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這幾個人?”張韞楷指著電腦里的照片問道。</br> 張霧善將照片轉移到她的手機里,隨口說道:“現在暫時不認識,可能以后會認識。”</br> 張韞楷覺得張霧善肯定瞞著他什么事,但是她不說,他也問不出什么來,便轉移了話題,問張霧善要不要重新回裕美上班。</br> 張霧善直接就說不,首先她覺得在裕美上班跟在玉馥上班沒什么差別,都不是她在行的工作,都需要靠別人的特別關照,沒什么可期待的;其次她已經從裕美出來過一次,第二次進去,如果再有個萬一,她可不希望別人以為她把裕美當成自己家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br> “那你有什么打算?”張韞又問,“你就要放暑假了吧?你要去干嘛?”</br> “我想給媽媽設計一件婚紗。”這是她想了很久才做的決定,既然林月桐的幸福全部都寄掛在張佑棠身上,現在張佑棠也表了態,沒有誰能再能給林月桐帶來威脅,那她就竭力讓林月桐擁有最完整的幸福。</br> 對張霧善來說,能做出這種決定,她必定是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才說服自己的,張韞楷從身后抱著她,欣慰道:“善善,哥真為你驕傲,我……還沒辦法做到你這樣。”對張佑棠,他不是說不原諒,只是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尊重和敬愛。</br> 驕傲?張霧善自嘲一笑,她一點也不想要這種憋屈的驕傲,可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扭轉林月桐的人生,她沒有權利對別人的婚姻別人的人生進行裁斷,即便這段婚姻在她看來完全失去了堅持下去的理由。前一世,最后的感覺是林月桐低落到她臉上的淚水,即便她墮落成爛泥,還是會為她痛苦的林月桐,是她重生前就決定了要保護的人,她又怎么能親手毀掉這份承諾呢?</br> 張霧善把想法說給林月桐,林月桐怔了怔,然后就高興起來,看來她是真的對當初的婚禮感到遺憾,想要真正穿上一次白紗,體驗一下做新娘子的幸福。張霧善又找了張佑棠,或許是內疚或許是急于彌補,張佑棠立刻就答應去照婚紗照的事,生怕一個遲疑就引來張霧善的不快。</br> “你不必這樣,”張霧善說道,“我能做的最過分的事,不過就是離家出走而已,對你構不成什么傷害。”</br> “我知道你不會理解我的做法,可是我……”張佑棠想要解釋,張霧善卻伸手打斷他。</br> 張霧善抬頭正視著這個給她一半血肉撫養她二十多年卻被她排除在心門外的男人,說:“該不該恨你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到現在我也沒想清楚……你從來沒有為我考慮過,所以我也不想將心比心地去幫你想,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幫我媽也找一個男的趙茜蕓,看你會不會覺得頭上的帽子變成綠色的。”</br> 張佑棠頓時如鯁在喉。</br> 對張佑棠,張霧善真的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不單純是恨吧,至少曾經抱著希望的,但現在已經不愿意再去想什么了。</br> “原蕾”經過幾個月的經營和鍛煉,終于迎來了所有顧客打分都高于理發師自評的第一周,李瑞很興奮,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張霧善,張霧善去了店面,查看了所有的記錄和評語后,便決定請全部人去吃大餐,表示犒勞。</br> 這點成績跟前幾個月的慘淡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李瑞不想去,張霧善的目光輕飄飄地落下來,他立刻不說話了。</br> 一群人便到云城比較有名的中餐館海搓,其他人吃得很歡,見到張霧善只是意思意思,都不好意思起來,張霧善邊說:“別看我,我的胃就那么點兒大,吃多了會還回來的。”幾個人這才敞開胃口又大吃起來,畢竟很少機會能到這種地方來吃一頓。</br> 張霧善坐在一旁喝著啤酒,認真地聽他們說每天遇到的人和事,覺得做一份簡簡單單的工作,雖然有時候會很累,但感覺會很充實,也不會為一些不相干的念頭左右自己,她不知不覺竟然有點羨慕。</br> “Emma,那邊的人你認識嗎?”Mike忽然對張霧善說,對面那一桌有個女的,看過來有好幾次了。</br> 張霧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剛好羅藝清也看過來,她手一抖,差點沒把杯子弄倒。</br> 她是作業沒做好就去玩還不幸被班主任抓到的小學生嗎?這么緊張……張霧善硬著頭皮過去打招呼,“這么巧……羅老師。”</br> 羅藝清招呼她在一旁坐下,跟同桌的兩位好友介紹說:“這個是張霧善,是我……一個小朋友。”</br> “阿姨好。”張霧善問了聲好,任由那兩位阿姨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幾圈才收回。</br> 羅藝清問她:“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都不到家里玩玩?”</br> 張霧善頓了一下,說:“就在學校里瞎忙。”</br> “那些都是你同學?”羅藝清往李瑞那邊看了一眼,“怎么我瞧著有兩個挺老的……”</br> 可憐的何隨楊和Mike,張霧善往那邊看了一眼,說:“他們都是理發店的員工……就是,我開的理發店……”她不想說,可是不懂為什么她就是不敢對羅藝清撒謊或隱瞞。</br> “你開了理發店?”羅藝清的一個朋友來了興趣,“你不是還在上大學?怎么就想著開店了?”</br> “鬧著玩兒的。”張霧善直接說道,“平常就一個學弟在管,我很少去。”</br> “叫什么名?在哪里?”那個朋友又問。</br> 張霧善在對方期待的眼神和羅藝清淡淡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拿出名片。</br> “行,改天有空我去看看。”</br> 張霧善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歡迎。”想到羅藝清有可能去,她一點都不歡迎。</br> “星期天是他爺爺生日,有空到家里一起慶祝慶祝,沒什么人,就我們一家子。”羅藝清小聲地對張霧善說道。</br> 張霧善一聽,立刻覺得胃抽筋起來,離開的時候差點還絆到椅子。</br> “你跟她說什么,小臉都白了。”一個朋友好奇道,“真沒想到,你們家小江喜歡這一款的。”該怎么說呢?很瘦很白,不是很漂亮,也不甜美,跟時下的年輕姑娘有點不一樣,“怎么我看她好像有點不上心。”</br> “小江喜歡的不是你們公司里的一個什么經理來著,怎么換人了?”另一個朋友疑惑道。</br> “我什么時候提到我們家小江了?”羅藝清白了她們一眼,“不要亂說話。”</br> 見了羅藝清之后,張霧善便開始糾結,要不要去呢?如果羅藝清態度不好也就算了,可偏偏人家很誠心地邀請她,上次還把那么好的勺子送給她……可是,她真不想見到江宿,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了。一想到他上次哄小孩子那樣哄她,她就來氣,她那么重視的一件事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實在讓她很難釋懷。想到江宿,她自然而然就想到紀筱筱,上次紀筱筱為什么要幫江宿約她?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br> 一直糾結到星期天,張霧善忽然意識到她還沒準備禮物,急急忙忙去挑禮物,挑了半天挑了一只烏龜,然后已經到了下午,她趕緊打車過去。</br> 羅藝清給她開的門,笑著讓她進去,說江為簡老早就等著了。</br> 張霧善趕緊進去,江為簡正在客廳里拆禮物,看到她,他一哼,不高興道:“小丫頭,你是不是不想來?”</br> “是。”張霧善很老實地回答。</br> 江為簡不高興了,問:“為什么不想來?”</br> “不懂挑什么禮物。”這跟張建平生日時的說辭可不一樣,這次是真的不知道要挑什么,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江為簡喜歡什么。</br> 江為簡的臉色這才好一點,問:“送什么禮物?人過來就好了。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br> 張霧善這才猶豫地將那只烏龜拿出來,說:“祝您長壽無疆。”她挑的是一只五十多年的長壽龜,好養,也有好兆頭,但是有點拿不出手。</br> 江為簡接過,玩弄了好一會兒才讓張霧善放到陽臺去,沒有不滿意的樣子,張霧善松了一口氣,便到廚房去找羅藝清拿容器。</br> 江宿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將禮物交給江為簡,并擁抱了一下,說:“爺爺,生日快樂!”</br> 江為簡剛想說話,張霧善抱著魚缸從廚房里跑出來,說:“爺爺,放到陽臺上嗎?會不會被曬到?”她看到江宿也在,一愣,轉頭就往書房走去。</br> 江宿也很驚訝,就聽到江為簡說:“你媽前幾天在外面吃飯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順便讓她過來了。”</br> 剛才進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她的那輛瑪莎拉蒂,是沒有開還是不想開?江宿垂下眼簾,抿起嘴。</br> 江為簡看到江宿的表情,不由得一哼:“又吵架了?”</br> “沒,她鬧小孩子脾氣而已。”江宿淡淡說道,然后去廚房給羅藝清幫忙。</br> 吃飯的時候,坐的位置還是跟上次是一樣,江為簡坐在正首,羅藝清和江宿坐在他兩邊,張霧善坐在江宿的旁邊,氣氛卻很冷清。張霧善坐立不安,覺得好歹也是江為簡的生日,怎么也得說點祝福的話吧,可她又不懂怎么開口,很自然地就踢了一下江宿。江宿動了一下,沒理,她又踢,他還是沒理,她有點惱了。</br> “張霧,”江宿轉頭看著她,說:“你踢的不是我。”</br> 張霧善一僵,就看到羅藝清不自然地咳了咳,然后對江為簡說:“爸,今天是您79大壽,您看您要說點什么不?”</br> 張霧善覺得自己的臉可能真的可以滴出血來了,握著筷子的手隱隱地發抖,真想往旁邊的人狠狠地捶過去。</br> 江為簡瞟了一眼張霧善,說:“沒什么說的,就希望明年八十大壽的時候能跟重孫一起過。”</br> 那赤裸裸的目光讓張霧善頭皮發麻,她轉頭看著江宿,江宿卻像沒聽到一樣,埋頭吃飯,她心里忽然就來氣了,低下頭,不輕不重地說:“這個要看江先生和紀小姐的意思了。”</br> “沒想到金小姐還有這樣的高見。”江宿也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