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霧善自此對紀筱筱三個字絕口不提,誰也沒有能從她口中獲知一點一滴,更不要提孩子的事情,因此究竟孩子有沒有流掉,羅尚清始終弄不清楚。但他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萬一他將江宿弄倒了,結果卻便宜了紀筱筱這個女人,那就太得不償失了。</br> 對于羅尚清的苦惱,張霧善完全不可而知,她答應給辛琛做造型師后,便認真跟辛琛討論,逼他仔細看完近幾年的所有她叫得上的名堂的時尚雜志,摸清了辛琛喜歡的風格,確定了一個方向。</br> 低調貴公子的路線,聽起來很俗,真做起來卻大費周章:高貴而不張揚,沉穩而不淪俗,含蓄而不保守。</br> 光是發型,張霧善就和何隨楊及Mike三個人爭論了整整一天,素描丟了一張又一張還是沒能確定下來。</br> 陳穎隨手撿起一張草圖來看,很驚訝,又一一將地上的草圖撿起來端詳:“隨便哪一個都OK啊,我覺得都不錯。”</br> 李瑞暗暗點頭,這就是專業的優勢,若是其他人,怎么能這么快這么精準地將想法用簡單的線條就表現出來呢。</br> 等辛琛換了新發型,他也正式成為原蕾的會員,建立了他的個人檔案,他好奇地翻開,發現竟然有厚厚地一疊紙,全都是討論的草圖。他一頁一頁地翻開,不得不震驚地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可以變換這么多不同的發型,每一個都很好。</br> 穿著方面,張霧善不滿于云城,轉戰香港,甚至還同周一眉一起前往米蘭的時裝周。</br> 辛琛第一次為了衣服這么煞費苦心,竟然將公事拋在身后,跑到米蘭來看女模特的雙腿,他沒什么興趣,每次看秀的時候都昏昏欲睡。</br> “Emma,你可以告訴我,這些模特身上披著的幾條布料有什么好看的?”他忍不住問道。</br> 周一眉立刻瞪著他,說:“先生,這是時尚,時尚你懂嗎?”</br> “我不懂才要問,這幾條布料就代表時尚嗎?”辛琛一本正經地問道。</br> 周一眉立刻翻白眼,張霧善覺得有點好笑,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這幾塊布料是不是代表時尚,從這場秀中我只是大概看出這個設計師對色彩和線條的理解,黃色明艷活潑,的確很適合夏初的感覺,剪裁比較隨意,讓色彩更加有感染力,挺不錯的?!?lt;/br> 周一眉立刻點頭稱贊:“就是就是。”</br> 辛琛一眨不眨地看著T臺,可怎么看也看不出張霧善所說的東西,“女人的東西……”他不由得嘀咕一句。</br> 張霧善挑眉:“世界有名的女裝設計師里,男人占大部分,更何況,大部分女人穿衣服的時候,可都是抱著‘為悅己者容’的心態,所以女人追求的東西也許不是女人真正喜歡的,而是男人喜歡的?!?lt;/br> 辛琛啞口無言。</br> 張霧善看了看,說:“我知道有一場秀,你肯定會有興趣?!?lt;/br> “不可能?!毙凌『椭芤幻纪瑫r說道。</br> 張霧善胸有成竹道:“打賭?!?lt;/br> 結果當然是張霧善贏了,因為她帶辛琛去看的是一位國際著名的婚紗設計師的婚紗發布會。</br> “看中哪一款,直接帶回去送給人家,怎么樣?”</br> 辛琛臉有點紅,說:“我做的已經夠奇怪的了……”從來沒單獨約會過,第一次便拿出鉆戒求婚,把諸葛宛墨嚇得不輕,如果他還送婚紗,那豈不是要把人嚇跑嗎?</br> “那就先留意著,遲早用得上?!睆堨F善看著臺上那些或潔白或淡雅,或高貴或大方的婚紗,又說:“去年我幫我媽設計的那一套婚紗還沒完成呢,跟這些比起來果然差到天邊去了?!?lt;/br> “你幫你媽設計婚紗?”周一眉驚訝道,“你怎么會想要過這個?”</br> “那時候我正在學服裝設計,曾經設計過一套姐妹裝跟我媽一起穿,她挺喜歡的,她那時候想補照婚紗照,我便說送一套自己設計的婚紗挺有意義的,就設計了?!睆堨F善淡淡道。</br> “然后呢?”辛琛追問道。</br> 周一眉再一次對辛琛橫眉怒對,全云城的人都知道那個然后,他竟然要問?</br> “然后,我把她的離婚證書送給她了。”張霧善直接說道。</br> 辛琛一頓,這才想起姚海霞曾經跟他說過的一些事,他當時覺得是八卦,沒仔細聽……</br> “每個女人都有婚紗情結吧?!睆堨F善感慨道。</br> 想著某一天,自己將會穿著潔白高貴的婚紗,捧著花束,站在教堂門口,看著英俊的王子騎著白馬翩翩而來,走到自己面前,單膝跪下,牽起自己的手,落下一吻,然后深情款款地說:“美麗的新娘,你愿意嫁給我嗎?”</br> 是的,我愿意嫁給你媽。</br> 張霧善被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弄笑了。</br> 辛琛看著她笑了,以為她想到什么甜蜜的事,便問:“Emma,你期待的求婚和婚禮是什么樣子的?”</br> 張霧善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期待這種事對她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br> “在餐廳里求婚,你會不會覺得太庸俗了?”辛琛又問,他始終覺得他那天的求婚很失敗。</br> 張霧善想了想,說:“我有一個熟人,很熟的,她認識一個男人不夠一年,見面不過四次就在一起了,男人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有一天男人突然對她說想要結婚,她沒想什么就答應了,因為男人說結婚就是個形式,哪天她要是遇到別人了,跟他說一聲,他就會放手。”</br> “你那個熟人答應了?”辛琛很是驚訝,“太草率了吧?萬一她不喜歡,男人又不放手怎么辦?”</br> “那他就是龜兒子?!睆堨F善回憶道。</br> “萬一男人背叛了呢?”周一眉插話問。</br> 張霧善眨眨眼,說:“那他就是龜孫子,整個公司都要給我熟人的。”</br> 辛琛和周一眉面面相覷,覺得怎么會有這么笨的女人,連這樣的胡話也相信。</br> 可張霧善卻知道,江宿沒必要對他說謊,這也是她從沒有懷疑紀筱筱懷孕一事的原因。</br> “龜兒子?!被貒髲堨F善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開口便說。</br> 江宿沉默了一下,說:“你什么時候跟我說過你不喜歡我?”</br> 張霧善想了想,她只說了要離婚,確實沒說過不喜歡他之類的原因,問題是——她也沒說過喜歡他的話呀。</br> “過兩天會有個小女生過去找你,是我堂妹,叫江無波,我現在不方便收留她,你幫忙帶一段時間,隨便安排。”江宿說道。</br> “多???”張霧善問道。</br> “十六還是十七,我也才見過一次,不是很清楚。她爺爺跟我爺爺是堂兄弟,現在就她和她媽兩個人,我想不出怎么安排才好,你看著辦吧?!?lt;/br> 張霧善氣得牙癢癢地:“那我就知道怎么安排了?”</br> “你們年紀相當,比較好說話。”江宿直接說。</br> 張霧善啞口無言,什么叫年紀相當,她都二十二歲了!</br> 張霧善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要不要接下這個任務,林月桐就從馬來西亞回來了,她沒有回林徵桐家,而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到原蕾等著。</br> 李瑞趕緊給張霧善打電話,張霧善急忙學校趕到原蕾,果然看到林月桐一臉倦意地坐在沙發里。</br> “媽,你怎么回來了?”張霧善立刻給林月桐一個大大的擁抱。</br> “我想你了,就回來了。”林月桐笑道。</br> “那我們先回去休息?!睆堨F善將林月桐拉起來,然后對李瑞說:“你幫我找輛車,把行李送到我那邊去?!?lt;/br> 李瑞點頭,便去聯系車子。</br> 張霧善和林月桐剛走到門口,門外就有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小女生推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面容倦晦的中年女人。</br> “你好,我找……”女生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紙張,說,“張霧善。”</br> 所有人都看著張霧善,張霧善想了想,問:“江無波?”</br> 女生點頭,高興道:“你就是張霧善姐姐吧?你這個地方好難找,從興園路走過來竟然要一個小時才走到。”</br> 正常人可不會走著來,張霧善打量著這對母女,頓時覺得有點麻煩。</br> 女生對上她的打量并不窘迫,神色坦然地看著她,并把她的母親傅明心介紹給她。</br> “善善?”林月桐見張霧善安靜的時間有點長便出聲詢問。</br> 張霧善回過神,對李瑞說:“我先過去,你把她們的行李也一起帶上。”</br> 李瑞不解地應了一聲。</br> “你們先跟我過去?!睆堨F善對江無波說,然后出去打了的回了住處。</br> “隨便坐。”張霧善打開門,對傅明心和江無波說道,然后對林月桐說,“媽,你先到我房里休息一下吧?!?lt;/br> “不用不用,你先招呼客人吧?!绷衷峦┶s緊說道。</br> 張霧善有點為難地解釋:“媽,她們是江宿的親戚,因為一些緣故,先到我這邊住幾天?!?lt;/br> “哦,歡迎啊?!绷衷峦]有多想。</br> 張霧善這個時候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外公林遠之來,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才能讓這么嚴謹的人養育出這么天真的女兒來,不過幸好林月桐是這樣的人,她才省卻找借口的麻煩。</br> 李瑞的行李很快就送過來了,張霧善這里只有兩間房,只能她和林月桐睡一間,江無波母女兩個睡一間,她很不習慣,想著要不要另找一個房子。</br> 聽到這樣的安排,林月桐表現得很雀躍,張霧善想起兩個人上次一起睡的事,加上傅明心母女也沒什么異議,她便默默地將找房子的想法打消了。</br> 當天晚上張霧善想帶幾個人一起出去吃飯,江無波卻驚訝道:“張霧善姐姐,我從老家里帶了很多特產出來,在家里吃就好了?!?lt;/br> 張霧善想到自己那個形同虛設的廚房,直接說:“我不會做飯?!?lt;/br> 林月桐也幽幽地跟著說:“我也不會?!?lt;/br> 江無波和傅明心對視一眼,說:“我會?!?lt;/br> 然后張霧善便帶江無波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新鮮的蔬菜肉類回來,看著她們母女倆神奇地將食材變成食物,然后吃上了一頓豐厚的大餐。</br> “善善,我跟明心學廚藝怎么樣?”晚上睡覺的時候,林月桐問著張霧善,“我什么都不會,想學點東西?!?lt;/br> 張霧善沉默了一下,說:“不打擾人家就好。”</br> 林月桐高興地應了一聲,又說:“善善,你要畢業了,有沒有想到要做什么?”</br> “沒呢?!睆堨F善悶悶道。</br> “都沒有想做的嗎?”林月桐又問。</br> “曾經有?!?lt;/br> 雖然明白江宿是想讓她從挫折中多少改掉自己的壞脾氣,可她現在沒想法了,因為她很明白自己的確欠缺很多東西,想要做營銷顧問,真的很難,而奢侈品公關,她又提不起興趣。</br> 人,其實很奇怪,不知道自己沒理想的時候還幸福些,知道自己沒理想卻沒找到想做的,真的是一件讓人不舒服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