:“張霧,什么話不能告訴爸爸嗎?”</br> 張霧善又哭了起來:“我不能說……說了他也會跟哥哥爸爸爺爺一樣……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可是,如果他們不要猶豫,我就……我就不會死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現在他們不會了……因為我都改了,我一回來我都改了,那些東西我都不碰了……爸爸,我好難受啊,我打了何羅西……當初怎么沒人來打我呢……”</br> 張霧善胡亂地說了很多,終于昏昏地睡著了,而江宿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幫張霧善蓋好了被子,然后去敲開何羅西的房門。</br> 何羅西懷著心事,本來就沒睡著,一聽敲門聲,更加害怕了,可又不敢不開門。</br> 江宿跨進來,關了房門,問:“你怎么回事?”</br> 何羅西沒說話,江宿哼了一下,說:“快點說。”</br> 何羅西這才嘟著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將事情交代了一番,完了還說:“我真的沒想過要吸毒的,真的,我發誓!”</br> 江宿站了一會兒,吩咐道:“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呆在家里,敢出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br> 何羅西頭一縮,看著江宿出去,這才松了一口氣,媽呀,剛才表哥的眼神好瘆人……</br> 江宿開了房門,看到張霧善躺在床上,時不時地抽泣著,他輕輕關了房門。</br> “這么晚了,去哪兒啊?”羅藝清一直都沒有睡,她聽到江宿敲門的聲音就起來了。</br> 江宿一頓,說:“有點在意的事,出去一趟,等下就回來。”</br> 他覺得他就要發瘋了……需要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