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棠簽好字，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將文件交給秘書，特別囑咐說這份文件是高級機密，直接送去給律師，任何人都不能偷看。</br> 任何人，自然包括秘書本人，秘書戰戰兢兢地接過文件，趕緊快步走出去，想快點將這種燙手山芋交出去。休息室在三樓，需要乘電梯，她站在電梯門口等著。</br> 1……2……3，電梯來了，秘書剛要進去，腳步在看到里面的一男一女時生生停住了。</br> “善王……”總經理的千金和公子，他們怎么會在這里？秘書立刻想起張霧善和張佑棠見面時的冷淡不語，又想到張韞楷一反常態的積極造勢，不由得抱緊了手中的文件袋，這可是關系到她的烏紗帽的大問題。</br> 張霧善看著秘書，伸出手，秘書后退了一步，張霧善上前一步，秘書又后退了一步，搖搖頭。</br> “我現在就可以結工資給你。”張霧善盯著她冷冷地說道，“多付幾個月的遣散費而已。”</br> 秘書扛不住這份壓力，顫顫巍巍地將文件遞到張霧善的手中。</br> “真乖。”張霧善表揚了一句，扯著袋口用力一撕，秘書驚呼：“不要撕！我還要送去給律師的……”</br> 張霧善慢慢地掃了她一眼，秘書訕訕地閉緊了嘴，張霧善問道：“你上司一個人在里面？”</br> “是。”秘書看著被撕開的袋子，沮喪道。</br> 張霧善拿出文件一翻，迅速瀏覽，看到了某個數字和簽名后便將文件丟給張韞楷，然后走回電梯：“梁其正不在，我估計是去和她接頭了，我去找，你……慢慢來。”眼光落到那個快要哭出來的秘書，她一頓，說，“你跟我走。”</br> 有些話，張韞楷也許不想讓別人知道。</br> 秘書一愣，看到張霧善的眼神，立刻快步跟上。</br> “善王女，我要去干嘛啊？”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br>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張霧善看著電梯的數字，“反正你也不方便回去，就幫我找一個人吧。”</br> “找什么人？”善王女竟然讓她幫忙!秘書忽然來了精神。</br> 張霧善看著她臉上的雀躍，有點好笑道：“找……你們總經理的女兒。”</br> 秘書的表情一垮，總經理的女兒？不就是善王女嗎？善王女這是在玩她嗎？</br> 張韞楷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休息室，文件上所涉及到的金額不算太大，他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那些股份背后張佑棠的用心。他和張霧善都還沒從張佑棠那里拿到裕美的股份，他手頭上的一部分是張建平分的，一部分是張霧善將林月桐個人的部分轉移過來的，剩下的就是他自己購置。葉蓉卉既沒有結婚，也沒有什么大事慶祝，張佑棠無緣無故給她那么股份，即便數額對他對張霧善都未造成威脅，可背后的意味呢？張佑棠是太愛惜這個女兒，背著妻兒也給她特別的照顧？還是張佑棠覺得葉蓉卉沒有錢財的保障就沒有安全感？誰給她帶來不安？他和張霧善對她從來沒有任何行動，林月桐更加不可能。</br> “爸。”張韞楷走到張佑棠面前，叫了一聲。</br> 張佑棠抬起頭，很驚訝看到張韞楷，等到他看到張韞楷手中熟悉的文件袋時，面色劇變，他噌地站起來，白著臉呵斥道：“你竟然跟蹤我？”</br> 張韞楷嘴一抿，沉聲說：“不跟蹤，怎么會知道自己的父親原來是這么好的父親呢？”</br> 被跟蹤的惱怒占據了張佑棠的腦袋，他板著臉說：“我做什么，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一想到這段時間張韞楷的舉動，他的惱怒又增了幾分，“我還當你是長志氣了，知道上進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防著我了？哼，就你那點手段，回頭我就給滅了。”</br> 張韞楷抬起眼簾，嘴角慢慢揚起，嘲弄道，“最好，整個裕美都送給你的舊情人和女兒。”</br> 張佑棠看到張韞楷那一抹刺眼的笑意，和張霧善驚人地相似，他心頭一驚，如同被潑了一頭冷水，忽然冷靜下來。</br> “韞楷，我知道你心里的埋怨，可我已經沒有和茜蕓見面了，小卉……”張佑棠說道，“我想讓小卉搬出去住，這樣對大家都好。”</br> “隨便你。”張韞楷將文件放在張佑棠面前，說：“你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你肯公開承認小卉是你的女兒，你想怎么彌補她，就算把我們這個家都給她，我和善善都不會有任何意見。”</br> 張佑棠立刻皺眉，“胡說什么，我怎么會那么做？她會搬出去住的，妨礙不到你們，你們不用這么提防她。”</br> 竟然還怪他們提放葉蓉卉？張韞楷這才真正明白張霧善之前說過的“偏心論”是什么意思。</br> “你看著辦吧，”張韞楷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不過我希望你做什么決定之前，先考慮一下你的妻子的感受，畢竟你現在動用的也是她的財產。”</br> 張佑棠沉默了一下，說：“你放心，我會解決這件事的，你媽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的。”</br> 怕是已經晚了，張韞楷想起張霧善說她試探過林月桐的事，他也認為林月桐多少都有些察覺了，這也是他為什么會這么著急的原因。</br> 張霧善發信息過來說已經找到人了，張韞楷二話不說便過去，張佑棠覺得蹊蹺，也趕緊跟過去。張韞楷看了看，沒有說話，或者讓他知道會更好。</br> 張霧善看到張佑棠也跟過來時，責怪地看了一眼張韞楷，這樣的話，很多話就不方便問那么清楚了。</br> 張佑棠見到張霧善才叫驚訝，沒想到她也在場，后又想到這可能都是張霧善的主意，又不免惱怒，但終究是他有錯在先，他也不方便說什么，但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有必要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場。</br> 他剛想說話，張霧善便伸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后將手放在門把上，對他們使眼神，他正疑惑著，張霧善已經開了門，然后他就看到梁其正……和葉蓉卉。</br> “小卉，你怎么會在這里？”張佑棠看著房內的兩個人，就算再盲目也猜到了真相，“你……”她也在跟蹤他？還背著他跟梁其正私談？</br> “爸爸，我、我只是偶然聽說媽媽在梁叔叔家，所以想跟梁叔叔見個面，”葉蓉卉一臉驚慌，小心翼翼道，“我只是太想念媽媽了。”</br> 張佑棠沒說話，張霧善靠在門邊，漫不經心道：“好個偶然啊，我記得天虹好像是需要一定財產保證才能入會的吧？”她本來不想說話的，可葉蓉卉那一個“爸爸媽媽”讓她聽得很不舒服，她不刺一下心情不能平靜。</br> 葉蓉卉煞白了臉，沒有說話。</br> 張佑棠沉著臉，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然后大聲怒道：“你們三個……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br> “首先說，你做什么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張霧善開口說，“我可不是沖著你來的，我是來找這位梁先生的。”</br> “你找他干嘛？”張佑棠瞪著她。</br> “他讓我吃了苦頭，”張霧善關上了房門，盯著看不出什么心思的梁其正，“我總得知道原因吧？對不對？梁先生。我跟你可是無冤無仇，就算我目中無人，狂放過頭，大不了你不給我業務，教訓我幾句就是了，我張霧善何德何能讓你這么殫精竭慮，騙我過去瞎忙活了半天？你的顧問費我可是一分錢也沒有少收。”</br> “你都知道為什么了，還有什么好問的。”梁其正后退了一步，雙手插兜看著她，“我就是覺得你一個年輕人，什么本事也沒有就知道擺譜看不起人，想幫你父母教導教導你，讓你吃點苦頭長點記性。”</br> “呵，”張霧善笑了笑，然后收斂了表情，緊緊地盯著他，“梁其正，我能查得到王喜，我也能查得到你。你以為你掩蓋得很好？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從我爺爺那里學到了怎么捉你這種爛帳。三年前你轉銷華南大區的那一單，需要我詳細地提醒你紕漏在哪里嗎？”</br> 梁其正臉上終于出現了慌亂。</br> “善善，你不要亂說話，梁叔叔不是那樣的人。”葉蓉卉突然開口，梁其正的表情收斂了回去。</br> “我還沒到問你，少給我插嘴！”張霧善橫了她一眼，又看向張佑棠，“要不，你們父女倆換個地方談談心？更進一步了解了解？”</br> 張佑棠收回看向葉蓉卉的目光，說：“不用。”</br> “怎么樣？你考慮清楚沒有？”張霧善又看回梁其正，“我脾氣不好你是知道的，如果聽到什么不滿意的答案可能會發瘋，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誰也說不準。”</br> 梁其正還是沒有回答，抬起頭看向葉蓉卉，而張霧善一示意，張韞楷便站過來，擋住他的視線。</br> “我猜王喜今晚肯定高興得睡不著覺，”張霧善翻出手機，手指在觸屏上摸了摸，“如果我把一些事告訴他……”</br> 過了一會兒，梁其正終于垂頭，將趙茜蕓讓他教訓張霧善的事從頭到尾交待了一番。</br> 張佑棠臉上一片死灰，葉蓉卉則捂著臉大哭起來：“爸爸，你不要怪媽媽，這一切……這一切都是都是我的主意……因為善善知道了，媽媽才不敢再來找我了，我氣不過，所以、所以……”</br> “氣不過就可以這樣？”張韞楷語氣復雜道，心中壓下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我氣不過的話，是不是可以將你趕出去？”他又看向張佑棠，“我現在真覺得我們提防得晚了、少了。”</br> “哥……”葉蓉卉顫抖著叫了一聲。</br> “不敢當。”張韞楷僵硬地收回目光，將冷漠地背部留給了葉蓉卉。</br> 張霧善走過來，拉住張韞楷的手，看著張佑棠：“親愛的父親大人，您看這事兒要怎么解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