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等。”周一眉說道,很自來熟地找了個位置坐下。</br> 張霧善收回目光,對著站在面前的所有人交代一些重要的事項,還特別強調一點,不要隨便帶熟人過來,因為李瑞實行的是會員制,只有會員才能享受“原蕾”的所有服務,這是“原蕾”對所有會員的鄭重承諾,以此穩定會員的關系,她不容許任何人因為拉不下臉拒絕熟人的請求而破壞這個規則,嚴重損害了會員的正當利益。</br> “你們不要忘了,林月桐女士可是第一個辦會員卡的人。”張霧善說完,頭一偏,所有人立刻回到位置上,她單獨找了李瑞說話。</br> 周一眉一邊留心張霧善,一邊翻著書架上的宣傳冊,一般的店通常只在桌子上放幾本,這里竟然有一整個書架。書架分為兩個部分,上鎖的和沒上鎖的,放的是一本本相冊集,她從沒上鎖的那部分抽出一本翻開,只裝了兩頁,第一頁是一個盤發的女人的照片,沒什么出奇,第二頁則是這個女人換了個發型之后的照片,還附帶著“理發師:Mike;助理:小娜;理發師自評:80分;客戶滿意度:78分;總評:低于客戶分,未及格”這樣的信息,翻了其他幾本也同樣如此,都是客戶的服務資料。看樣子,上鎖的那些應該是不愿意公開信息的客戶的資料,周一眉有一種驚喜感覺,這是她在國內遇到的第一家有這樣服務態度的美發店。</br> 助理過來問她有什么需要,周一眉說先看一下,助理便端了一杯白開水過來,讓她隨意,然后就去做其他事了,沒有人一邊做事一邊偷偷地打量她。周一眉喝了一口水,發現是溫熱的,大熱天的上溫水,空調的溫度也有點高,她暗暗稱奇。</br> 看了好一會兒,周一眉叫來助理,指著一個客戶的發型說要剪這樣的發型,助理便去叫了那位叫做Mike的發型師過來。</br> Mike看了一眼,直接對周一眉說:“這種發型不適合。”</br> “可是我很喜歡,就剪這個。”周一眉故意說道。</br> Mike哦了一聲,瞄了瞄正在說話的那兩個人,說:“那你換發型師吧。”</br> 周一眉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么,Mike已經招手讓另外一個發型師過來了。誰知道那個何隨楊也是看了一眼,直接對Mike說:“雖然我只有兩個單,可我也不閑,不要浪費我時間。”</br> “我們就兩個發型師,”Mike對周一眉說,“您看一下要不換別家店?”</br> 周一眉頓時一窒,她瞧著這服務挺周到的,怎么發型師這么跩?</br> “要不您換個發型?”助理問道。</br> 這樣的態度真讓她火大,周一眉沒說話,拿起手機直接就走了。</br> 張霧善只是瞄了一眼,什么也沒表示,兩個發型師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李瑞有點頭疼:“Emma,我們的發型師太有個性了吧?客人們總有千奇百怪的問題,光靠助理不行。”</br> “那就招人。”張霧善不覺得這算什么問題。</br> “可工作不飽滿,專門招一個人進來可能會影響整體的工作氛圍。”李瑞解釋,一個人很閑,那其他很忙的人肯定會覺得不平衡,這樣反而弄巧成拙。</br> 張霧善想一下,說:“招兼職怎么樣?放暑假了,學弟學妹都挺閑的。”</br> 李瑞想了一下,覺得可行,想從文科類的學院里面找,最好是比較細心又比較上進的女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正好給這些想要兼職的學妹一個機會。”</br> “我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礙到你的路了,真是不好意思。”張霧善睨了他一眼。</br> 李瑞嘿嘿笑了幾聲。</br> 張霧善忽然想到一個人來,讓李瑞先別發信息,等她先去問一下再決定。</br> “是不是Mike說的那個敢讓你剪頭發的師妹?”李瑞問道。</br> 張霧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直接去了學校找陳穎。陳穎果然沒回家,留在學校找兼職,她已經找到一份兼職,是在一個外貿公司當助理的工作。張霧善沒再勉強,只是留了一張名片給她,讓她好好考慮。</br> 周一眉第二天還是來了,她對“原蕾”充滿了好奇,指定何隨楊給她做發型,因為昨天何隨楊說的那句“浪費時間”狠狠刺激到她的神經,她要看看那小子本事有多高,如果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她非將這家店給拆了不可。</br> “隨便你怎么做都好,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能燙。”周一眉一臉挑釁。</br> 何隨楊審視了一番,點頭,問:“下午有事嗎?”</br> “問這個干嘛?”周一眉警惕。</br> “下午有事的話,只能改期。”何隨楊伸手在她劉海上挑了一縷,周一眉嚇一跳,他看了她一眼,放開手,說,“下午沒事的話,現在就開始。”</br> 周一眉還沒說話,助理已經過來幫她準備了,還問她餓不餓,因為可能要很久,中途餓了停下來的話有點不太好。</br> “你們不是午休不服務的嗎?”周一眉疑惑道。</br> “那是老板說的話,”助理微微道,“我們可說不出這種話。”</br> 周一眉沒想到那個女孩子竟然是這家店的老板。</br> 助理先幫周一眉照了一張照片,然后幫她洗好了頭發,何隨楊才慢悠悠地拿著工具過來。跟平常一樣,他還是研究很久才決定動刀,周一眉有點不耐煩,問:“行不行啊你?”</br> 何隨楊往鏡子中一瞄,說:“行不行我說不好,可不行,我倒是很容易做到。”</br> 周一眉便不說話了。</br> 剪到一半的時候,張霧善進來了,周一眉立刻緊緊地盯著鏡子看。</br> 張霧善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藍色底紋配暗紅色繡花的前短后長的長袖罩衫,前擺剛好蓋住淡色短褲,乍一看還以為沒穿褲子,配上褐色皮質粗跟涼鞋,周一眉暗暗叫好,小聲地問:“她的發型誰做的?”</br> 何隨楊沉默了一下,然后說:“我。”回想起幫張霧善做發型的那個上午,何隨楊仍心有余悸,因為那是張霧善對他最終考核。</br> 周一眉有點驚訝,然后嘀咕:“就不相信你給她做發型的時候也是這個臭態度。”</br> 花了幾乎一天的時間,何隨楊才終于對她說:“好了。”</br> 周一眉對著鏡子端詳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氣,助理馬上過來幫她收拾,給她照相,還遞上一張紙,讓她給何隨楊打分。周一眉接過那張紙看了看,對正在自評的何隨楊說:“我的分數,八月五號再告訴你。”</br> 助理為難地看著何隨楊,說:“這不太好吧?”</br> 周一眉直接走到張霧善面前,遞給她一張名片,說:“我叫周一眉,能和你做個朋友嗎?”</br> 張霧善接過名片,笑道:“我叫Emma,很高興認識你。”</br> “我很喜歡你的打扮。”周一眉笑了笑,對何隨楊說:“八月五號,不要忘了。”然后跟張霧善說了拜拜才離開。</br> 張霧善低頭看那張名片,一大堆抬頭,其中一個是“V雜志主編”,五號是它的發刊日,她抬頭對何隨楊說:“何隨楊,你打了幾分?”</br> “九十五。”何隨楊說道。</br> 張霧善哼一聲,說:“如果她給你打六十分,我加你工資。”</br> 所有人都驚愕不已,但張霧善什么也沒說,她不想給他們壓力。V雜志在國內來說,在時尚的引導和推動方面有著無可取代的作用,很多明星為了能上它的封面,不惜一切代價,沒想到它的主編竟然會到“原蕾”,“原蕾”真是何其有幸,不過這也意味著如果周一眉覺得不滿意,那“原蕾”的壓力就大了。</br> 張霧善還是專心于婚紗的設計,由于她對婚紗的布料不太熟悉,所以這幾天都在研究布料。沒想到用來制作婚紗的布料有那么多品種,有綢緞、蕾絲、雪紡、軟網、歐根紗、水晶紗、塔夫綢等,綢緞又分很多種,395緞、4810緞、臺灣緞、韓國斜紋緞、意大利仿真絲緞等等,眼花繚亂。</br> 林月桐不愿意看到張霧善為了自己的婚紗跑進跑出的,便讓張霧善不要做了,干脆去買一件就好了。</br> “自己設計不是挺好的嗎?”林月桐忽然改變態度,張霧善一時不解,先前她還那么積極。</br> “我想快點照。”林月桐解釋,“我覺得最近皮膚狀態很好,而且你爸過一點時間可能又要忙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這么好的時機。”</br> “既然你這么想,那就按你說的吧。”張霧善沒有繼續追問,但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發生了,林月桐才會想要把照相的事提前。</br> 果然沒過兩天,張韞楷告訴張霧善,葉蓉卉發回了一份所在子公司的整體效益調查報告,列舉了很多事實,證明子公司內部問題重重,請求總部進行整頓。</br> 張韞楷說這份報告發回來已經幾天了,壓在張佑棠那里,準備拿出來進行全體討論。</br> 這個葉蓉卉才調過去半個多月,就整出這么大的報告,很難不讓人對她另眼相看,但張霧善更在意的是其他的事。張韞楷說報告交上來幾天了,聯想到林月桐的前兩天的態度,她不禁懷疑張佑棠把這件事告訴林月桐,想先征求她的意見,張佑棠不會平白無故告訴林月桐這件事,只能說明他瞞不下去了。</br> 林月桐知道的事張霧善一早就猜到了,并不出奇,張霧善不解的是,林月桐既然想粉飾太平,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可又為什么會讓張佑棠發現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還是說,她心里有什么疑惑非要問清楚才能甘心?</br> 一時間,張霧善想了很多,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葉蓉卉跟林月桐說她是張佑棠的私生女這件事,加上這次的報告事件,林月桐有了危機感,要確定自己在張佑棠心中的位置,所以才會改變主意,早點去照婚紗照。</br> 林月桐跟張佑棠是怎么說的呢?張佑棠又是怎么回答的呢?葉蓉卉的這次報告,又是怎么處理呢?</br> 張霧善想了想,終于做出一個決定,對葉蓉卉,她不打算再這樣下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