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兩個月的調試,張霧善的精神狀態差不多恢復正常。這段時間她很忙,每天都累得不行,洗完澡倒頭就睡著,洗頭變成了難事,她找不到時間去發廊洗,自己洗既花時間又洗不干凈,頭發還會變差,便想換個短發。她不曉得去哪里剪比較好,逛了幾家給出的建議都沒讓她滿意,李瑞介紹她去學校旁邊理發一條街最深處里的一家小店,是藝術學院畢業的一個師兄開的,沒什么名氣,但是他覺得還好。謝李氏也是沒什么名氣的小店,張霧善沒有小瞧的意思。</br> 張霧善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進去發現只有一個小男生坐在不怎么寬的店面里看書,男生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椅子,沒有招呼她。</br> “我要剪短發。”張霧善提醒他。</br> 男生翻了一頁,說:“我也是來剪頭發的,理發師在里面調染發劑,等一下唄。”頓了一下,他抬眼看過來,“你排在我后面。”</br> 張霧善考慮著要不要先走,傳說中的理發師師兄就從內室走出來,挽著袖子,舉著雙手,他掃了她一眼,問:“張霧善?”得到肯定后,他又說,“李瑞跟我說你今天回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呢,特意給你留的時間錯過了。”</br> “那你覺得我要換個短發要怎么換?”張霧善開門見山問道。</br> 師兄端詳了她一下,說:“你臉小,額頭飽滿,頭發濃密,怎么剪都可以。”說著,幫坐著的男生圍上圍布,開始幫他剪頭發。他沒有讓男生先洗頭,而是直接用噴霧器將頭發弄濕就下手剪,動作流暢,絲毫不猶豫,甚至連鏡子都沒有看,仿佛每一根頭發應該怎么處理都一清二楚。</br> 張霧善觀察了好一會兒,又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長發,問:“怎么剪都可以?”</br> 師兄看都沒看她,準備上色:“對,你等一下就好,不用十分鐘我就能幫你剪好。”</br> 張霧善沒有等,放下自己的頭發,從桌面上拿起一把剪刀比劃了一下,在另外兩個人因為驚愕而瞪大的雙眼中毫不猶豫咔嚓咔嚓地將那一頭烏黑的濃發剪斷。</br> “你……”師兄啞口無言。</br> “你不是說,怎么剪都好不是嗎?”</br> 張霧善反問,將剩下的頭發隨自己的想法也一并剪掉,露出了光潔的耳朵。</br> 師兄沒辦法,只能加快手腳,給男生上好顏色,然后壓著張霧善坐下,對她的作品仔細進行修剪,“真麻煩,還不如讓我自己來。”他不免抱怨道,“不過看在你這么大膽的份上,這次就不收你錢了。”</br> 張霧善簡單說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效果,沒一會兒,清新活潑的短發就好了,張霧善整個人看起來青春而干脆,她對師兄笑了笑,師兄默默地收了剪刀,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找出相機給她照了一下。</br> “你都可以當理發師了。”剪發的男生喃喃道。</br> “謝謝稱贊。”張霧善也對他笑了一下,男生一僵,伸著脖子辯解道,“你聽不出來我說的是反話啊。”</br> 張霧善再次道謝后才離開。張霧善臨時被調到項目組去幫忙,因為公司有一家新店面開張,葉蓉卉爭取到主要負責,但是人員緊缺,她讓各部門認識的人幫忙,市場部是主力,給了不少人,張霧善也在其中。</br> 張霧善不想去,一來是不想跟葉蓉卉湊到一起,二來是她不想加班不想花很多時間在公司,她報名了大學英語四級的考試,一點準備也沒有。張佑棠給她打電話,說:“你還以為是在家,你不想去就不去?這里是公司,不要給我耍大小姐脾氣,分配什么工作就認真去做。最好你不要給我鬧什么別扭,很多人都盯著這個項目,不要讓別人看笑話,說我教女無方。”張霧善差點沒把電話砸爛。</br> 心情不好,自然積極性不高,加上確實不懂該做什么,當其他人都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張霧善卻坐在一邊閑著無聊。</br> “張霧善,你不能幫一下徐小姐嗎?”葉蓉卉提醒她。</br> 張霧善一臉無辜:“怎么幫?”她連徐小姐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幫?</br> “算了。”葉蓉卉隱忍道,“你去棕南店那邊,找店長確認現場慶典的布置,嘉賓的位置一定要落實好,根據我這份圖來安排,明星的位置放在最中間,兩邊是政府人員,然后才是公司人員,媒體靠前一點。”</br> 張霧善拿著現場布置圖打車去了棕南路的店面,店長一聽說是總部來的,殷勤接待,結果看到布置圖臉色就不好了:“張小姐,這個跟之前說的不一樣,我們已經布置好了。”</br> 張霧善看了現場果然跟布置圖不一樣,要改動有點麻煩,她打電話給回公司確認布置圖是否正確,接電話的人再三肯定,還讓她督促店面快點改過來,不要耽誤了開業慶典。張霧善沒有辦法,整整三天都待在店里,親自指揮店員將已經布置好的現場拆掉,然后重新按照圖紙布置好。</br> “張小姐,你不覺得這樣的布置很奇怪嗎?”店長惴惴不安。</br> 當然奇怪,給裕美代言的兩位明星雖然是一線明星,可是云城不是一般小城市,政府人員對藝人的態度很官方,開業時讓明星居中簡直是弱智,可她不是主要負責人,該說的也也說過了,就看上面怎么想了。</br> 周末前終于將現場布置好,張霧善睡了一個大飽覺,然后去圖書館做英語四級練習題,大三才考四級,說出來有點臉紅,可放在藝術學院那就是鮮有的積極分子了,無奈云大的學子大部分都比較積極,周末的圖書館人滿為患,張霧善只好背著書包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廳。她挑了一家冷清的進去,點了一杯瑪奇朵,坐在角落里耗了一天,第二天也如此,時間過得很充實。</br> 星期一上午張霧善直接去棕南路,所有工作人員早都忙起來了,她趕緊去找項目組的同事,他們不理她,看她的目光還帶著憤怒。張霧善忍著不快去找了店長。</br> 店長看到她,微微一愣:“你怎么還敢來?”</br> “我為什么不敢來?”張霧善覺得奇怪。</br> 店長詫異:“你竟然不知道?”</br> 周五他們將現場布置好后,市場推廣經理周六上午過來檢查,發現政府人員的位置竟然被安排在明星兩邊后大發雷霆,把策劃組的人狠狠教訓了一頓,勒令重整,整個店面的布置也一并重整。為此還專門從云城其他店面抽調人手過來幫忙,加班加點才趕在今天早上之前弄好。</br> “策劃組的那個葉小姐說是我們這邊改了布置圖,拿出唯一一份圖紙,要追究我的責任.”店長補充說道,往張霧善看過來。</br> 張霧善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她拿的那份布置圖是錯的,可她之前再三打電話確認過了才改的,店長也是知道這個的。</br> “但是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件事。”張霧善奇怪道。</br> 店長回憶:“本來是要追究責任,那個經理說先把過錯彌補了再說。”</br> 張霧善對這樣的決定很認同,但秋后算賬往往殘酷無比,她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誤會沒解開,她將要面對什么后果,但她沒有害怕或退縮,反而不顧自己腳下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跟著店員一起跑進跑出,搬這個搬那個,協助店長將現場的工作做好。幸好一切順利進行,等到收場,張霧善順著店員的手指看到自己的鞋子鞋面都被磨花了,她頓時心疼不已,磨得太厲害了,估計修回來也會有瑕疵,她只能到不遠的鞋店隨便買了雙平跟鞋換上,忍痛將高跟鞋丟了。</br> 次日剛到公司,立刻被叫到市場總監辦公室。面對總監黃舜申的提問、推廣經理林其的質疑和葉蓉卉的咄咄逼人,張霧善先是沉默,然后說:“別人不知道就算了,我和葉小姐認識這么多年,你認為我會這么厲害的把戲嗎?”一直以來,她對葉蓉卉的不滿或刁難全都溢于言表,說白了她就是個缺心眼的,只長了脾氣和膽子,沒長腦袋。</br> 葉蓉卉沒看她,看著黃舜申:“圖紙是我親手交出去的,我沒有理由會拿我的項目來開玩笑。”</br> “也沒有人會傻到拿自己來開玩笑。”張霧善接過她的說道,臉上一派平靜,沒有緊張,沒有怯意。</br> 林其是個急性子,看到她們兩個一味推脫,氣沖沖說道:“我不管真相是什么,我只相信事實,事實就是你們差點把活動搞砸了,差點讓公司丟臉。”</br> “我承認,我管理無方,監督不力,差點讓公司蒙羞,愿意接受處罰。”葉蓉卉落落大方道,一臉毅然,“是我的責任我不會逃避。”</br> 林其又看向張霧善。</br> 張霧善卻說:“領導說什么我就做什么,沒有一分多,沒有一分少,要說我真有什么錯,那就是太聽話了。”</br> 一句話立刻讓林其惱羞成怒,他本來覺得她一個小姑娘,沒什么工作經驗,就算犯錯在所難免,只要她態度端正,知錯能改,他就隨便敲打一番就原諒了,可現在人家策劃負責人都認錯了,她還強詞有理!他立刻將項目組的幾個人喊進來,指著張霧善問他們:“她說她打過電話跟你們再三確認過圖紙,你們誰接的電話?”</br>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林其。</br> 林其又問了一句:“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承認還來得及,如果被我揪出來,立馬除名。”</br> 還是沒有人回答。</br> 林其就看著張霧善,問:“現在你怎么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